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加州故事（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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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口可乐广告试镜的反馈比乔琳想象中的要快，她很快从经纪人简·格特纳那里收到了好消息。
简在电话里说：“他们想要你再回去一次，这一次很明确，他们想要你尝试那个主角的部分。”
乔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想要以此掩盖自己的兴奋。
“哇哦，这真不错！谢谢你，简，听到你的声音真是太棒了！”
“乔琳，还有些更好的消息呢，”简的声音中也带着一点笑意，“艾伦·李维斯已经收到了你的材料，她很感兴趣，希望你能准备一份录像带。”
乔琳轻轻地皱起眉头，“只是录像带吗？”
“暂时是这样，她确实没有直接要你去见面，可这也是个好的开始。”
“确实。”
“不过，”简的声音稍微沉下来了一点，“也有个不好的消息，薇诺娜·瑞德也在名单上，她是第一人选。”
乔琳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免带上了一点低沉，“我知道了。”
“我们的机会确实很小，乔，”简的声音反而温柔了下来，“但是你要相信，即使有一点可能，我会为你尽力争取，即使这意味着我要咬断我们敌人的喉咙。你所要做的就是做好你的工作。”
“我知道，简，”乔琳轻轻笑起来，“请把我的那部分剧本拿来。”
“我会直接送到你家里。”
“那个《律所》小说的项目怎么样了？”
“他们仍然没有决定到底由谁执导。我听说他们在考虑汤姆·克鲁斯做主演。但这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暂时先只关注马丁的项目，好吗？”
乔琳不喜欢简这种像是哄孩子的腔调，却也知道她是对的。
“我知道。”
带着这个好消息，乔琳去跟乐队排练时心情都好了很多。
鼓手罗拉都注意到了她的不同寻常，要知道平时罗拉可是乐队里的“自闭儿童”，几乎不愿意多说话的。
她默默地观察了乔琳一会儿后说：“乔，你今天很高兴。”
乔琳微笑着说：“罗拉，我每天都很高兴的！”
吉他手罗德耸了耸肩，凑到她身旁说：“你知道每天都高兴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精神上有问题吧？”
“罗德！”
乔琳轻轻地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
史蒂夫在一旁默默地调着自己的贝斯，一边看着他们打闹。
罗拉突然插嘴说：“罗德确实每天都很高兴。”
乔琳跟史蒂夫同时爆发出大笑。
罗德委屈地大声抱怨：“罗拉，我可是你哥哥！”
“表兄，隔房表兄。”
“你又没有其他兄弟，你甚至连其他姐妹都没有，况且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真的非常伤心，罗拉！”
罗德一边说着，一边表演了一个原地昏倒。
乔琳看着这对兄妹搞怪，觉得不能更快乐了。
史蒂夫在一旁笑了一会儿后起身走到罗德身旁，用脚踢了踢在地板上装死的罗德，“行了，活宝，别玩了，该说正事了！”
等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后，乔琳说了说广告的事，也说了她正式签了个演员经纪人。
“这不意味着我……你们知道的，如果我能选进那个广告并且当主角的话，我大概能拿到1500美元。加上我们之前存的钱，我们就付得起录制一张正式小样的钱了。”
史蒂夫点了点头。他虽然是乐队的发起者，还主要负责管理乐队的日常活动，但是其实乔琳才是这个乐队的主心骨。她是金主，也是能吸引粉丝的主唱，自从她来了以后，他们甚至开始在一些俱乐部有固定听众了。
史蒂夫一直认为，乔琳有着高过80%乐队主唱的音色、唱功和颜值，还有正统培训出来的乐理基础，简直就像是他梦里创造出来的理想伙伴。
当然，他也知道，乐队主唱的唱功就像是一种玄学，很多时候有或者没有似乎都不那么重要。
可有总比没有强！
这时候罗拉看着乔琳的眼睛问：“你的意思是，你不会抛弃我们，对吗？”
“当然！至少在我们的约定被打破前不会。”
约定很简单：不用成瘾药物，不互相约会。
乔琳环视了一下队友，“所以你们也不能抛弃我。”
罗德笑着摇头，“乔，我们到哪儿去找像你这样的第二个主唱？那个人得会唱、会写歌、会弹吉他，还得漂亮。你是我们的头面人物。”
尽管这四个人立志要做独立音乐，但实际上他们都知道，乐队的形象也是销售歌曲的一部分，就像是80年代受到华丽金属风潮影响的乐队梳着长发、化着妆，穿着夸张华丽的服饰，这也是乐迷们买账的一部分。
紫色天鹅绒其实也在寻找自己的乐队形象。在乔琳加入之前，他们尝试过像70年代的Blondie乐队那样穿着精致，就像是马上要去昂贵的餐厅用餐，或者像是经典的披头士，穿着黑色西装表演，还试过常见的皮衣加皮裤这种典型的摇滚风格，都觉得怪怪的。
他们还做过很多其他尝试，罗德那一头“蓝得像个傻屌”（史蒂夫语）的短发就是这个时期留下的成果。
最终他们决定还是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罗拉选择了一头带着宽刘海的黑色娃娃头短发，除了黑白灰三个颜色以外不穿任何其他颜色的衣服，恨不得在表演的时候消失在舞台后面。
