《凤主沧溟》夙野千殇

6、十三阁

　　宋清徽拜入衡山掌门座下已然两年，她自小天赋异禀，如今更是一举突破金丹，为同辈翘楚。不过要说少年天才，当属衡山执剑长老门下首徒苏旻，批命说他天生剑骨，必成大道。苏晟是苏旻的亲妹妹，天资极佳，两年前也拜入衡山无相峰，收为入门弟子。苏晟天性活泼，为人豪爽仗义，又因着苏旻的关系，在衡山也算是一枚小霸王，拥趸众多。

　　衡山三年一度内门比试，比试前十可代表门派参加仙门百家举办的琼华宴——当然还是各大门派间的切磋较量，不同的是琼华宴上胜出的少年天才能获得秘境试炼的资格，秘境所得传承也好、秘宝也好都归个人所有，不必上缴门派。也正因机会难得，所以名额十分有限，大家各凭本事，各争机缘。

　　苏晟所在的无相峰主修丹道，炼丹最重要的当属药材。虽然无相峰也有自己的专属药田，但是真正珍贵的高阶灵草、稀有灵药之类的还得从外部购入。十三阁就是无相峰长期合作的灵药供应商和丹药进口商。无相峰从十三阁购买灵药炼制丹药，成丹后，普通丹药批发卖给十三阁，高阶丹药也委托其拍卖出手，十三阁作为中间贩子从中赚取提成。双方已经形成了长期稳定的利益链条，主管合作的正是十三阁的江鹤鸣，人称鹤鸣阁主。

　　十三阁主营除了衣食住行，还有暗处的消息网，分别由四位阁主分而治之。江鹤鸣就主管着丹（药）、器、符箓、兽部分，是十三阁最核心的部分，可以说是掌握了修仙界一半的资源命脉。有人说，收服了鹤鸣阁主，就相当于是坐拥修仙界的半壁江山，这话自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也不假。

　　虽然十三阁披着盛京宋家的皮，但谁也不敢拿宋家压它。

　　无忧阁

　　“少主哇——”江鹤鸣拖着丰腴的身子，一步一颤，看的宋徵梧瞠目。“少主。”佩兰佩瑶跟在江鹤鸣后面，越发恭敬。

　　“鹤鸣阁主，别来无恙。”封忱给宋徵梧续上了茶。江鹤鸣气喘吁吁地大步走过来，手上的算盘噼噼啪啪的响个不停，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喘息了半刻，“少主，折煞老奴了——咳咳——”眼睛滚了一圈，落在宋徵梧旁白的青年上，眼里泛着精光。

　　“这茶倒是比不上鹤鸣阁主的云间幽茗，凑合着喝吧。”鹤鸣阁主何等精明，当即表示每年都把最新批次的茶都进贡给宋徵梧，以表忠心。

　　“这两个丫头不懂事，老奴已经替少主收拾过了，您看……”就别再罚了吧？江鹤鸣一早知道这个小祖宗无法无天，嚣张跋扈，以前夫人在的时候，还能压得住这孙猴子，现在没人约束……他想起了被宋徵梧支配的恐惧，这活祖宗，听阆华那老家伙说她现在沉稳（划掉）收敛了许多，但这丫头惯会做戏，谁知道呢，他腹诽道。

　　“既然已经罚过了，此事就翻篇了。”宋徵梧看着所有所思的江鹤鸣，“不过我有一事不解，还请阁主解惑？”她心念一动，手心显现出莲子本体。当初她吞服莲子，并未有什么效果。莲子内蓬勃的灵气是后天蕴养所致，在她体内乱冲一趟便消散了，莲子逃逸到识海，不知怎地就与她神魂相牵，本体也可出入识海。

　　她心有试探之意。

　　江鹤鸣看到莲子的一刹那，瞬间严肃起来，捏了个诀设下结界，屏蔽了外界探查。“少主，此等宝物，怎可轻易示人。”说罢，又皱起眉头，“等一年后黄天秘境开启，夺来生命之泉，将这莲种置于水中蕴养，假以时日，就可开花。”

　　“阁主知道此物？”听江鹤鸣言外之意，他知道这莲子来历？

　　“哈哈，那当然，老奴见多识广，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莲子嘛，哈哈。”方才莫非是宋徵梧的错觉，她怎么感觉刚刚的江鹤鸣有一瞬间的落寞。

　　“生命之泉？”宋徵梧望着江鹤鸣，后者仰头灌了一盏茶，听到宋徵梧的声音，呛着了一般狠狠咳嗽着，“咳咳，这个啊——给少主养花，当然要用最好的水啦。”

　　宋徵梧知道他在打太极，明显是有什么瞒着她。如果是以往，她大概也不想管的。

　　“少珩让阆华长老在南境立了一座无妄阁，鹤鸣阁主知道吧？”

