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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Tell-Tale(二十三) ...

  •   忙完国内的宣传采访后,乔琳带着还算愉悦的心情登上了飞回意大利的飞机。

      《热泪伤痕》的票房表现比她预期的要理想,首周末票房1377万美元,截止到她离开前,已经纳入统计的票房总数是3132万美元。这部电影的制作预算是1200万美元,按照行业内惯例,总票房毛额已经接近回本线了,这让她最起码不用担心票房亏本,以后彻底没有人敢雇佣她了。

      没错,她可以自己花钱拍电影,但是就像是那句行业内流传的警示箴言一样,拿自己的钱拍电影是最傻的行为!

      而她现在就是那个傻子!

      乔琳想到即将投在《英国病人》上的钱就想叹气,为了不让她的钱真的打水漂,她必须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为此她甚至拒绝了公司说年底发一张EP的建议,这让罗德他们都不太高兴。

      乔琳想到这里时烦恼地揉了揉眉心,他们确实已经有足够的材料发一张专辑再加一张EP了,但是她没有时间去推广,倒不如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发一张专辑里的单曲呢。可即使发单曲,她也没时间去推广,只能是往新单曲里增加更多奖励曲目,以此鼓励粉丝购买。

      这个月收录在专辑《鱼缸》中的单曲《醒来》就要发行。这首歌是首非常典型的体育场摇滚风格的歌曲,乔琳乐队每场演出都拿它做结束曲目,唱片公司认为它在今年夏天的巡演里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曝光度,所有粉丝都会合唱,发行单曲是个好主意,而这已经是《鱼缸》的第4张单曲了。

      再加上下个月乐队在山景城的现场演出录音专辑《山景城Live》即将发行,为了配合这两张CD的宣传,乐队在夏季巡演期间的花絮素材会被剪辑成一个40分钟左右的短纪录片在MTV电视台上播出。

      这期间的一切对外采访工作都得由队友来做了,乔琳自己的乐队生活不可避免地跟电影生活产生了冲突,她也无计可施。

      一想到音乐,她又想起了《英国病人》的配乐问题,导演安东尼决心不使用任何现成的材料作为拍摄参考,而是从一开始就引入作曲家进行配乐创作,于是他邀请了《巴黎野玫瑰》的作曲家加布里埃尔·亚里德参照剧本创作。

      在安东尼的构想里,亚里德创作的音乐应该有三点要素,一是要有东方或者中东的感觉,二是要有普契尼那种旋律感以及和谐的优雅调性,三是要像巴赫。他还特别举了一个例子作为参考,那就是匈牙利民歌《Szerelem,szerelem(爱,爱)》。

      这绝对不是件容易的工作,加布里埃尔此前已经完成了一些演示曲目,但他还在继续修改。他最近正在挣扎于如何使用一段巴赫《哥德堡变奏曲》的变体。

      乔琳挑眉想,好吧,愿灵感之神保佑这个正把自己关在某种修道院岛屿上工作的人!

      在飞机上,乔琳又重新拿出了她的演员笔记。她希望能在正式开工前恢复一些状态,尽管曾有不少非常有名的演员亲口告诉过她,没人能在走入片场之前变成角色,但是她还是想尽量提前贴近角色的状态。

      她半躺在座位上,开始思考一切跟她的角色汉娜有关的事。

      汉娜是位非常年轻的加拿大护士。她在离开家乡前往战场时还不到18岁,生活中的一切都迫使她迅速把自己性格中的脆弱部分掩盖了起来。在接连失去父亲和未婚夫之后,汉娜开始相信自己会带来厄运,她生命中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会消失。

      1944年10月,汉娜遇到了英国病人。他是一位严重烧伤的患者,已经完全处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靠吗.啡止痛勉强度日。他声称自己已经失忆,身旁只有一本夹着一些个人物品的希罗多德的《历史》。人们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见他有英国口音,又是在英国飞机中坠毁的,便称他是英国病人。

      在亲眼看到朋友被地雷炸死后,身心俱疲的汉娜最终决定远离自己的同僚们,留在一处意大利的废弃修道院中照顾英国病人直到他离世。在这里她遇到了追踪英国病人而来的加拿大特工卡拉瓦乔和负责排雷工作的锡克教工兵基普中尉。在卡拉瓦乔对英国病人的逼问中,汉娜由此才发现了一段复杂的往事。在病人讲述他的故事的日子里,汉娜也逐渐同基普开始了一段羞涩的爱情。