史蒂夫还是一头金色长发，扎在脑后，和罗德一样很少穿T恤和牛仔裤以外的其他东西。
乔琳不费什么力气就融入了乐队的风格——想穿什么穿什么。
不过很多时候他们会刻意统一着装，全部换上浅灰色衬衫加灰色牛仔裤，这也被一些表演时的同行嘲笑为剽窃70、80年代的新浪潮摇滚乐队Talking Heads。
“致敬！致敬！懂不懂！”
罗德总是会大声反驳，然后竖中指回去，还嘲笑对方“剽窃”重金属乐队Metallica。
要不是双方都需要在这儿工作付账单，不知道得打起来几回。
事实上，也不是没打起来过，最后还是史蒂夫的贝斯solo技巧解决了这段恩怨。
史蒂夫环视了下众人，发现大家都没什么要说的了，转头看向乔琳，提问道：“那首新歌写得怎么样了？”
“我改了一些你给我的歌词，”乔琳拿起了吉他，“我觉得我快要完成了，只是有些地方……我不是很确定，我直接给你们展示一下吧。”
“开头是罗德写的那一段riff。”
乔琳清了清嗓子，开始演示自己完善的旋律。
“We're both throwing smoke into the night
我们都在夜晚向天空吐出烟雾
It's raining I suppose,
我记得那天可能是在下雨，
and you need a ride
而你刚好顺路
He said I've got nothin' to do and neither do you
他说我没什么事要做，你也差不多，
There's a place down the road
路旁有个地方
where we can waste the whole afternoon
我们可以在那儿虚度整个下午……“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在试图完善这首歌，然后聚在史蒂夫家的车库，用乔琳的四轨录音机把他们基本都觉得满意的表演录成磁带。
他们不止录了一版，为了要不要在结尾加一段炫技的吉他solo争执了好几次，还录了配器更丰富的版本，乐器里加了中提琴。
不过乔琳很快就把中提琴这一版否决了，听起来太复杂了，不够简洁有力。
这些讨论、排练和录制再返工的各种事情花了他们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乔琳在可口可乐广告方面的第二次试镜也完成了，她还花了很多时间录了《纯真年代》的试镜带，寄了出去。
此后他们开始试探性地在一些小型场地表演这首曲子，试图从观众的反应中得到反馈。
当然，这种举动中也不乏那种常见的乐队或创作歌手普遍有的期望——有个唱片公司的老兄或者音乐制作人慧眼识才，在表演结束后递给他们一张名片之类的幻想。
像平时的每场演出一样，乔琳在表演结束后迅速从员工通道溜出了酒吧，然后在后巷里撞到了出来透气的保罗。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觉得这种事好像发生过一次呢？”
保罗也笑了起来，他这次可没有刻意去找她，只是刚刚从外地的剧组回来，跟朋友出来玩而已。
不过他选在这里也未尝不是想要跟她偶遇。
他直起身子，离开刚刚依靠着的墙面，掐灭了手上夹着的烟，面带微笑地打量她。
“嗨，乔。”
她这次披着头发，像是被精心地卷过，如同瀑布一样在路灯下闪着光，还穿着一条装饰有白色蕾丝娃娃领的黑色直筒连衣裙，像是刚从60年代的老电影里走出来一样。
他在心底叹息，她还是那么可恶得可爱。
乔琳同样打量着保罗。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棉质短袖衬衫和深棕色的法兰绒长裤，让她有点怀疑现在到底还算不算夏天。
他还是那样让她捉摸不透。
她看着保罗脸上的笑容，总是觉得他的微笑会让她起鸡皮疙瘩。
她克制地清了清嗓子，回应道：“嗨，保罗。”
“看起来我错过了你的表演？你接下来要回家吗？”
乔琳挑了下眉，“是的。”
“你开车了吗？”
“不，史蒂夫送我们回去。”
“我送你回去。”
乔琳有点犹豫，然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他的鞋面看了太久。
她确实也有点想跟他说话。
“你不留下来了吗？”
保罗耸了耸肩，“我跟他们不顺路。”
“你喝酒了吗？”
“还没来得及。”
乔琳轻轻地松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都回到酒吧跟朋友们匆匆地道了别，随后便坐上了车。
保罗开着一辆黑色的福特金牛。它在1986年推出的时候还因为设计前卫引发了巨大的关注，现如今却几乎是最常见的那种车了。
尽管如此，一辆全新的福特金牛也并不便宜，毕竟它仍然是福特的旗舰车型。
既然没有人会买全新的汽车，除非他们年收入在10万美元以上或者在财务方面完全缺乏智慧，那么显而易见，这辆车要么来自他的父母或者祖父母辈，要么来自二手市场。
乔琳没对此发表什么评论，她只是很惊讶他好像把车上的音响系统做了改造，把收音机换成了CD机阿尔派7909。
这是去年才推出的汽车音响主机，是一等一的高端产品，新潮得要命，当然也贵得要命，零售价要至少一千美元。
乔琳轻轻地敲了敲它，“你开这辆车多久了？你自己选的这个吗？”
“是的，”保罗看了一眼乔琳指着的音响，“这辆车出过一次很大的车祸，幸运的是我用一个很划算的价格翻修了它。那个7909则来自我的积蓄。很贵，但也很值。”
“真遗憾，我今天没带任何CD，你介意我看看你有什么CD吗？”
“请自便。”
乔琳翻了一会儿后惊喜地看他，“你喜欢The Velvet Underground（地下丝绒）？”
“谁不呢？”