　　江鹤鸣抿茶的动作一顿，“少主的意思是？”

　　“无妄阁虽然有四位长老坐镇，倒是掌门之位尚有空缺。”宋徵梧轻飘飘的看了江鹤鸣一眼，“白止和白术也算是阆华长老亲自调教出来的，根骨极佳，教习新弟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江鹤鸣没说话。

　　宋徵梧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指间亲昵地摩挲着一截骨哨。

　　如今是八月份，坐在水榭里能看到满塘的荷花，一朵挤着一朵，开得正盛。封忱偏过头去赏荷。

　　“少主，”江鹤鸣收起了漫不经心，认真地盯着宋徵梧，“夫人吩咐过，只要少主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

　　宋徵梧拿出那枚墨色凤凰玉佩，放在桌上，江鹤鸣眸光一顿，“可如今母亲已经不在了，而我，才是新主。”宋徵梧轻轻呢喃着，不知道是说给江鹤鸣，还是说给自己听。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旧主部下可甘为新主驱使？

　　“少主，是老奴逾矩了。”江鹤鸣瞅了一眼宋徵梧，“那少主可还有其他安排？”

　　“佩兰佩瑶也是你一手培养的，十三阁的事情你以后多教教她们。”宋徵梧知道江鹤鸣绝非泛泛之辈，便放心大胆地交给他去做，“至于无妄阁，你是掌门，万事由你决断。”随即看向封忱，“再给他安排个身份，他在天仓山脉得了乾坤鼎，别走漏了消息。”

　　江鹤鸣咽了咽口水，瞪大了眼睛看着封忱，乾坤鼎！极品先天灵宝！！在这小子身上！！！“少，少主，我能看，看一眼么？”

　　封忱看了一眼宋徵梧，乾坤鼎就显现在江鹤鸣面前。

　　江鹤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宋府的，他今天受到的打击有点大，需要缓缓。也许阆华那老家伙说的对，少主确实长大了，以前怀抱里的小娃娃终于长大了啊。

　　无忧阁里宋徵梧还坐着，佩兰和佩瑶随着江鹤鸣走了。茶已经凉了，封忱还在。

　　“你不怪我么？”

　　封忱看着宋徵梧，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刚刚不是还好好地么。“什么？”

　　乾坤鼎乃天地至宝，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因此招致灾祸，她难辞其咎。今日她透漏给江鹤鸣乾坤鼎一事，除了试探，还有警告之意。不论她与封忱私下关系如何，在外人看来他二人一体，封忱既然能得到乾坤鼎，也绝非无能之辈，有封忱在，多少能牵掣一二。因着书中剧情，她对江鹤鸣心存芥蒂。

　　“你说乾坤鼎么？我既然有本事拿到它，自然也能护住它。”封忱看着宋徵梧，“你刚才不高兴，是因为这个吗？”

　　宋徵梧没接话，“我方才让江鹤鸣给你安排个身份，你意下如何？”

　　“好啊。”他没想过她为什么不问他的真实身份，如果是她问的话，他一定会如实说的。

　　无妄阁

　　江鹤鸣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既要操心十三阁，又要管无妄阁。无妄阁立派至今也有四年了，阆华那老东西真的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原来什么样，现在依然还是什么样。

　　他从十三阁精挑细选了几个心腹，一起带去了无妄阁建设宗门。白止和白术确实不错，四年的磨砺下如今已达到元婴修为，好歹让江鹤鸣稍稍欣慰了一把，立即敲定了二人的身份，无妄阁唯二的弟子，也就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了。

　　宋徵梧带着封忱前往无妄阁，她知封忱身份不一般，但他既然不想透露，她也不会多问。

　　结合江鹤鸣上次提到的黄泉秘境和原书剧情，宋徵梧猜测男女主就是这个时间点遇见的，女主还会得到她的本命宝剑。虽然她不想多与主角团打交道，但江鹤鸣说的生命之泉有助于莲种恢复，这趟秘境之行，她非去不可。

　　二人到了山门，却见山门前多了一片湖泊，倒是没有淹到山门，还留了一段距离。还未等她细思，便见一拿着酒葫芦的邋遢老头和一只蛟，不对，是三头蛟厮杀，正打得如火如荼。宋徵梧立在远处观战，仿佛一点不害怕。这老头很厉害，三头蛟慢慢心生退意，但被老头牵掣逃脱不得，只能作围困之态。

　　那葫芦老头也正奇怪，原先三头蛟分明来势汹汹，他都有点儿招架不住了，可怎么刚刚感觉他们要逃，当下便一鼓作气，想要收了这三头蛟。

　　正待他要取蛟丹时，被一凌冽的剑意阻挠。没错，是剑意。剑修到达一定境界，便可不借剑体凝练出剑气，最高级别便是能形成剑意，呼吸间便可轻易取人性命。修仙界什么时候出了这般厉害的剑修了？