      汉娜无疑是个坚强的角色,她才20岁就已经见识过了太多死亡,这生活太过痛苦,以至于她不再在乎自己的生死,因为所有美好的事情似乎都会终结,这也是为什么她在明知可能会陷入生死困境的情况下独自留下照顾英国病人。

      但汉娜同时也是一个带着纯真痕迹的年轻女孩。她会在花园里玩跳房子。她还会从被炸毁的教堂里搬出耶稣受难像,并在上面挂满空罐头,把它用作保护苗床的稻草人,每当风吹过时,那些沙丁鱼罐头就会叮当作响。当她看到废弃房间里的钢琴时,她会站在钢琴前,试图弹些音乐。尽管她看上去已经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但她生命里始终潜藏着一种强大的生命力。她仍然渴望着战争之外的生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同基普的关系就是她寻找生活的一种表现。基普的工作是排雷,他担心德国人在钢琴上安装了炸弹,由此跑进了汉娜的生活。同汉娜一样,基普的生活也相当封闭,他理论上同其他白人官兵并肩作战,但他的肤色始终说明了他是个外人。他始终生活在殖民主义的阴影之下,并随时被炸弹爆炸威胁着生命安全。但在意大利修道院中,他开始放松警惕。两个年轻人在这个仿若战争之外的田园世界里相爱了。他们都需要对方来重燃对生命的希望。

      乔琳想到这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她闭上了眼,在剩下的旅途中睡着了。

      抵达罗马后,乔琳几乎没有太多时间供自己从时差中恢复过来,她就直接开始工作了。她得跟上剧组目前的进度,并且同她接下来的同事熟悉起来。扮演英国病人的拉尔夫·费因斯倒是已经很熟悉了,但扮演基普的纳文·安德鲁斯和扮演卡拉瓦乔的威廉·达福对乔琳来说还很陌生。

      在罗马期间,他们主要的拍摄地点是意大利传奇制片厂奇尼奇塔电影城。这里曾经被称作“台伯河畔的好莱坞”,拥有不少成熟的摄影棚,对拍摄来说方便又能降低成本。

      当然,在这里拍摄对乔琳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吉姆·罗斯·斯图尔特,他就住在罗马。在乔琳拨通了第一个电话后,他开始在乔琳下班时去拜访她,他们会在奇尼奇塔附近散步。尽管周围没什么特别著名的景观,但是渡槽公园的那一大片绿地就够好了。

      吉姆会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然后轻声说:“你染了你的头发,还剪短了它。”

      “是的,为了电影,”乔琳抬手摸着自己的新发型,“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漂亮,我很确信任何颜色和发式都很衬你,这种黑色为你带来了一种新的外观。”

      他说这话时眼睛正认真地同她对视,让他看起来像是真心实意地相信他自己说出来的每句话。他看起来太真诚了,以至于乔琳会怀疑这是不是某种意大利男人的天赋——他们难道不是以会调情著称的吗?

      可他真的听起来太真诚了!

      乔琳忍不住微笑起来,轻声说:“ 吉姆,你真的很擅长赞美,不是吗?”

      吉姆摇摇头,“不,bella,我只是把我心里想的话说出来,是你让我总是在心底想着这些事。如果这是赞美,那说明你只是值得这一切。”

      乔琳会挑眉看着他,“哇哦!现在我百分百确定你确实是个意大利人了!”

      “为什么?”

      “你符合我听过的一切关于意大利男人的传言。”

      “像是什么?”

      “漂亮,擅长赞美和调情。”

      吉姆笑了起来,他伸出左手握住了乔琳的手,又抬起右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传言中还说了什么?”

      乔琳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注意到他的目光同她的一样都落在了彼此的嘴唇上。

      她微笑着说:“你们理应非常擅长接吻。”

      “你觉得这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这应该由你来告诉我。”

      “我猜,”吉姆低下头,“我们只能从实践中发现它是否是真的了。”

      双唇相接,一声叹息缓缓地从乔琳的唇边溢出。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被谁吻过了。这不像是吻别诺埃尔时的沉重,也不像是拍吻戏时那样紧张与抽离兼具,只是两个互相感兴趣的单身男女在荷尔蒙的驱动下在唇舌间共舞。

      他的嘴唇很温暖,带着温热的情意,一点点地顺着乔琳身体中的每根触觉神经浸润了她整个身体。起初他还在试探,可很快,他就变得富有攻击性和侵略性,让她忍不住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好使她自己尽可能地贴近她,她的膝盖现在已经太软弱了,几乎没法支撑她自己的重量。

      他就像是火焰。

      可他看起来像是一汪温柔的湖水,谁能想到平静的湖水下竟能有如此汹涌激荡的湖底暗流呢?

