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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待得神志回笼,宁嘉徵猛地掀开眼帘,映入眼帘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床顶。

      他猛然坐起身来,掀开床帘,环顾四周,果不其然,他正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却原来,奚清川逼死爹爹,诛杀三名师兄,以娘亲作为要挟,逼婚于他之事全数是噩梦一场。

      也是,尽管他认为奚清川远不如传闻中的面若冠玉,仙风道骨,但奚清川到底是九天玄宗的宗主,且将九天玄宗宗内及其所辖方圆千里管理得井井有条,加之其人素有善举,为天下人所称颂,岂会有恋童的癖好?又岂会红口白牙地栽赃爹爹奸.污杨长老的重孙女,杀害当场撞破的杨长老?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皮肉随之松懈开来了。

      而后,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喃喃自语地道:“我为何会发噩梦?是因为思虑过重么?我为何会因为区区‘琼玑盛会’而思虑过重?更何况,我不是轻而易举地夺得了‘琼玑盛会’魁首么?”

      从知事以来,他鲜少发噩梦。

      梦中的他每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过得跋扈恣睢,哪会如此憋屈?

      现下天已大亮,作为“琼玑盛会”新任魁首,他必须起身修炼了。

      五百年来,“琼玑盛会”所有的魁首当中,最年少的羽化登仙者年二百又十一。

      而他的目标是在百年内羽化成仙,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魁首。

      到那时,重华楼必将成为第一修仙名门,看谁人还敢再看不起重华楼。

      他正欲穿衣,不知为何身体处处发疼。

      对了,他在“琼玑盛会”之上受了伤。

      堪堪披上上衣,他疑惑地思忖道:本魁首这都睡过头了,娘亲为何任由本魁首赖床?娘亲以为本魁首因连挑一百二十九个庸碌无能之辈而累着了,须得多加歇息?娘亲太过小瞧本魁首了,本魁首才不需要多加歇息,本魁首精力充沛,天下无人能敌。

      “嘉徵,你醒了,你觉得如何?”

      娘亲的嗓音乍然响起。

      他志得意满地道:“本魁首好得很。”

      紧接着,他看见娘亲面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他的模样有何不妥?

      他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并未发觉任何异样。

      再接着,娘亲行至床榻边,抚摸着他的头顶心道:“徵儿,是娘亲对不住你。”

      他满腹疑窦地道:“娘亲对不住我?娘亲何处对不住我?娘亲明明待我可好啦。”

      话音未落,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娘亲身着的不是寻常的白衣,竟然是一身孝衣。

      他又赫然听得娘亲道:“徵儿,娘亲一心殉情,害苦了你。”

      一心殉情?

      一心殉情!

      奚清川逼得爹爹自裁并非噩梦!

      三名师兄被奚清川诛杀亦非噩梦!

      莫怪乎须臾前娘亲会露出古怪的神色。

      一念及此,他忽地喉间一甜,即刻捂住了嘴巴。

      下一息,血液冲出喉咙,没过口腔,突破唇齿的阻拦,溅上了他的掌心。

      他面色煞白,摇了摇首:“不是娘亲的过错,不管娘亲是否攻击奚清川,是否被奚清川掐住了脖颈,奚清川亦多的是法子逼我答应……”

      他说着,含上了哭腔:“是我对不住娘亲才是,若不是我无意中招惹了奚清川,爹爹怎会丧命?爹爹便该如奚清川所愿,将我嫁予他。”

      “并非徵儿的过错,是那狗贼丧心病狂,看中了年仅一十的徵儿。自打四年前,你爹爹被迫立下你同那狗贼的婚约后,一直很是自责,千方百计地欲要毁去婚约,未果。你爹爹心存侥幸,以为能在你及冠前成事,不想令你心烦,所以不曾同你提起过,你别怪罪爹爹。”隋华卿拨开幼子的手,取出丝帕来,仔细地为幼子擦拭唇瓣与掌心,“徵儿,你爹爹绝不可能如那狗贼所愿,将你嫁予他,这于你爹爹而言,比死难受得多。”

