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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厌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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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六点老板会起床去集队巡逻,我没有他那么好的体力,如果没有闹钟,我至少要睡到这周的星期三。
凯莱德从不介意我跟着他一起去,但是我天生没有心火,因此始终无法掌握任何一种武技和魔法,修补通道的工具我也拿不动,跟去污染区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光之子的轮值清扫任务同样不会分配给我,祛除黑暗植物需要火种,我无法像其他人那样点燃它,就只能用手拔草。
不管是从效率还是观感上看,都让旁人不太舒服。
我被踢出义务劳动的队列后没事可做,有时候看书,有时候会随便找个角落睡一整天,听世界的风从日出走到日落。
“……”
又做了梦,但是记不清是什么,好像有影影绰绰的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
我艰难地从被子里坐起来,盯着窗外洒落的光线发愣。
头沉的像块石头,像是糊住了,又像迟钝的疼,都无所谓,我只在乎自己还能不能看清钟表,如果是晚上,就代表凯莱德要回来了。
下午五点。
醒的有点早了,我默默想。
现在我想出去走走,起码能缓解一下头痛,不过这个时间还没有天黑,金塔和圣岛仍然到处是人,不是出去遛弯的好选择。
我不想费精神再想别的去处,决定就去老地方:从云野祭坛向北,直接进暴雨遗迹。
很少有人喜欢带有腐蚀性的暴雨,单凭几把雨伞挡了雨也挡不住风,密林的阴冷能从脚底冻到天灵盖,别说光之子,鸟都不愿意在那里筑巢。
所以受得住暴雨林常年摧残的总共两个,黑暗植物和我。
暗植物就不用说了,见缝扎根的玩意,连金属都能腐蚀吞噬,暴雨砸它就跟肉包子打狗一样,越浇越壮。雨的腐蚀性是对能量的剥夺,我这个人连心火都没有,比黑暗植物更抠门。
暗植物多少会返还一点光能,我就不一样,雨林要我的能量,我不仅不给,还拔它的花,掀它的螃蟹,在冰湖里花式蝶泳。
我没有拿伞,连越两个大祭坛后被传送到遗迹内部。
傍晚的雨林照样阴云密布,雨幕劈头盖脸的砸下来,这股冷意让我舒服了很多,漫无目的的沿着溪流乱走。
我走的很慢,有时走几步就停下,盯着草地出神,好久以后再迈开一步,踏进溪流里,走到对岸,又淌水走回来。
倒塌的几处巨木下汇聚了大片水潭,我蹲下去浸了浸手,倒映着的人也冲我伸出手来。
这张脸带着病态的白,眼尾狭长,瞳孔灰白,永远是一副阴郁相,丧极了,实在是不讨人喜欢。
我更喜欢凯莱德的眉眼,深邃完美,圣殿上精雕细刻的守卫金像都比不过他;有时我又觉得这个人是从古老的画里走出来的,在无数金色的目光下,只有他拥有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非常、非常美丽。
我看人时会先看他们的眼睛,因为对视线极度敏感的缘故,任何在暗处注视我的人,我都能感觉到。
所以身后这个跟了我一路的人……要做什么?
————
我在心里盘算着最近的祭坛位置,同时不动声色地向鱼骨废墟走。庞大的骸骨和腐生木是很好的遮蔽物,足够我甩掉后面的人。
对方的脚步声压的很轻,步幅小频率快,听上去身高不会超过一米二,如果是正常人在这,第一反应就会猜是孩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脑子里先冒出来的是一部恐怖片里的两脚怪物,和小孩一般高,脊椎向内凹陷,脸上只有一张嘴,从头顶裂到喉咙。
那部电影就有这么一个情节:落单的人听见小孩子的脚步声跟在后面,等他回头的时候,那个怪物就扑上来咬掉人的头。
电影是昨晚凌晨看的,因为老板白天还有工作,需要休息,所以没法陪我一起当夜猫子。我又怂又想看,为了壮胆悄悄钻进凯莱德怀里,抱紧他的手才敢打开电影的声音。
有他在的时候我都吓的不轻,现在就更慌了,脑补的画面一个比一个恐怖。我真的很怕一回头就贴上鬼脸,走的越来越快,径直踩上布满青苔的巨木。
这条路最近,也最难走,表面特别滑,前后左右都没有支撑点,下面就是齐腰深的水潭。
我不怕摔,往这走还带了一点坏水在里头:如果是人,大概率会退缩,不会再跟了;如果是鬼,我想知道它会不会脚滑掉下去,那就好玩了。
青苔一踩就会发出咕叽一声,毛绒绒的,像湿地毯一样,我以前洗地毯的时候就忍不住踩着玩,结果洗了一天也没洗完。
我没能走神太久,在巨木上走出十几步之后,身后一声落水的巨响骤然传来,各处藏匿起来的蝴蝶和遥鱼都窜了过来。
由于我正好挡在中间,这些光之生物非常着急且谨慎的绕过了我,直扑水里那团人影。
我回头看了一眼,一群小动物围在人影身边,保护对方不受暴雨继续侵蚀。
居然真的是活人。
我很少见到有人会主动跟着我,我一穷二白,连被打劫的价值都没有。曾经也有过这种情况,因为我路过别人家的时候看了他们的狗一眼,然后那条狗抑郁了三天。
天空又响过几阵闷雷,暴雨如注,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淌进衣领,淋淋漓漓的滴落在地。
光生物在这守着,用不到我。
我看了一会就打算回去,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跟着我,我没有多余的精神去了解,有些事只要开了头就停不下来,我不关心,但是我不想给凯莱德招惹麻烦。
片刻之后,平静的水潭又响起了一片焦急的鸣声,我大概能猜到是光生物的能量耗尽了,正在呼唤附近的光之子去帮忙,只是那呼唤此起彼伏,始终没有人回应它们。
我顿了一下,深呼吸,继续往前走。
缺失心火在王国是准一级伤残,能喘气已经是灵异事件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人。就这么跑过去帮忙,万一刚救起来又被我吓断气,我得被禁阁判六十年。
我闷头走到鱼骨废墟,贴在墙角,偷偷地朝后面瞄了一眼。
那个人影正面朝下泡在水里,一串气泡从底下缓缓冒上来。
“ !!!”
我从来没用过这么快的速度,光是从废墟赶回巨木通道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当我终于赶到那里,伸手把那团影子提起来的时候,才发觉胸腔闷痛不已,消失许久的头痛又趁机发作。
这些常年出现的小毛病很烦人,我忍着眩晕把人带到最近的石灯旁,闭了闭眼,等闷痛缓解以后才看向对方,不出预料是个小矮人,没有戴面具,身高应该是某种魔法的效果。
火种提供的能量足够光之子恢复正常了。我抬脚要走,一只手突然拽住我的裤子,我一半身子跨了出去,另一半还在树洞里,瞬间被浇成了半只落汤鸡。
我带着一脸的雨水默默回头,对方身上缺光的斗篷已经吸饱了能量,恢复成一片很漂亮的正红色。
这是一个戴着大蝴蝶结的小女孩,红金斗篷配白棉裤,脖子上有一条挂着半月圆符号的项链。
我在看到这条项链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有点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所以当她抬起头时,我忘了要躲开目光。
蝴蝶结女孩有一双棕金色的圆眼睛,只在边缘带着浅浅的一层金色。
她本来带着笑意,在接触到我的视线时,突然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