　　这剑意如幽冥狱火，焚尽万物，十分霸道。趁着老头恍神，三头蛟瞬间潜入湖底。

　　“小娃娃，小老儿与你们无冤无仇，怎的要为难于我？”葫芦老头瞥见宋徵梧二人，“小老儿不过借个道，却被潜藏在此处的三头蛟偷袭，你们怎么要助纣为虐？”

　　封忱是听了宋徵梧的话，这才出手相救，他不才管什么蛟不蛟的。

　　“老人家说笑了，您不妨看看这三头蛟当真孽障缠身？”三头蛟在原书中下场颇为凄惨，它们本是潭中修行千年的灵蛟，因着原主的缘故，被阆华长老炼化，奉命追杀女主，这才导致女主破坏了那位渡劫期大能飞升。那大能气急败坏，一气之下取了蛟丹，又砍下蛟首缝合于一身，让它们自相残杀，折磨而死。此间便与阆华结了仇。

　　葫芦老头瞅了一眼水面，神情讪讪，这三头蛟已经开了灵智，若再潜心修行，便可化形。

　　“也罢，”葫芦老头自知理亏，他托衍天宫卜了一卦，得知此处有三头蛟得天地灵气修炼，已经开了灵智，若能取得蛟丹，就能给他那小孙子治病了。“小老儿来此确实是想取蛟丹。”他看来人实力不容小觑，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我看小友实力非凡，若得了蛟丹，我只拿一颗，剩下的便送与二位小友，如何？”

　　潭下的三头蛟听了葫芦老头的话，气愤不已，蛟尾左摇右晃，水面波涛汹涌，但很快又被滚烫热烈的气浪压制下来。

　　“老头好不讲理，这三头蛟本就是我无妄阁护山灵兽，怎能让你说杀就杀。”宋徵梧眯起眼，“何况灵蛟修行千年，属实不易，老头杀了它，也不怕沾了因果？”修行之人最忌讳沾染因果，更何况是天地灵气蕴养千年的大妖。

　　山门这么大动静，江鹤鸣哪能不知道呢，他暗中观望了一阵，看到宋徵梧来，才慢悠悠地下了山。

　　看到来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徵梧觉得他身手敏捷了不少。江鹤鸣乐呵呵地打了招呼，得知了葫芦老头的来意，沉思片刻，“不若前辈为这三头蛟点化一二，助它们化形，至于报酬么，便让这蛟取一滴心头血，蛟丹和蛟龙精血功效相差无几，如此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葫芦老头细细思索一番，觉得可行。这三头蛟千年修行，一滴心头血已然十分难得。江鹤鸣又一步一颤地走到谭边，“灵蛟，方才提议你也听到了，你可愿意？”这千年修为的灵蛟，实属难得，连他都生出恻隐之心，“若你不愿，此事便就此作罢。”

　　潭面静悄悄的。

　　江鹤鸣的提议确实不错，灵兽化形十分不易，何况还要遭受天雷，若是人为化形又沾染了因果，以心头血了却因果也算是合算。

　　葫芦老头见状，也知勉强，心下叹息一番，正打算离去。

　　水面上露出一颗蛟头。江鹤鸣见状大喜，葫芦老头也十分诧异。他打开酒葫芦，往蛟头上倒了一葫芦水，可细看，那既不像是水，又不像是酒。那质地纯白黏稠，倒像是灵力凝结出来的。

　　一葫芦水倒尽，老头也像是耗尽了力气似的，江鹤鸣眼尖，忙扶着他。这老头不简单，居然能凝灵为水。

　　天边顿时乌云密布，一层一层地堆积起来，雷电也若隐若现。磅礴的雷电直击蛟龙而来。封忱忙设了结界，护住宋徵梧。

　　等这雷劫劈完，无妄阁也别想存在了。宋徵梧唤出塔灵，蛟龙上方瞬间显现一座玲珑宝塔，直面雷劫，等四道天雷落完，灵塔也消散了。蛟龙奔着最后一道天雷而去，修行千年才能化形，这是它唯一的机会——

　　最后一道天雷比之前的更危险，兽化人形，本就是逆天而为，为世不容。与天争命，何其难也。

　　宋徵梧一直被封忱护着，巨大的雷电气浪没有影响她半分。

　　雷劫过去了，云层散尽，金光遍地。不知蛟龙渡劫成功了没？

　　江鹤鸣在一片山野找到了那只蛟……人，只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要不是他还能感受到蛟丹的灵力波动，恐怕也要以为这蛟被雷劈死了。他把人带回了无妄阁，葫芦老头也随着去了，只待人醒，他拿了血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