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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母亲与圣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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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洛普微微发怔。
幼童与成人？不就是年龄上的差别？但她知道菲比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她一定有其他的延伸含义。
她皱起眉头，从客观年龄上的区分是最简单的，然而幼童与成人最大的差别还有心智的成熟。难道菲比想说的是这个？对于智力发育的完善和处事的周全？
她下意识地想抬起头，目光紧紧地捉住了菲比的下颌，又将向上，希望能通过观察菲比的反应来为自己谋取一个舒心的待遇——不错，她早已暗怀倾慕地将人生的大多数喜乐都寄托在菲比的身上，并在几年前的森林中就以自己的性命与她的性命一道儿作了崇高的誓言。因此，哪怕得到了来自菲比充分的肯定与爱护，哪怕她以一棵亟待抽枝、抻开全身的树木的样子取代了原先一株旱金莲的攀附姿态，她却仍然在灵魂的深处，小心翼翼地仰望着菲比，犹如崇拜着一轮可被收入掌中的皎洁的月亮。
而作为与梅洛普日夜相对，将她视作自己一生挚友的菲比又怎么会不熟悉她的肢体语言？她的心总是在对待她时变得无比柔软而飘荡。
但她的一只手却有力地握了握梅洛普的肩膀，让她与菲比的话语一起，感受到菲比在此刻萌生的一种坚定的意志：“没关系，梅洛普，无论如何，我都是爱你的。你是知道我的。”
她当然知道，她当然知道！她不再想抬起头了，菲比的颈窝对她来说正正好。她甜蜜又酸涩地将头枕上去，双手环绕住菲比的腰。这个没关系到底是在意指什么，有多种答案，然而从人的相处上来说，大多凭借的是朦胧的感触，所以梅洛普不在意，她大概知道——菲比大概猜到——她们的心就这温柔的感受先合一了，语言的抒发与诠释就可被舍弃了。
在十多年前，古典的行为主义心理学才在美国出现，现在的人们对于心理学的认知还不如几十年后那样深刻。菲比一时有些语塞，她固然读得很多，但要将所学转换成一种可传授的语言（甚至要亲切一些、脱离学术一些）也是挑战，更何况她并非心理专业。
她一边暗暗叫苦不迭，一边断断续续地拼凑起观念说：“孩童会逐渐随着身体的发育而心智成长，这是一个自然成长的规律；但在这其中，如果外在环境影响了这个人，那么就会有诸多的特征在人的身上显现。”
“譬如说一个人的父母易怒，他也会易怒？”
“可以这么说，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实际情况的因素很多，”菲比说，“所以有关我们都有的心智（mind）也就无比复杂了。究竟怎么才算一个成人？不如说是怎样才是一个成熟的人为好——心理和生理都要成熟。”
梅洛普有些恍然地审查起自己来。一个成熟的人该是什么样的？菲比那样的吗？可菲比有时候十分孩子气；管家太太那样吗？可管家太太有时还会捉弄菲比呢！她暗中摇摇头。至于自己更不必说了，毕竟现在还在这儿冲菲比撒娇呢！
她所能想到的成熟无非是稳重、不露声色，在当时社会流行的一套对受欢迎的人的看法。菲比大概能猜到她的思路，也就直接道：“这么说吧，每个人的性格是不是还不同？那我们的人格（personality）也是需要成长的。人格同样也有心理的一部分。要我说，我们的人格还没有成熟呢！”
梅洛普“哦”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其实我们仍然算是个孩子？”
菲比拍拍她的手臂：“别太二元思考，就说我们仍然在发展中好了！所以孩童与大人的区别，有时候是一件很自然而然的事。你先前问我，为什么他哭了我们就要照顾他，当然是因为他生理与心理双重不成熟，我们作为他的监护人，多少要负起责任；而要你这同样不成熟的人去照顾他——”
梅洛普听得有些不爽快，轻轻掐了菲比的腰一把，让菲比一个哆嗦。她这时倒没有之前那样浓郁的心情了，全都被菲比这套长篇大论给搅散了。菲比自以为她说得很清楚，其实梅洛普仍然满腹疑惑，譬如说心理下的细分，菲比给她大概描绘的这一番框架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但瞧菲比解释得这么乱七八糟，与之前她谈及文学历史时的口若悬河相形见绌，她哪能不了解菲比的用意和露怯的姿态？
“得了，我看你对这个新兴领域也了解得不多！”她调侃道。
菲比松了口气，她软下语气：“其实我想说，你想当个孩子当然可以了！甚至要求我们的偏爱！梅洛普，我亲爱的！没必要非得照顾他，最好先顾着你自己，像你一贯做的那样。在所有某个人的谁之前，永远最重要的得是你自己。”
梅洛普本就因为要和一个孩子计较感到不好意思，听了这番表露心迹的话，她更是羞赧。要从成年人转变成孩子的身份吗？这样的事竟然是能被她袒露于口的吗？更何况，菲比所说的以自己为优先，她们二人分明已经打破了，不是吗？
她叹了口气，干脆痛快地说：“我当然知道，但菲比，从我几年前抱起他的那一刻起，有种莫名的感触就在我心头扎根了。我时不时想看他，时不时又嫉妒他；好像我既爱他，也恨他。他的幸福与无忧无虑有时是那么的刺目，我恨不能亲手夺走毁掉！可我分明是给予他这样幸福的人之一！”
菲比温柔地说：“这恰好证明你是个善良的人！”
梅洛普一时为这句话语塞。
菲比反问：“你分明这么嫉妒他、恨他，却仍然把他照顾得很好，让他多么爱戴你这个母亲，这还不足以说明你的善良与品德吗？”
梅洛普失声叫道：“当然不是！”
她是因这孩子是她自己的东西，她是因这孩子是与菲比一同照料的！她是个自私的人！
“那就告诉我，”菲比难得严厉地说，“告诉我你否定这番夸赞的原因！”
菲比的胸腔如同雷霆般震动着，令梅洛普头晕目眩。她怔怔地捧起脑袋，忽地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堪忍受此刻脑海中激烈交战的混乱想法，那么多的记忆佐证她的不堪。半晌，她哀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
“你只是觉得自己不配？”菲比问，却好像一句陈述。她的话语缓和下来，牵着手脚发软的梅洛普重新坐回秋千上。
梅洛普低头不语。
“你觉得我就完美无缺了吗？”菲比叹了口气，“从来没有什么配不配的资格问题，梅洛普。你应该抬起头来，坚定地告诉自己，你就是这样的，你就是梅洛普。你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可以不那么高，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并非圣人在世。你可以恨他讨厌他，甚至如果当时你抛弃了他、从一开始就不愿见他，我也都能理解。”
梅洛普仍然低着头，但头脑中的云雾渐渐随着这段话消散。
她听见菲比淡淡地说：“没有人是天生的母亲与圣人，我只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作者有话要说： 菲比：梅洛普，你也是个宝宝呢！（辛巴举）
梅洛普：……？
唉我真的对心理学不懂哈，我胡扯一点，大家别当真。有关母亲的观念，如果感兴趣的可以看看阿b的这个视频：BV1ji421o7kT
不知道我有没有把我想表达的说清楚了……（挠头）梅洛普要真的抬头挺胸行走在世界上，还得很长的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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