      但她情不自禁地欢迎他。她需要这个,她渴望这个,这种完全无负担的解放和激情,让所有担忧和忧郁都离开她的大脑,让欲望的火焰把她最后的理智燃烧殆尽,只留下纯粹的愉悦和欣快。

      乔琳数不清他们到底吻了多久,只知道当他们互相放过对方的嘴唇时,她下意识地叹息了一声。

      吉姆紧紧地抱着她的腰,略带笑意地问:“乔,你的结论是什么?”

      她眨眨眼睛,笑着回答:“评判人需要第二轮,你知道的,为了确保公平决断,不能着急下结论。”

      吉姆闻言立刻笑了起来。他很快就遵照评判人小姐的意愿,开始了第二轮。

      如果不是时间实在太晚,且乔琳第二天还有工作的话,他们可能会很乐意开始第三轮、第四轮,直到比赛升级。

      乔琳眼下不需要同任何人坠入爱河,吉姆是个热爱罗杰·沃特斯的漂亮男人,他有忧郁且深邃的蓝眼睛,米开朗基罗的大卫般的下颌线,蓬松柔软的棕发,一米八六的身高以及好闻的味道,温柔体贴且聪明,她着实没什么不满意的!

      在她疯狂的工作日程之外,她确实需要一点乐子。

      在罗马的摄影棚工作了三周后,《英国病人》剧组转移到了意大利锡耶纳以南52公里的托斯卡纳皮恩扎镇,这里的圣安娜修道院将是主角英国病人和汉娜借住的那个意大利修道院的拍摄地。

      制片人索尔第一次把这里的影像带给乔琳时,她就完完全全迷上了这个建筑群的样子。它于1517年竣工,曾经属于天主教的隐修教派圣本笃修会,从那时起便供奉着天主教圣人圣安娜。它的整体建筑风格是罗马式的,带着古老的15世纪托斯卡纳地区风格,偏红色的灰质外墙、朴素的砖砌壁柱和陶土制的钟楼屋顶都为它增添了一种既庄严又阴郁的氛围。可当人们走入室内,从楼上的窗户向外望去时,他们会看到远处平静的山野和农庄,又会不自觉地沉溺于此地的静谧。对故事中饱受战争之苦的人们来说,这确实是个重建生活的好地方。

      而且这个修道院距离附近的皮恩扎小镇不过6公里,这方便了剧组在那儿的一处城镇广场取景,也方便了剧组上下一百多人的生活。

      更让乔琳惊讶的是吉姆居然跟着她一起来了这里,他在皮恩扎镇上临时租了间民居,只要乔琳今天没有加班工作,他们就可以在晚上或者早上见面。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乔琳完全没想到吉姆会做到这一步,这段异国的相遇似乎不再是简单的风流韵事了。

      “斯图尔特先生,”乔琳第一天在皮恩扎看到他时忍不住戏谑地问,“你不应该有其他事情要做吗,比如工作?”

      “阿普尔比小姐,”他微笑着回答,“工作总是会有的,可与您同行的机会却屈指可数。”

      乔琳笑眯眯地挽上了他的胳膊,“可我不记得我邀请了你?”

      吉姆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如果您递给我的那份详细的皮恩扎行程信息不算邀请的话,我不知道什么才是邀请了。”

      两个人看着对方的眼睛,同时笑了起来。他们自然而然地交换了一个柔情的吻。

      皮恩扎作为15世纪最早将文艺复兴理念落实到城市规划中的山城,有着非常漂亮的城镇建筑和田园风光,实在是个适合游览的地方。乔琳总觉得在这些带着浓厚历史感的建筑和柠檬树的香气中坠入爱河,这真的是件太过顺理成章的事了!

      可她不是来度假的,她得工作,她的角色汉娜的大部分戏份都将在这里完成,这让她压力很大。

      今天她要拍一场哭戏,一场她在睡梦中惊醒,然后在厨房同借住在修道院的加拿大盗贼兼特工卡拉瓦乔发生言辞冲突的戏。

      等所有人都准备好后,片场开始进入拍摄前的正式状态。

      “收音!”

      “声音到位!”

      “摄影!”

      “镜头已开!”

      “第105场,第1条,A镜,Mark!”

      “开拍!”

