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民国｜现代]鸟群》园有桃

38、第九章

　　传出消息的的确是穆蓝。那天因为连着几家的田都渗了水，戚少商一早就出去帮忙，便叫穆蓝去帮老戚拿药。后来因为田里的状况不严重，加上穆蓝说她只想着把药钱送去忘了拿药，戚少商就自己跑了一趟，随即就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那时穆蓝几次想跟他说起这件事，但都觉得没什么必要和理由，倒是后来孙不恭似乎很为没什么事情可以上报发愁，她就提起了这件事，没想到孙不恭眼睛就亮了，她就把这件事的始末详细说了，并答应不传出去。孙不恭简直是大喜，跟她说要是这次他能因此得到提拔，就娶她当老婆。
　　后来想起来，穆蓝也觉得自己是做了件大快人心的事。比较起孙不恭他们来，穆蓝的想法倒是很单纯，她也不知道朱大夫就是当年害了她爹兄弟们的人，她只记得爹说过日本人都不是好人，他们害了很多人，所以理应给那些被害的人报仇，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她对朱大夫到底是什么人并不关心，只是偶尔还是会听孙不恭讲起一些事情的进展。
　　因为毕竟这次抓到的人是日本特务而不是什么地主汉奸，所以不敢处理得太过草率。林跃进只是召开了一次大会宣布了这件事，并将朱大夫捆到台上给大家跪下，当众宣布了一些还不确定的罪责，进行了一些批斗，终究没让群众上来，也没有游街。这次大会之后也没再进行任何批斗活动，然后就直接将人送到了省里，至于之后省里打算怎么处置都与他们没关系，反正因为这件事别说本省内，就是邻近的几个省也都听说他们武装团了。林跃进为此十分雀跃，当天吃夜食的时候特地把几个骨干都叫到一起好好欢庆了一番。
　　当时孙不恭也吃得十分高兴，想武装团既然已经声名远扬，回头说起自己是武装团的领袖之一也是光荣的事。可是回头想起来又觉得很不高兴：明明这件事是自己报上去的，自己该立头功，但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加上后来上报给省里的材料也没说起是他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上面照例只公开表扬了武装团团长林跃进和材料的撰写人顾惜朝。这么说起来好像自己又是一场白忙。虽然林跃进拍着他说不把他报上去是怕人家看他立了这么大功眼红，回头影响他工作，但是想起来还是有些窝火。而尤其让他窝火的事就是这件事本来没顾惜朝什么事，又让他平白捡了个便宜，而且顾惜朝每次看见他还是一脸不爽的样子，好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自己又没比他低多少等，凭什么他就这么看不起他。
　　而那段时间穆蓝也对他爱理不理，所以孙不恭就有些紧张。其实穆蓝心绪不定跟孙不恭毫无关系，仅仅是因为老戚和戚少商的心情不好。送走朱大夫的前些日子老戚还一直不间断地找他看病，朱大夫也照常给他看，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朱大夫走之后老戚就好像总是腰疼得厉害，并且呆在屋里无所适从。他倒是表示过想要下地帮忙，戚少商总是指指他的腰说还是省省吧，回头还得一边照顾地一边照顾爹。老戚就只好算了，终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他说要是有本书看也好，不过那时候全镇基本上带字的纸就都是□□，他又只好算了。穆蓝曾经试探着问他是不是和朱大夫交好，老戚想了很久才说，倒不是和朱大夫交好，只是朱大夫让他想起了他以前的一个朋友，日子久了，朋友越来越少，就谁都舍不得了。只有那时候，穆蓝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
　　而戚少商心烦的则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将消息泄露了出去。很明显戚少商是很责怪那个泄露了消息的人，所以穆蓝很怕他想起那天是她去找了朱大夫，因此她考虑要不要在他想起来之前主动先坦白。可是换个角度想就算戚少商有一天想起这件事，也未必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所以还是不说为好，反正时间慢慢过去，戚少商早晚会彻底忘了这件事。但不知为什么，穆蓝就是很忐忑。
　　在穆蓝这么焦虑的时候，孙不恭的纠缠就尤其让人感到心烦。最终穆蓝忍不住乜斜了他一眼说：“你不是说这件事结束之后就帮我洗脱黑五类子女的身份吗，你的承诺呢？”
　　孙不恭就只好讪讪地笑道：“那，那也得等我真的出人头地了，才有这个权力呀。而且你不是也不让别人知道是你告诉我的。”
　　“你不是说这件事之后你就能扬名立万？你要是有了本事，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不能帮我洗脱身份啊。”
　　“这个……等一阵子，等一阵子就会提拔我了不是，你再等等，再等等。”
