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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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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千年来，神明第一次笑出声，身边的神血花花苞也随之一朵一朵绽开，盛放，抖落出梦幻闪光般飘浮的青蓝色絮影。
超过数百人的试炼之中，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什么，祂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明确对命运之神感到不满。
那两位神明的游戏，辅以叵测之人心，确实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彩吉站起身，走到奥维尔爷爷身旁。
“既然谁都不清楚这三块黄金的诅咒是怎么来的，也不确定这三块黄金的诅咒是否还有效力。”
“那不如……让我来测试一下吧。”
彩吉说出自己的想法，并将自己时日无多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奥维尔。
“彩吉啊，你这个病，可能连魔疗师未必都治得好……你真的要冒这个风险吗？”
奥维尔知道这个罕见到从未耳闻的“夕痛瘤”折磨人的身体，消磨人的生机，听其他小孩子讲，可怜的彩吉的身体比去年刚见面时还要瘦。
总之就是……犯病时生不如死。
可是他只是个普通的医药师，现在还是个瞎子，根本派不上多大的用场。
“如果你不拿这块黄金，可能还能活得更久一些，如果你一拿走……三天可能真的就，走到头了……”
奥维尔攥紧三块黄金，蹲下身子，和彩吉面对面。
他清楚彩吉的性格，她虽然贪玩，但是个很有主见，并且相当有自己坚持的一个孩子。
奥维尔最后还没犟过彩吉，他答应彩吉三天后会把黄金放到家门口的土堆下面，这三天让彩吉好好考虑。
爱欲之神在这多思考了一阵。
通过谈话表达自己的决心，三块黄金就非常轻易地从奥维尔手上拿走，那么其他试炼者这一步怎么会如此费尽心思？去偷去抢去设计去杀人？
祂颔首，开始细数之前试炼者们的做法，同时没有错过幻境中彩吉的行动。
第一天，彩吉赶了一天一夜的马车去往繁华的城中心，晚上拿15个银币买了身精致体面的淑女衣裙。
第二天，她换上裙子，送了10个银币给保卫，假意探望，混进了神学院，她装作是贵族学生的家属往神学书馆与神学院讲坛寻人，到处与神学生和导师攀谈，并且与一个有教廷背景的女孩相谈甚欢。
第三天，彩吉受女孩引荐，前往附近的光明神教堂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第四天傍晚，奥维尔把门口的土堆移开，果然，清晨放进去的三块黄金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时，在光明神教堂侧室中，一个白发白胡子长到拖地的老头围着桌上的三块黄金转悠。
这三块黄金正是彩吉带来的。
在彩吉口中，她是没落的贵族之女，全家都是虔诚的光明之神信徒，没想到父母和仆从们一个个因为接触这三块黄金而三日内暴毙，这三块黄金必然有着恶毒的诅咒，而自己恐怕也要在三天后暴毙，希望能来教堂获得光明神的庇护。
海恩——这个白胡子白发的神学家兼光明法师，大神官，是这次教廷分配给她的负责人。
彩吉扮演着自己的人设，她略带拘谨地坐在旁边，面色苍白，嘴唇颤抖，眉眼之间流露出一股被全世界抛弃的悲伤。
“确实有诅咒，我能肯定，但这个诅咒——”
“这种级别的诅咒力量，几乎不是我们人类能够办到的……”
海恩他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打了好几个光明净化术和祛咒术下去都毫无反应，他摘下单片眼镜，捋了捋胡子摇摇头。
只有一开始的诅咒鉴定术给予了他极大的剧烈反馈。
在光明教廷从事神官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包含任何其他元素力量的诅咒。