      随着场记板合上,镜头内的一切都开始像剧本安排的那样开始运转。

      乔琳默数三秒后提着灯推开门走进了厨房。她刚刚做了个噩梦,几乎神不守舍,只是凭着本能走到了房间内。

      她把灯放在桌上,舀了一罐水,就着一只脸盆开始洗涮起来。她刚洗了把脸,又拉下了右侧裙子的肩带,用湿毛巾擦洗着肩膀。就在这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水盆里正倒映着她自己的身影,乔琳定定地盯着水盆里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嘴唇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只是嘴唇,她面部的肌肉和肩膀都在抖动,足以让人明白她此刻的情绪到底有多么不宁!

      她梦到了那些在她命运中被带走的人!母亲,父亲,未婚夫,未出世的孩子,同为护士的好友,那些她害怕记住名字的病人……他们都被她命运的诅咒带走了!而现在她生活中唯一重要的人,那个英国病人,他正被病痛反复折磨着,终有一天也要走!

      为了克制这即将崩溃的情绪,她连忙低头拿起水罐,顺着头顶浇了下去。可这水不管用,借着水的凉意,她嚎啕大哭起来。

      她趴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中,崩溃地哭着,双肩剧烈地抖动着。

      扮演卡拉瓦乔的威廉·达福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听到了她的哭声,不忍心让她一个人这样待着。

      “汉娜,”他轻声叫着,“你没事吧?”他边说着,边走上前轻抚她的肩膀,想要安慰她。

      乔琳的哭声没有停下,她只是埋着头大喊:“别管我!”

      达福无奈地直起身,拿起水罐为自己倒了杯水,端着水杯走到了窗前。乔琳这时也逐渐从桌子上直起了身子,她勉强擦了擦眼泪,同一个不算熟悉的男人共处一室,这种不安感让她无法再继续放纵自己的情绪了。她只是低着头,坐在原处,还尚未从刚刚的情绪中缓过来。

      而此刻达福正面朝窗外,笃定地说:“你爱上了那个男人,对吧!你那个可怜的病人……你看他被烧成那样,以为他是个圣人,但我可不这么认为!”

      乔琳低着头,眼神放空,反驳道:“我并不是爱上了他。我爱上的是鬼魂。他也是。他爱的也是鬼魂。”

      她的语调明明非常平静,可她说每句话时都像是在耗尽全身的力气,身体都在颤抖。

      达福回身望着她,举起被剁掉手指的双手说:“如果我告诉你他对我犯下了这等罪呢?”

      乔琳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惊讶到了,她勉强恢复了一点精力抬眼去看他,反问道:“他怎么会呢?什么时候?”

      她一边无奈地发问,一边把脸上湿透的碎发拨到了一旁。

      达福露出了一个讥笑的表情,“我就是他的鬼魂之一,可他却浑然不知。”

      乔琳平静地同他对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达福忿忿地说:“问问你的圣人,问问他究竟是谁!问问他都杀过什么人吧!”

      乔琳表面上的平静被这话击溃了,她的鼻翼快速翕动起来,嘴唇抿起,眼眶含泪,突然哭了出来。她无力又脆弱地把手拍在桌面上,痛苦地大喊道:“求你,别再待在这个房子里了!”

      她已经无法再面对这个局面了,她无力知道真相,只想重新回到原本得来不易的平静里去。她哭泣着站起身,转身离开,想要把达福嘴里的话都丢在身后。

      达福却没有轻易放她离开,他继续说着他的看法:“瞧,我认为他什么都没忘掉!他只是想忘记!”

      乔琳痛苦地把门甩上了。

      “很好!卡!”

      尽管导演已经叫了好,喊了停,但是仍在抽泣的乔琳却还没能从戏里走出来。扮演一个失去亲人并饱受苦痛的年轻女人对她来说并不难,她几乎可以本色出演,难的是她要如何把她自己的情绪同汉娜这个角色区分开。她几乎要困在角色里了,对她来说,这并不是好演员应有的品质。

      可问题在于拍摄过程是多机位,她不能提供碎片化的表演,她必须在镜头前全程都保持着汉娜的状态,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时刻摄像机正在对准她。这种一边调动真实情绪,一边又要保持理智,控制表情和肢体动作的过程实在太累了。

      助理连忙走过来把毛巾搭在她肩上,片场的其他工作人员也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等着他们今天的女主演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等乔琳终于平静下来后,她才走到导演身旁,询问后者的意见。

      同事达福正站在导演身旁,见她走了过来便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这让乔琳也忍不住回了一个微笑,他们这些天相处得不错。

      她看向导演,“安东尼,你觉得怎么样?”

      安东尼拍拍她的肩膀,“我只想说,你不仅仅是有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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