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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在水(三) ...

  •   竹牧到殿外时不见灵鉴身影,抬头才发现她已经和来人动手打了起来。

      来的是个持长剑的女仙,她一招一式凌厉非常,长剑飞刺变幻莫测。灵鉴不知为何没有使用法器,只赤手空拳接她长剑,令竹牧看得紧张。
      两人转瞬便在空中过了几十招,月宫仙官哪见过这场面,呼朋引伴地前来观看。

      灵鉴施法的瞬间余光扫过地面众仙,眉头微蹙。
      这么打下去难免会伤及无辜,于是她一个障眼法,移形换影到那女仙身后。
      灵鉴双手勾缠,迅速结印,绛色的神光在她指尖若隐若现。等她双手再拉开之时,铜镜大小的金印从她双掌之间破空而出。
      金印越变越大,中间的缠枝花纹也越发清晰,绛色光芒在金印之中流动,所过之处开出一朵朵艳丽的踯躅。
      结印只在一息之间,等女仙反应过来,金印已如影随形压顶而来,她无处可逃。

      方才还平分秋色的两人转眼间高下立判,女仙承受不住金印压顶的力量,从半空中跌落。
      灵鉴紧随其后飘然落下,双手仍做掐诀状,她面前女仙单腿跪立,两只手高高举起撑着头上金印,脸颊已是汗如雨下。

      天府站在竹牧身侧,慢悠悠说了句:“灵鉴印。”
      竹牧瞪大眼睛,恨不能回到刚才再看一遍灵鉴施法。
      据说当年给灵鉴元君选道号时一直挑不到合适的,后来还是灵鉴元君的师尊做主,说她既然钻研出了灵鉴印便不如以此为道号,这才定了“灵鉴”二字。
      “不愧是灵鉴印……”竹牧喃喃自语。

      地上女仙听到他的话,冷笑一声,从牙缝中挤出声音,“这算哪门子的灵鉴印,威力不到五成!”
      见她还嘴硬,灵鉴气不打一处来,她双手翻转,金印的威压更甚几分,那女仙另一条腿也支撑不住,双腿跪了下来。

      “我错了,我错了,元君饶命!”
      见她求饶,灵鉴终于撤开双手,喊了一声:“破。”
      女仙头顶金印应声化为莹光散去,女仙起身施了个净身诀,而后颇为恭敬地一拜。
      “新任月宫正神护法灵官青耕,拜见灵鉴元君,见过各位仙官。”

      天府一脸疑惑,“这……”
      灵鉴只好解释道:“青耕原是我军中佥事,以后也跟随我在月宫了。”
      “可正神座下并无护法灵官一职啊!”
      青耕嘿嘿一笑,“往后就有了,此乃道君诏令,如假包换。”
      她大手一挥,将诏令扔到竹牧怀中,竹牧接过诏令打开一看,上面确实有道君法印,不仅如此,诏令上墨迹都还未干透。
      事已至此,灵鉴也只能无奈叹气,“都散了吧,回去做事!”
      她说完转身就走,青耕连忙跟了上去。

      有仙官感慨道:“青耕仙君也是,一进来就不管不顾要见元君,早把诏书拿出来就好了啊!”
      “那怎么会打起来呢?”
      “好像是青耕仙君说了句她不干了,灵鉴元君一听就变了脸色,然后就打起来了。”
      “不干了,什么不干了?”
      “你们就不觉得青耕仙君眼熟吗,她是道君的护卫啊!”
      “道君护卫!那她来当元君的护法灵官,岂不是降职了?”
      “谁说不是呢……”

      这仙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灵鉴有隐退的想法之后,就想着给青耕谋划了个好去处,后来她厚着脸皮把青耕送进道君宫中,谋了个护卫的差事。
      谁承想青耕才去月余,今日一早得知灵鉴被调来月宫,便立刻不管不顾跟了过来。
      灵鉴不满她把差事当儿戏,这才和她动起手来。

      不过那仙官所说也够天府和竹牧搞清前因后果了,原来元君是不满青耕自作主张。
      这灵鉴元君的脾气也是,说动手就动手,还当这么多仙官的面,这以后宫中若是有人犯了错,可如何是好……天府还摸不透这位新正神的脾气,难免多思。
      她一摇头看到竹牧,忽然又想起那凡人残魂。
      “那残魂审得如何了?”
      竹牧一时无从说起,只能摇头,“怕是不简单。”

      天府闻言便觉得头疼,揉着额头正要离去,霄云殿方向却传来声音。
      “天府星君,竹牧仙君,元君请两位进殿!”
      天府和竹牧齐刷刷寻声望去,只见青耕倚在檐柱上,笑意盈盈。

      竹牧进殿才发现自己方才所站之地已被青耕占据,那位置像是一早给她预留的一样,她持剑而立,神气十足。
      灵鉴则继续端坐书案后,两人一进来,灵鉴便吩咐竹牧将袁信的供词拿给天府看。
      天府看完供词,震惊之余问道:“会不会有误会,也许袁信被人诓骗,误以为自己见了神仙?”
      灵鉴将玉石棋子递给她,“这是从那残魂身上取出的棋子,你在月宫许久,应当比我熟悉戚楳神君的仙气。”
      棋子入手,天府也很快确认这就是戚楳神君的仙气无误,但她还是心存疑虑。
      “戚楳神君已经陨落,袁信的冤情只怕无从对证……”

      灵鉴闻言手指弯曲,点了点书桌上一本略旧的书册,“谁说无从对证了?”
      竹牧打眼一瞧,那是本《月典注疏》,里面记录的是月宫的条陈规章,他略一沉思,突然明白,“元君说的是灵媒札记吗?”
      灵鉴眼神里透出几分赞许。
      灵媒札记中记载天地间难得的姻缘大事。万物生灵轮回转世,缘定三生已是稀有,何况想要永生永世不离分,如果戚楳神君践诺为袁信和观娘结下宿缘,那二人的名字就一定会出现在灵媒札记中。