      “我未曾怪罪过爹爹,爹爹亦是迫于无奈。”宁嘉徵泪水涟涟,“可是眼下非但爹爹命丧黄泉,我亦得嫁予奚清川。我乃是男儿身,无贞.操可言,不点守宫砂,不会落红,不能怀孕,我就算嫁予奚清川,只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忍忍便过去了,权当被恶犬咬了一口便是。而爹爹……”

      “人死不能复生,徵儿,你便当做爹爹为你争取了三年的辰光吧。”隋华卿双目红肿,但神情坚定,“徵儿,你天赋异禀,三年的辰光兴许足够你打败那狗贼了。”

      “对,三年,我要为爹爹守孝三年,我尚有三年的辰光可用于精进修为。”宁嘉徵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指天发誓道,“三年内,我定要查明究竟是何人奸.污了杨姑娘,致其自寻短见,我亦要查明究竟是何人杀害了杨长老,我必会洗刷爹爹的冤屈,恢复爹爹的身后名,教爹爹在九泉之下能瞑目。三年后,我定将令奚清川身败名裂,追悔莫及。”

      陡然间,房门被叩响了。

      外头那人道:“嘉徵,你醒了吧?可要为岳父上香?”

      ——是奚清川。

      宁嘉徵恨得牙痒痒。

      不知奚清川是否听见他同娘亲所说的话了?

      听见了又怎样?

      奚清川不会以为他会乖乖地任其宰割吧?

      奚清川迟迟得不到回应,遂推门而入,眉眼慈悲地道:“嘉徵,你总算是醒了。你昏睡了足足三日,在你昏睡期间,岳父已然长满尸斑,散发出尸臭了。”

      这奚清川似乎在为爹爹长满尸斑,散发出尸臭而幸灾乐祸。

      宁嘉徵讨厌奚清川口口声声唤他“嘉徵”,故要求道:“奚宗主可否唤我‘宁少楼主’抑或‘宁公子’?”

      奚清川矢口拒绝:“不可,嘉徵乃是本宗主未过门的娘子,这般见外作甚?”

      宁嘉徵坚持道:“我尚未过门,望奚宗主唤我‘宁少楼主’抑或‘宁公子’。”

      奚清川一派和善模样,口中吐出来的话却并不和善:“嘉徵若不喜欢本宗主唤你‘嘉徵’,本宗主便要唤你‘娘子’了。一则,你已唤过本宗主‘夫君’了,本宗主该当礼尚往来;二则,我们的婚期虽远在三年之后,本宗主提前教你适应适应有何不可?”

      换作三日前的宁嘉徵,定会唤出“牵机”来,直劈奚清川。

      而现下的宁嘉徵经受了惨痛的教训后,学乖了,遂启唇道:“还是劳烦奚宗主唤我‘嘉徵’吧。”

      “算不得劳烦,本宗主毕竟是嘉徵的夫君,自然对嘉徵千依百顺。”奚清川伸手去摸宁嘉徵的面颊,被宁嘉徵躲过了。

      宁嘉徵以为奚清川会咄咄逼人,岂料,奚清川轻易地答应了。

      奚清川伸过来的手教他恶心至极,他面上不显,只肃然地道:“我尚未过门,望奚宗主自重。”

      “自重?”奚清川目中闪过一道冷光,继而换了话茬,“嘉徵且快些起身,为岳父上香吧。”

      宁嘉徵纠正道:“我尚未过门,望奚宗主勿要唤我爹娘为‘岳父’,‘岳母’。”

      奚清川严厉地道:“嘉徵,为夫是否太宠你了?你这都恃宠而骄了。”

      恃宠而骄?

