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主沧溟》夙野千殇

26、心海

　　待烟雾渐渐散去，宋徵梧面前那模糊的面容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只是宋徵梧还来不及再看一眼，忽然就困意袭来，昏倒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

　　宋徵梧是被一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叫声吵醒的，她睁眼一看，就见一只七彩小凤凰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原来是彩凤。

　　宋徵梧没再管彩凤，环顾了一圈，才意识到这里是丹穴山的栖梧殿。宋徵梧一张开手掌，便见强大的幽蓝色的凤凰神火，火苗还在手心摇摇摆摆，似乎在炫耀自己重回巅峰，虽然只恢复了六七成，但相比于以往，确实强盛太多。

　　也不知为何，凤凰一族的凤凰神火都是赤红色，只有她的神火是幽蓝色。

　　宋徵梧出了栖梧殿，神识四散，笼罩在丹穴山的黑雾确实淡了一些，但是这些黑雾毕竟积累了万年，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净化完成的。

　　宋徵梧突然想到静莲神君曾经送她的佛串，心念一动，佛珠便凭空出现在宋徵梧手心，佛珠为莲花菩提子佛珠，合计一百零八颗。佛珠有静莲神君神力加持，能够化解亡者怨力，净化这邪祟之气，想必也不是难事。

　　宋徵梧凌空立于丹穴山，神识延展千里，覆盖了整个丹山。她如今实力恢复大半，施展法术事半功倍，遂以凤凰血为契，设下净化阵法，又以凤凰神火开道焚尽邪祟之气，再以一百零颗佛珠加持净化祟气，最后以生命之力注入阵中回馈四方大地。

　　不知何时商羊也出现在阵中，以青簪为介，注入法力加持阵法。

　　整个丹穴山都被强大的阵法笼罩着，淡又微弱的白光不断侵蚀着黑雾，丹穴山因黑雾的淡化也逐渐变得明朗起来。只是净化阵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宋徵梧设下阵法，有天地灵气蕴养，假以时日除尽祟气也不是不可能。

　　“青音，该回去了。”

　　“是，主人。”青音声音刚落，霎时间金光大阵，云雾缭绕的丹穴山便坠下一座九层妖塔，矗立在凤凰神殿，此处也是净化阵法的阵眼。有塔灵坐镇，辅以凤凰一族的念力，此阵便可周而复始运转，生生不息。

　　保险起见，宋徵梧将生命之泉留在了九层妖塔，有生命之力供养，也不必担心塔灵灵力虚弱被有心之人破坏阵眼了。

　　阵法大成，宋徵梧也收回了法力。

　　“阿梧。”商羊看着宋徵梧，才发现她如今变化颇大，凤凰化身型随法身，外袍都已经变成了黑色，可见本体因为邪祟之气浸染已然变成了玄色，“阿梧，你可有不适？”

　　“并无，”宋徵梧诚恳向商羊道谢，“商羊，多谢你镇守丹山。”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商羊又恢复了那漫不经心的模样。

　　“还要劳烦你传信给夙无大祭司，带族人重回丹穴山。”

　　“小事一桩。”

　　宋徵梧难得露出笑来，点点头：“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向大祭司开口。”

　　商羊回以微笑。有道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眼前人却非故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宋徵梧忽然间想起了封忱，垂下眼眸，收敛了笑意，转身离去。

　　商羊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无从说起。

　　彩凤扑棱着翅膀，盘旋在商羊肩头上，看着宋徵梧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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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徵梧进了凤凰神殿，去了九层妖塔，查看了下玄武的情况，也许是因为玄龟与螣蛇强行合体，玄武变得十分虚弱，现在别说恢复神力，恐怕自身性命都难保。

　　“玄武，这是何故？”

　　玄武尚不能化身，无法回答宋徵梧的问题。

　　“若是静莲神君在此，可否助你？”

　　宋徵梧看到玄武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便将静莲神君带来。”

　　宋徵梧伫立片刻，察觉到神殿来了人，她转身出了塔。

　　封忱立在神殿，静静地望着宋徵梧。大概是许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封忱的声音很是沙哑：“我来还你魂魄。”