只要是人下咒，必将以自身的魔法元素力量为媒介，催动诅咒生效，诅咒物上必将留下施咒时的元素痕迹。
不包含其他元素力量的纯粹强大的诅咒力量，只出现在天生咒物与神罚之物上。
天生咒物都是几百几千年的老物件，这三块黄金的形状与规格显然是这十几年来才生产出的东西。
而神罚之物……
从前的法师们过度渴求强大的力量，用邪术、禁术、血祭之术残害生灵来提升自己的实力，被善良的神明发现后在法师身上降下惩罚，在法师所炼制的害人之物上降下诅咒。
神罚之物通常是卷轴，武器，或是一整个祭坛。
会出现在这三块金子这类俗物上吗？未免也太……
“这种级别的诅咒……恕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彩吉听完解释，发抖得更厉害了。
她仰面时已是满脸泪水：“不……为什么……”
海恩叹了口气，他也不愿意见到如此年幼虔诚的光明神信徒就此……投入死神的怀抱之中，可是他也没办法。
这个诅咒，恐怕全大陆也只有距离神最近的神圣萨克鲁德帝国的皇室教廷能解。
不，他们也不一定。
神圣萨克鲁德帝国在北大陆，而他们则在隔海遥遥相望的南大陆。
“那我……是不是也将和我父亲、母亲那样……不久就告别这个世界了……”
小女孩跌坐在光明神教堂侧室光滑白洁的地砖上，哭得梨花带雨。
海恩没说话，也不敢安慰她，一切都是徒劳的。
她哭了好一会，泪水从脸颊上干涸，留下浅浅水痕，女孩才低低的抽泣才慢慢停止。
她深深地望了眼神官，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海恩伯伯！请问，您有办法吗……您有办法能让我死前最后看一眼伟大的光明神大人吗！求求您，这是我唯一的夙愿了……”
海恩意外地挑眉，而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孩子，真是难得一见地笃信光明神……
光明神主神已经几千年不现世了，现在能被人看见的，都是些后神啊……
真是可怜了这一番虔诚的心意……
他终究是于心不忍。
海恩转身，从光明神殿的主教室里拿出落灰的卷轴，送到小女孩身前：“那这样，这是珍贵的神现卷轴，你只要足够虔诚地呼喊光明□□讳，如果神听到了你的声音，那么光明神就会降临在你身边。”
海恩心想，总要给可爱的孩子一丝希望的，是吧？
即使光明神已经数千年不再回应信徒们的祷告——这也是神现卷轴在光明教廷格外廉价的原因，它甚至能随便拿出来给一个孩童。
使用神现卷轴的条件还算宽松，最难达成的一点就是需要神能够听到你的声音，然后被回应。
被回应——这是关键点。
没有神的预示，没有降神仪式，也没有圣子与圣女的沟通……光明神怎么可能听见，怎么可能回应？
神现卷轴现在也只是某些人心中的安慰罢了……连身为大神官的自己都不期许它能发挥作用。
海恩看了看彩吉哭哭啼啼远去的背影，又看向主殿蒙尘的光明神雕像。
真是该死！那几个小神官又偷懒不去清理教堂！
海恩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地拿起法杖。
教堂外——
彩吉动作迅捷地接过卷轴后火速出逃，生怕下一秒就要猴叫出声。
芜湖～白嫖一个神现卷轴！
这个神现卷轴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魔法商店有价无市的东西，她花费四天时间和25个银币就到手，完全不亏！
彩吉回到城里的歇脚旅馆时脸都笑麻了，她复盘着接下里的计划——
她将死之时，也是真相大白之时。
彩吉坐在旅馆中，啜了口小麦茶，看窗外繁华街区中人来人往。
她知道夕痛瘤治不好的，病灶已经烂到骨头里的。
就算治好其实也没啥可欣喜的……
干净整洁的大床上，彩吉掀开华丽的衣裙，轻薄而繁复的蕾丝布料遮盖下，她的半截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由后背到臀部再到大腿内侧，年轻的皮肉被腐烂的疮痍侵蚀啃噬，皮肤干枯的肌理下埋藏的森森白骨已然暴露在外。
过不了几天，她也要变成行走的骨架。
这一次，她抱着的是必死的决心。
等死期间，彩吉花光剩下的银币，给自己吃好喝好。
彩吉在城里的有点名气的餐馆点了全牛宴，九个菜，一人一顿就花了8个银币，酒楼店长和帮忙的伙计忙前顾后，乐得眼睛都笑得睁不开。
