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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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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种种情绪腾涌,脸上多少显露出来。
裴颜见他面有不甘,主动解释:“她身子骨弱,还吸收太多毒雾莲的瘴气,由我来点骨启灵再好不过。”
明明说的话都在理,但唐衣就是不开心。
不是嫉妒,也不是委屈,更不是厌恶。
他垂着头,不讲话,看着脚尖,好像上面缝了不外传的珍本秘籍。
当师父这么多年,要说裴颜完全不了解唐衣是不可能的。
见他这样低着头不讲话,裴颜叹气:“封穴是因为你体内灵气乱窜,才导致气急攻心晕过去,你是不是又过度使用修为了?”
唐衣天赋极为出众,磅礴修为被极度压缩在十三四岁的身体里。
一旦过度使用,便如今日一样,容易七窍流血甚至昏迷不醒。
幸好,今天只是昏睡。
趁他熟睡之际,裴颜给人皇发去消息,唐衣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果然在极北洲大杀特杀,凶狠劲把人皇都给吓了一跳,暗示裴颜注意点,别惹火烧身。
裴颜的话不像询问,更像是确定。
唐衣不敢看他:“…我不喜欢极北洲,想早点回来魔域。”
由于某些缘故,唐衣极度怕黑怕冷。
这么长时间过去,这个毛病逐渐减轻甚至消失,裴颜以为他已经痊愈,没想到竟然还在。
极北洲碎玉境常年风雪,黑夜总比白天长。
生死简碎,他过于慌张地逃回来,竟然将怕黑怕冷的唐衣一个人丢在那。
裴颜用空着的那只手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是我疏忽了。”
闻言,唐衣终于抬头,惶恐道:“不,师父,是弟子没有克服困难,都是弟子的错!”
在唐衣看来,裴颜这句就是在责备自己没有好好照顾他。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迫不及待地揽过责任:“是弟子无能,弟子不该有这种毛病才对,弟子会努力克服的!”
“这与你无关,是我做得不好,我是你师父,理应照拂这些小事才对,之后我会补偿你的。”
听到此话,唐衣心中一喜,顿时觉得师父还是在乎自己的。
在极北洲剿妖时,他可是见过不少对弟子呼来喝去、自己当个土大王的恶心师父。
不等唐衣再高兴会,裴颜又接着说:“你知道南乐死了么?”
唐衣一怔。
裴颜继续道:“我那天匆忙赶回,便是感应到生死简碎,去到那里,看见了南乐……还有她的女儿南如星,原来她当年跳下诛仙台之后还活着。”
普通的求救玉简只能感应到大概位置。
生死简不一样,是由两位修士结为道侣后,用双方/精/血长期供养而成的一对玉简。
一人一枚,若是其中一枚碎了,另一枚就能即刻感应到详细位置赶去救援。
精/血是修士最重要的东西之一,绝大部分的道侣手里只有一对生死简,因此也被戏称为世间仅有的一对玉简(针对道侣两人而言)
外人不知,既是徒弟又是当事人的唐衣可是知道的。
早在南乐离开之后,裴颜把属于他的那枚生死简捏碎了。
既然捏碎,又为何会感知到?
见唐衣一脸困惑,裴颜苦笑:“我捏碎的,不过是我单方面制造的生死简罢了。”
裴颜和南乐之间确实只有一对生死简。
但不代表裴颜自己只有一枚生死简。
若是将属于自己的那枚生死简,和别的普通玉简放在一块,日日夜夜用自己/精/血供养,便也能感受到道侣的生死简状况,只是感应位置不如原装详细。
裴颜不记得自己供养过多少仿制生死简,但每次外出时,都会带上原装生死简。
所以当时才能第一时间感应到南乐位置,派百里尘过去保护南乐和南如星。
唐衣露出错愕表情。
他一直知道裴颜没有忘记过南乐,但数年如一日的供养生死简,对身体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伤害。
“你当初知道真相后,曾向我保证,不会再追究这些恩怨。”裴颜看着身边的南如星,长叹一声:“我信以为真,以为你真的放下,时至今日,我才知道你一直没原谅过。”
唐衣脸色涨红。
他确实向裴颜保证过,但南如星和南乐实在过于相似,让他想起许多不堪回忆,便一时冲昏头脑,当面揭穿赤/裸真相。
“师父,我……”
“无事,你被南乐伤得极深,怨恨追究是应该的。”裴颜打断他,他看着南如星,没有看窘迫的唐衣,“但南乐已死,你要把对她的憎恶,转移到无辜的南如星身上么?”
唐衣预感到了什么,想阻止裴颜继续说下去,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你还在极北洲时,我就已经决定要认下南如星了。”
裴颜说着回头看唐衣。
唐衣说过支持他的决定,虽然事后有矛盾,但应该能理解他想要用权势来保护南如星的这份心情吧。
这可是南乐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个东西了。
他一定会保护好她的。
“等点骨启灵结束,她开始修炼,我就会公开她的身份,让她正式成为四界皆知的魔尊之女。”
唐衣沉默不语。
他大脑轰鸣,全身疼得要命。
房内烛火明明灭灭,黑暗里伸出无数双手。
无数死在颐城的男男女女走出来,有眼熟的,有陌生的,他们围着他笑,绕着他闹,惨白的唇和鲜红的舌张开合拢,吐着世界上最冰冷、最无情、最恶毒的话语。
你看他,你以为自己终于被人看见了呢。
你看他,他以为自己终于被人关心了呢。
你看他,他以为自己终于有一个家了呢。
时间彷佛过去很久,仿佛过去一瞬。
唐衣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司雪时知道吗?”
裴颜已经重新转头看南如星,她的额头又渗出汗,他正在用帕子给她轻轻擦拭。
“知道,李青生和其他魔将都知道,听霜还想去幽海接雪时回来,被雪时婉拒了,等处理完幽海的事,她自行回来。”
“弟子知道了,夜已深,弟子就不打扰师父了。”
对话结束的过于突然,裴颜回头看他,唐衣已经不在那了。
立春和荷夏还在外面等候,见唐衣出来,正要行礼,却忽然一动不动。
唐衣走路无声,神色平和,碧绿眼眸无悲无喜。
可那如蟒蛇发怒前的沉静,化作实质般的阴郁,成为附骨之疽,牢牢的、紧密的、不可分开地攀覆于他,让他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深陷淤泞。
立春突然觉得,少主不开心的话,还不如像小姐那般发作出来,憋着多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