　　宋徵梧站在原地，回望着封忱，眼前人的容貌轮廓与当初她昏迷所见之人颇为相似。

　　良久，宋徵梧抬脚朝着封忱走去。封忱的心跳因着宋徵梧的靠近越来越快，一步，两步……那步子像是踩在他心上一般，但他面上却丝毫不显。

　　宋徵梧立在封忱面前，伸出手抱住了封忱的腰。

　　封忱楞了一瞬间，却没有推开她，他渴望她的拥抱，可是上次她分明说她不是阿珩，怎么今天又这般主动，难道她记起了什么吗？

　　封忱的怀抱和宋徵梧陷入昏迷时感受到的那人的怀抱一样，熟悉又温暖。宋徵梧贪恋这一丝温暖，竟然有些舍不得放手了。好温暖，好想就这么睡下去。

　　封忱察觉到宋徵梧的不对劲，“阿珩？”

　　宋徵梧埋在封忱胸膛上，她只觉得这里十分滚烫，好想住进去。环着封忱腰肢的手收得越来越紧，生怕人逃跑了似的。

　　“阿珩，你怎么了？”封忱想要看看宋徵梧，可是怀里的人仿佛是黏上了他一般，怎么分也分不开。封忱无奈，只能继续抱着她。

　　宋徵梧想，她应该是困极了，否则怎会贪恋他的怀抱呢。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就这么睡下去，再也不醒来。可是不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不能睡。

　　宋徵梧清醒了，她慢慢从封忱的怀抱中退出去，可是很快又被封忱抱住了，“阿珩，你累了，休息会儿吧。”

　　封忱就像是给她了一个借口，她确实累了。

　　封忱忽然感觉自己怀里一空，只是衣襟里钻进去了一只巴掌大的鸟，拼了命地往他心口钻。封忱一掌覆在自己心口，小鸟顿时就不再扑棱，静静地窝在他心口处，脑袋埋进赤羽里，就着滚烫的热源睡去。

　　封忱不懂为何宋徵梧又愿意同他亲近了，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也好久没有这么踏实地休息过了，他也想就这么放肆地睡过去。

　　宋徵梧感觉自己是浸泡在一汪泉水里，浑身上下的疲惫都被泉水洗去了，柔软舒适。一睁眼，便是一望无际的海，无风无浪。宋徵梧此刻正卧于浮出海面的小岛上，身下的草地透着柔软，是一处十分静谧之地。

　　这……是心海？是封忱的心海么？心海与识海不同，是一人灵魂深处最为脆弱之处，若是有邪佞之人稍加破坏，心海之主便可万劫不复。那她是如何进来的？这又该如何出去？

　　宋徵梧起身，环顾一圈，四周都是汪洋，她是被禁锢在此处了吗？

　　宋徵梧召出凤凰神火，幽蓝色的火焰依旧，她的灵力并未被封印，宋徵梧手掌收了火焰，仔细打量起此处空间来。

　　封忱说他是来还她分魂，莫非那分魂就藏匿于心海之中？思及此处，宋徵梧放出神识，搜寻分魂气息。虽然因丹穴山的邪祟之气，她的实力已经恢复了七成，但若是能收回分魂，她元神完整，只待浴火重生，便可恢复全部实力，重回巅峰修为。

　　宋徵梧铺天盖地的神识扫荡着封忱心海的每一寸角落，一缕虚弱的神魂试图逃窜，但却被更强大的神魂包裹，试图强行融合，但是由于分魂反抗激烈，元神也无法继续，只能与它对峙。

　　“你不过是本座一缕分魂罢了，竟敢嚣张至此。”宋徵梧没了耐心，凤凰神火瞬间包裹着分魂，幽蓝色的火焰炙烤着分魂，让它无处可逃。

　　“吞掉它。”

　　元神受到宋徵梧命令，强行吞噬分魂，分魂宁死不屈，居然汲取了神火之力，反而变得越加强大，竟然隐隐有反噬之势。

　　宋徵梧见状立即收了神火，怒不可遏：“你若是不想本座毁了封忱的心海，大可反抗。”宋徵梧话音未落，一时间心海波涛汹涌，心海中央隐隐出现了一小型旋涡，不断搅动着风浪……心海幻境在渐渐崩塌。

　　分魂似有所感，慢慢不再抵抗，任由元神吞噬。宋徵梧冷哼一声，一挥衣袖，海面便风平浪静，回归原样。

　　元神察觉到分魂不再反抗，便停止了吞噬，慢慢与分魂融合。吞噬神魂是下下之选，这意味着会剥夺神魂记忆，对自身损伤也极大，类似于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而神魂融合却不会出现此种情况。