      宁嘉徵险些冷笑出声。

      你若当真宠我,便不会逼死我爹爹;你若当真宠我,理应在我面前自断经脉,任凭我处置才是。

      隋华卿见不得幼子受委屈,却爱莫能助。

      她唯恐幼子得罪了奚清川,奚清川会对其不利,遂打圆场道:“只要奚宗主愿意,可我唤‘岳母’,亦可唤亡夫‘岳父’。”

      这奚清川明显动怒了,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宁嘉徵目前奈何不了奚清川,反对不得,索性默然不语。

      “嘉徵,岳母,本宗主在灵堂等你们。”奚清川转身便走。

      片刻后,宁嘉徵披麻戴孝,随娘亲到了灵堂。

      四口棺材触目惊心,宁嘉徵重重地阖了阖眼,方才瞧见跪在左侧第二口棺材面前的小妹以及小妹怀中抱着的“王不留行”。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为爹爹与三名师兄上了香,后又去摩挲“王不留行”毛茸茸的小脑袋。

      之前,“王不留行”一被他碰到皮毛,定会上蹿下跳,“汪汪汪”地向他示威。

      现今,“王不留行”一动不动。

      隋琼枝哑着嗓子道:“阿兄,‘王不留行’快不行了。”

      “王不留行”忠心护主,两次袭击奚清川,皆遭到奚清川重创,能活过三日,已甚为不易。

      奚清川顶着替天行道的名头,却连小小的松狮都不肯放过,委实是穷凶极恶。

      宁嘉徵恨恨地瞥了眼奚清川,提议道:“到时候,便将‘王不留行’葬在爹爹左右,陪伴爹爹吧。”

      “好。”隋琼枝含泪笑道,“‘王不留行’可喜欢爹爹啦,爹爹不像阿兄,从不欺负‘王不留行’。”

      宁嘉徵辩驳道:“我亦从不欺负‘王不留行’。”

      倘使而今阖家团圆,隋琼枝定要好生细数阿兄欺负“王不留行”的十大罪状。

      可惜而今爹爹正安静地躺在棺材里,生机尽失。

      她哪会有同阿兄斗嘴的兴致?

      宁嘉徵觉察到小妹的沉默,亦沉默了。

      良晌,隋琼枝揉着“王不留行”的耳朵,低声道:“对不住,我当年便不该将你捡回重华楼,我若不将你捡回重华楼,你如今定然还活蹦乱跳。”

      “王不留行”精神萎靡,听得这话,费劲地抬起首来,吐出舌头,舔了舔小主人的下颌。

      隋琼枝又惊又喜:“‘王不留行’你好起来了?”

      然而,事与愿违,“王不留行”的小脑袋马上耷拉下去了。

      宁嘉徵去探“王不留行”的鼻息,好在这鼻息纵然微弱,终归未断。

      他稍稍松了口气,正色对隋琼枝道:“小妹,想必‘王不留行’适才强打起精神舔你的下颌,便是为了告诉你,她并不怪你,她想被你捡回重华楼,你切勿再自责了。”

      “我不可能不自责,‘王不留行’虽然仅是只松狮,但我是将她当作家人看待的,我害得我的家人性命垂危……”隋琼枝突然哽咽了起来。

      宁嘉徵愧疚不已:“不,是我害了‘王不留行’,我还害了爹爹与三名师兄。”

      隋琼枝安慰道:“才不是阿兄害的,阿兄又不是自己想被那该死的奚清川相中的。”

      “你们兄妹俩人倒是其乐融融。”奚清川陡地出声道。

      宁嘉徵对小妹耳语道:“以免触怒奚清川,你切莫再说奚清川的坏话了。”

      其后,他并不理会奚清川,跪于蒲团上,双掌合十,目视爹爹的牌位。

      爹爹为他取名为“嘉徵”,寓意“美好的预兆”,他不单没能振兴重华楼,反而害了爹爹与三名师兄的性命。

      显而易见,他根本不是什么“嘉徵”,恰恰相反,他实乃“凶兆”,他一出生便预示着重华楼将遭此劫难。

      娘亲当年若是将他流了,爹爹此刻必定尚在人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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