　　穆蓝就又乜了他一眼：“总说自己是什么骨干啊，领导啊，连个二把手的算不上。你满大街打听打听，问问人家说你们武装团的领导都是谁？林跃进。林跃进之后呢？顾惜朝。你说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穆蓝一说到顾惜朝，孙不恭就脸色大变：“好，你放心，我一定干掉那个姓顾的杂种，当个领导给你看看！”
　　“你要是有出息，就混成个团长给我看。到时候我就嫁给你！”
　　孙不恭一咬牙：“好！”说完他就转身往家跑。
　　穆蓝看着他那个样子，摇了摇头。
　　她没想到她随便几句话，孙不恭却当了真。他所以跑回家就是要将之前已经备好的材料收拾好，然后直接带着它们跑到了林跃进那里。不过在进门之前他还是想着先将材料藏起来，以防林跃进护着顾惜朝而将它压下。
　　所幸林跃进的老婆今天不在，所以免了进门的步骤。林跃进看见他过来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摆摆手让他坐下，说：“不恭啊，我知道你可能对这次的安排不是很满意，没关系，我总会给你个交代，你就不用这么急了嘛。”
　　孙不恭往前坐了坐：“团长，我这次来不是想说这件事。”
　　林跃进这才放下了手里的活抬头看着他：“哦？那是什么事？”
　　孙不恭要说什么，然后做出一副似乎不妥欲言又止的样子，才又站起来轻声在他耳边说：“我在街上听到了一些传闻。”
　　“什么传闻？”
　　“街上人说，这次能抓住这个日本人全是顾惜朝的功劳，是团长你抢了他的功。”
　　林跃进眉头一皱：“这怎么可能呢？这事不是之前你告诉我的吗？”
　　“我也这么想啊。可是街上人都说的很确定，因为好像最近只有顾惜朝和戚少商这两个人去找过那个日本人，所以大概只有他俩能知道，而且这两天戚少商脾气不好，似乎也是在气顾惜朝把这件事传了出去。所以街上人都相信是顾惜朝把这件事报给团长，然后团长抢了他的功的。”
　　“诶，不过说起来，要是像他们说的这样，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我之前就对此事有些怀疑，然后早就暗中做了些调查。只是碰巧而已。”孙不恭甚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欣慰，“所以我看，这件事八成是顾惜朝自己造的谣，就是想抢团长你的风头，这长久下去……”
　　林跃进摆摆手让他坐下，看了他一眼说：“我看，这八成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哪儿能呢？团长，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我哪有那本事，”孙不恭心想，至少不全是编的，“再说团长你自己回想一下，顾惜朝最近对团长你的态度是不是也不怎么好？”
　　林跃进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于是便觉得孙不恭说的也有理了：“那你说说，该拿他怎么办？”
　　“团长之前不是说自有主张吗？”
　　“你既然来找我，显然有主意了，先说说你的主意听听。”林跃进才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没什么打算，反正到时候总会有人有办法。
　　孙不恭就说道：“团长记不记得杜合作他们斗争息红泪的时候曾有人站出来说曾经见过戚少商抱着个孩子个息红泪？”
　　“你难道又想说顾惜朝是他俩私通的？不成，之前刚给息红泪平反，这不自己打自己嘴巴呢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团长你先听我说。”孙不恭又站了起来凑到他耳边，“我的意思是，息红泪收养的这个孩子，是戚少商抱给她的。”
　　林跃进想了想：“这倒说得过去，不过这也没什么呀。”
　　“这么听是没什么，重点在后面。关键是这个孩子是哪儿来的呢？”
　　“哪儿来的？”
　　“之前我查那个日本人的事的时候查到一个镇，镇上很多年前丢了一个孩子，说是被一个男人抱走了，找他们的描述，那个人很可能就是戚少商。”
　　“所以呢？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关键是……”孙不恭想了想，干脆凑到耳边说了一句话。林跃进这是才脸色大变：“真的假的？”
　　“这种事情，我怎么敢乱说。”然后孙不恭从怀里掏出写材料，“这都是从那边调查来的结果，以此推测，几乎千真万确。”
　　林跃进翻了翻那些材料，然后抬起头看着孙不恭说：“不恭啊，你又要立大功了。”
　　孙不恭就讪讪地笑：“全靠团长提拔。”
　　“我就怕，以后万一你也算计到我头上来，可怎么办呢？”
　　“那怎么会。”孙不恭大惊失色，“我能有今天的成绩都是靠团长，要是团长不在，光靠我自己啥也干不成。”
　　林跃进就点点头：“知道就好。”然后他看着手里的材料想，顾惜朝啊，你惊采绝艳又能怎么样，该来的还不是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