明明之前拿到神现卷轴是如此高兴，好像已经解开了诅咒；现在她的一举一动又好像都说明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
爱欲之神半敛眉睫，祂这次是真的不明白，光明之神等主神早在幻境时间的五千年前就进入休眠了，怎么还会有人相信祂们会现世……
彩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终于，死神审判之时临近。
彩吉边走边做标记，找了个郊外无人的地方，她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她记得三天前拿到三块黄金的时刻。
好了，时间也快到了。
女孩果然拿出神现卷轴，她用力撕开——
随着卷轴破裂，神光乍泄。
“死神那他死……”彩吉顿了一顿，感觉自己发音有误。
“死神纳塔斯！死神纳塔斯！死神纳塔斯！死神纳塔斯！死神纳塔斯！死神纳塔斯！死神……”
死神？！
爱欲之神先是被彩吉异想天开的举动惊异到了，原来她的神现对象并不是光明神。
祂又不知说什么好，祂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用神现卷轴，既没有神明赞歌，也没有自己虔诚的诵诗……
只有催命般重复地叫神明的名讳。
“轰——”
在第三十七次呼喊中，天与地间凭空出现了一道山高的裂缝，漆黑的巨大身影终于撕裂空间而来。
死神名为纳塔斯，高如山丘，黑雾为衣，手执亡命之链，以骷髅形象昭显于世人面前。
瓦拉村村外七八公里的地方，巨大神明的衣摆几乎要将整一片荒野吞没。
普通人死亡，都是纳塔斯的骷髅神使收割性命，而这次却是纳塔斯亲自出面。
彩吉大口喘息，她被卷轴爆发的强劲冲击力弹开，神明的威压迫使她直不起腰板，见到如此大的阵仗，她彻彻底底地兴奋了起来。
死神亲临昭示着，三块黄金的诅咒，绝非普通人为！
“死神纳塔斯！我是你虔诚的信徒！在死亡来临之前，我央求您能否告诉我，这三块黄金上诅咒的真相！”她将三块黄金捧到硕大的骷髅头前大喊，脸上是常人看来有些疯狂的神色。
骷髅头迟迟没有动作，祂停留在半空，亡命之链发出巨大的金属撞击的声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彩吉见状立刻知道自己赌对了，没到该死的时间，死神是不会动手的，只不过让死神回答，是个难事。
“死神纳塔斯！您不回答！我就知道，这个真相肯定与您有关！我早就听闻这三块黄金是死神的造物！没想到……您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让这么多善良的人无辜地死……”
不等彩吉造完死神的谣，纳塔斯便发话了。
那巨大的白骨倾覆而下，将彩吉包围，纳塔斯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冥府传来，沉重而带着令人脊背发凉的尾音：“受人蒙骗的小东西……”
“你该去问命运之神克鲁西斯和诅咒之神西□□。”
“那三块东西，是他俩的杰作。”
“哐当——”
三块黄金相互碰撞，掷地有声。
一日后，很多村民听闻了死神本尊现身的消息，纷纷开始往自家仓廪中囤粮。
死神纳塔斯出现的地方整整一个月没人敢踏足。
只有一个瞎了的老头，按照约定步履蹒跚地通过土地上插着的树枝标记，寻到神迹发生的地点，抱走了被死神气息环绕的少女尸体，以及三块被泥沙裹挟的黄金。
少女向来不珍惜自己的性命，用死换来了真相，此时她的身躯残缺，轻贱得如同只剩骨架，手上却死死攥着一块留声石。
奥维尔听到了。
他看向天空，黑漆漆的眼眶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奥维尔已经经历了数百次轮回，重复着死于自己曾救助过的孩子手中的经历。
每一次他都选择相信孩子，原谅孩子。
苍老的心早已麻木。
但是第一次，有孩子，会为了连自己都迷惘的真相执着下去，直到死神降临。
三块黄金带来的不仅是诅咒，更是轮回。
真相揭开，幻境破碎，试炼通过。
终于等到了……
抽丝剥茧，将命运之神和诅咒之神扒出来的试炼者。
虽然方法过于冒险。
爱欲之神挥手，薇薇安和彩吉从幻境中剥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