      天府听到竹牧所说,也明白过来,她补充道:“灵媒札记都是守阁月老轮流保管,让他带着札记来一趟便是。”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一时却想不起来。
      灵鉴看她一眼,继而吩咐竹牧:“去请守阁月老过来。”

      竹牧没敢耽搁,立即去了月老所在的结香阁,但阁中只有两个灵童,三位天月老无一人在。
      等他独自回到殿中时,天府终于想起被自己遗漏的事情,阖宫谒见时,竟没见着一位天月老。
      天府惴惴不安地开口,“我才想起,天月老怕都是在人间当值。”
      灵鉴问道:“竟没安排月老守阁吗?”
      竹牧如实作答:“有是有,只是……这一季是大月老守阁,他一向行踪飘忽,听灵童说他外出云游已有月余了。”

      大殿上,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这《月典注疏》里写结香阁至少须有一位月老守阁,怎的其他月老都有庶务在身,就大月老如此清闲?”
      天府不知她什么时候把这册《月典注疏》研究得如此透彻,只能硬着头皮解释:“结香阁能人辈出,掌事月老清闲些也正常。何况几位月老行事井井有条,并未出过什么纰漏。”
      灵鉴冷哼一声:“没有纰漏怎的来了个残魂,说自己的宿缘出了差错。”
      天府哑口无言。

      殿内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竹牧心一横说道:“大月老虽不在阁中,但小仙在他住处见到了灵媒札记。”
      天府如释重负,“怎不早说!”
      灵鉴拧眉看向天府,“他怎么说,这札记是结香阁的重要案牍,守阁月老竟如此疏忽,随意放置,他说不说都为难!”
      竹牧听了灵鉴的话,内心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灵鉴居然会维护他。

      竹牧将手札双手呈上,灵鉴很快在其中找到了袁信和赵观娘的名字。
      两人的名姓生辰紧挨在一起,篆书写下的两行字彼此粘连,仿佛连理缠枝。
      这是天地灵书,一旦写下便难以更改,袁信并没有说谎。

      灵鉴心中其实早有结论,只是有了证据,才能更快理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天月老去人间当值,惯例里有一项是查验宿缘,如今这规矩还有吗?”
      不用猜,她肯定还是从《月典注疏》里看到的,天府从未想到自己在月宫千余年,竟有一日会被这册书卷一而再的为难。
      “规矩未曾改过,但这书只是参考,宫中事务繁杂仙官众多,若是桩桩件件都依着它来,难免太过僵化。”
      “你直说月老不守规矩便是,不用替他们开脱。”灵鉴一点情面不留,“他们但凡按规矩查验过,袁信又何必冒险潜入天庭。”
      天府星君这才摸到灵鉴的一点脾气,这位新正神眼里不揉沙子,不光道法深不可测,这张嘴更是让人招架不住。

      原本灵鉴还想查一查结香阁的直簿,找出袁信第二世时在人间当值的月老,却又被告知结香阁并无直簿,人间轮值都是大月老自行安排。
      灵鉴冷哼一声,给了大月老最后一次机会——当即施法传信给他。
      按说正神去信有约束在,大月老那边立刻就能收到消息,但半晌过去,还不见他回信。
      竹牧低着头,他没敢说的是大月老好酒,昏昏沉沉是常有的事,此时也许又醉倒在哪个荒郊野岭了……

      灵鉴等了又等,脸上笑意更甚,看得天府心惊肉跳。
      “你命簿带了吗?”
      灵鉴突然发问,明明只是寻常语气,天府却听着像嘲讽,她又不是天月老,断不会随意放置命簿。
      “我若连命簿都不能随身携带,这星君不当也罢。”
      “你说这个干什么?”灵鉴不解,上下打量她一眼,“若是带了,借我一阅,我查查那两人的祸福。”
      灵鉴说话直来直往,自己和她较什么劲呢!天府暗暗叹一口气,然后施法取出命簿。
      命簿认主,她解开上面的禁制后递给灵鉴。

      灵鉴将二人名姓八字注入命簿,但翻开的书页片刻后仍是一片空白,“命簿上没有这两人,意味着什么?”
      “要么不在世,要么无福无灾。命簿依据前世功过定今生祸福,但上面只写今生果不记前世因。还有,如果有人一生无福无灾,我不主动写,上面也不会有他们的祸福。”
      灵鉴心中了然,有了新的打算。

      “天府,替我将这封手谕传达下去,我带青耕离宫一趟,有事传信与我。”
      天府犹疑着接过手谕,只瞥了一眼便瞪大双眼,“元君,这……”
      “有问题?”
      “革除仙职是大事,怎能如此随意?”
      “他晏桓做事散漫、目无法纪,我只革除他掌事之职已是留了面子,你告诉他,他若真想做个逍遥散仙,我倒是可以帮他一把,把这天月老一职一并给他撤了!”
      天府被她的话震慑到,新官上任三把火,她万万没想到,灵鉴这第一把火就烧的如此猛烈。

      灵鉴丝毫不在意这封手谕会在月宫引起多大的风波,她招手示意,“青耕,我们走。”
      青耕早就不耐烦听这些弯弯绕绕,见元君要带她出去,一脸兴奋。
      她们正要踏出大殿,竹牧终于从那封手谕中缓过神来,他连忙上前几步。

      在灵鉴抬脚跨过门槛的瞬间,他开口问道:“元君可是要去冥府?”
      灵鉴倏然回头,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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