保罗轻巧地带动了一下方向盘，让车向右行驶。在转过弯后他才快速地瞥了一眼乔琳，问道：“你们的乐队名是不是跟他们有关系？他们就像是摇滚史上最重要的乐队。”
“只是其中之一，不过我们的名字确实与他们有关，”乔琳下意识点了点头，“史蒂夫非常喜欢他们在编曲方面的极简主义风格。而且我们的组建跟他们有点像，同样是朋友的妹妹成了鼓手之类的那种老套的乐队组建经历。”
保罗点了点头。
乔琳很快补充道：“只是我们可不希望像他们那样成员变换得那么快。”
保罗调侃道：“你们只希望像他们那样成功？那看来你们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安迪·沃霍尔。”
“你说得对，”乔琳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他们有安迪·沃霍尔这样一流的艺术家、前卫文化推手做经纪人，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呢。”
两个人就这么毫无主题地随便聊着，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保罗把车停在了乔琳家门前的车道上。
“我们到了。”
他的声音里有种藏不住的遗憾，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
“是的。”
乔琳这么说着，却没有推门下车的意思。
保罗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他扭头问她：“你还想继续听会儿歌吗？”
乔琳轻轻地点了下头。
保罗咳嗽了一下，克制住了笑意，假装严肃地问她：“你要不要先回家跟你妈妈打个招呼？”
乔琳摇摇头，“不用。”
他们两个随后都选择把座椅靠背向后调低，就像是躺在沙滩椅上一样自在地闭着眼睛不说话。
音响里菲尔·柯林斯有力地唱着《Against All Odds》，乔琳却忍不住偷偷睁眼，想要扭头去看保罗在做什么。
结果她很快就对上了他的目光。
她立刻就觉得自己的脸上很热。
“我不会脸红了吧？”
能够站在500个人面前随意唱歌的女孩这一刻感到了无法用言语表述的窘迫，她立刻闭上了眼，假装刚刚那只是意外。
保罗几乎想要笑出声了，可他看到了她这番表现，知道自己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他没说话，只是遂着乔琳的意愿，同样闭上了眼。
乔琳没有听到他嘲笑或者调侃她。她有点惊讶地又一次睁开了眼睛，偷偷用余光打量他。
她忍不住叫了下他的名字，“保罗……”
保罗闭着眼露出了一个微笑，“嗯？”
乔琳反而有点好奇地打量着他，“没什么，我只是想叫你的名字。”
“嗯。”
他挑了下眉，睁开眼，同她对视。
这次他们都没忍住，同时露出了微笑。
“乔？”
“嗯？”
这下轮到保罗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犹豫了下，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乔琳侧身靠在座椅上，面朝他，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你只是想叫我名字？”
她挑着眉打量他的样子，就像是很得意似的。
保罗见状，也学着她的样子同样扭过身子面朝她。
他舔了下嘴唇，“如果我说是呢？”
“这个嘛，”乔琳轻轻地皱了下鼻尖，“我没法禁止你这么做。”
保罗轻笑起来，开始压低嗓音叫她的名字。
“乔……”
他们离得太近了，他的声音就像是直接敲打在她的耳膜上。她几乎有种错觉，他的呼吸好像落在了她的肌肤上，一种奇怪的酥麻感正顺着她的脚底快速向上爬着。
她立刻警醒了起来，坐直了身子，“我得回去了。”
保罗有点失望，却也没再做挽留。他只是顺着她的意思下车，送她走到了家门口。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乔，我明天就要回片场去了。”
一种失望之情立刻击中了乔琳，她都没注意到她的语气已经泄露了她的感觉。
“在哪儿？”
“锡马，它是个莫哈韦国家保护区中心的小镇。”
“那么远！”
“我们得拍些沙漠场景。”
乔琳轻轻地叹了口气。
保罗忍不住向她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却又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向前了。
他也叹了口气，“乔，照顾好你自己，好好休息。我走了。”
乔琳点了点头，“你也是。”
保罗笑着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先进屋。可乔琳却不愿意这么做。
他们稍微僵持了一会儿。
随后保罗无奈地冲她摆摆手告别，转身向车子走去。
他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乔琳突然出声了。
“保罗！”
他立刻回头看她，只见乔琳皱着眉头，有点纠结地问他：
“你想进屋听听我的新歌小样吗？”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加州故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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