　　三魂七魄中天魂为首，乃是神魂之基，主神志意识，虽然这缕天魂分魂十分虚弱，但是脱离了主魂已然形成了自己的意识，它不想被元神抹去记忆，强行融合，故而整个过程十分困难。神魂交织间，宋徵梧难忍剧痛，又陷入了昏迷。

　　＊

　　“阿珩，醒醒，阿珩，快醒醒——”

　　宋珩感觉头好晕，耳边还有人叽叽喳喳在说话，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小男孩紧张兮兮地望着她。

　　“你醒啦，你没事吧？”小男孩浑身脏兮兮的，不过眼睛却很有神，“刚刚……”

　　“刚刚怎么了？我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宋珩嘟囔着，“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小男孩呆了一会儿，“你，都不记得了嘛？”

　　宋珩坐起身来，眨了眨眼睛，“什么？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什么都没发生。”小男孩抿着唇，“你现在好些了吧？”

　　宋珩随口回应了一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树叶子和尘土，收拾整齐后，对着小男孩说：“我们现在赶紧去找师叔，这附近的魔物十分厉害，有师叔在一定可以消灭它。”

　　宋珩说完就走，走了一段路，回头看了一眼小男孩，“喂，你怎么不走？这里很危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安全。”

　　小男孩一动不动，又一言不发，宋珩只好走回来，“好吧，那我在这里陪你等你师兄，等他们回来了，我再去找我师叔。”

　　“不，不用了。”小男孩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又补充了一句：“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先走吧。”

　　“那怎么行，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很危险，那魔物很厉害，你对付不了它的。”

　　宋珩苦恼地看着小男孩：“你就跟我走吧，还不知道你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等找到师叔，再把你送回宗门就好了。”

　　小男孩低着头，不敢看宋珩：“我，我师兄很快就回来了，你先走吧，不用陪，陪着我。”

　　宋珩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远处的大路，脸上皱成了麻花。

　　“那好吧，我先去找我师叔。”宋珩从小布包里取出了一沓黄纸和一枚竹筒交给小男孩，又嘱咐道：“这个竹筒是信号弹，你要是遇到危险，只要放出这个，我师叔就会来救你的。这些是符咒，专门对付魔物的，要是有魔物近身，你就往他们身上扔这个，就能把他们吓跑了。记住了嘛？”

　　“嗯，我记住了。”小男孩被烫到了手，直接把东西塞在衣襟里，“你快去找你师叔吧。”

　　宋珩点点头，“要是天黑之前，你师兄还没来找你的话，你放这个信号弹，我师叔就会来接你的。”

　　“嗯。”

　　宋珩看了一眼小男孩，就转身离去，师叔现在应该还在潮州城捉妖，她找到师叔再来解决这里的魔物。

　　小男孩一直望着宋珩走出了视线，突然捂住心口，直直地摔在地上，不停地打滚，他浑身上下都像是被火烧灼了一般，疼痛难忍，像是要把人烧成灰烬。

　　“你小子，倒是命大，竟能生生挨过这伏魔咒。”

　　乌桓一指头点在小男孩额头上，浓郁的黑雾环绕着被伏魔咒烧灼的地方，疼痛逐渐消失，伤口也在慢慢治愈。

　　“多谢乌桓叔叔。”小男孩趴在地上，本就破烂的衣服又沾了一层枯叶，更加狼狈不堪。

　　“小子，你是魔，不要跟那女娃娃走的太近。”乌桓瞥了他一眼：“这伏魔咒的滋味，你还想再试试么？”

　　小男孩没再吭声，衣襟里的符纸都没了，只剩下了一枚竹筒。乌桓没再管他，自顾自离去。

　　小男孩握着竹筒看了好久，还是把竹筒塞进衣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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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珩，阿珩——”封忱看着昏迷不醒的宋徵梧，有些懊恼，早知融合神魂消耗如此之大，他不该如此冒险就让她强行去取分魂的。

　　宋徵梧意识逐渐回笼，缓缓睁开双眼，就看到封忱愁眉苦脸的样子。

　　“阿珩。”封忱还握着宋徵梧的手，看到她醒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由地把额头贴近她掌心。

　　宋徵梧复又闭上眼，方才她怎么做了个梦？那小女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