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观》蜉蝣叹

12、阴谋

　　“父尊！我回来了！”苍鹜晃荡着手中骨笛，慢慢悠悠的行至魔尊身边，微一俯身，看到案前那层叠着铺展开的卷宗，不由得也替她父亲感到十分头疼。

　　魔尊苍荡见女儿走了过来，心情略微放松，身体后倒往那尊坐上一靠，闭目开口道：“这一次去仙族，感觉怎么样啊？”

　　苍鹜从袖中一伸手，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献宝似的往魔尊鼻尖晃了晃：“嘿嘿！别急着问正事嘛！睁眼瞧瞧我给您带了什么？”

　　仙族之人虽然都已辟谷，平时也只食清气，但不妨有些刚从人族修炼而来的小仙，仍然想念人间美食，是以为了赚取灵石，就开了些针对仙族口味的食肆酒家，供其享用。

　　“这仙族能有什么好吃的，他们那的东西味道都淡的很！”魔尊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之语，眼睛却很诚实的立马张开，抬手接过那还在眼前晃悠的纸包，打开来一看，是几块桃花形状的糕点。

　　那糕点个个小巧精致，其面皮上粉白晕染，隐隐约约还散发着仙族桃花独有的清香，确实算是仙族特产无疑。

　　“唉，这仙族东西虽然做得是很好看，就这分量甚是抠搜，跟他们仙族人一个样！”魔尊一边小心翼翼捏起块糕点往嘴里放，一边不忘对苍鹜吐槽。

　　“哈哈哈，那确实有点！”苍鹜边随着魔尊大笑，边回忆着这趟仙族之行的所见所闻，确实，她看到的仙族人基本上都打扮得十分精致。就连那茶楼的仙侍，虽然长相吧，中规中矩，但仔细瞧那身行头，也是用过了心的。

　　“说起来这次去仙族，别的先不说，这人确实是真多！除了仙族人本身之外，我还看到了很多别族之人。整个仙都给人的感觉，是要比我们魔都更要繁盛些！”苍鹜趁着魔魔尊用食，在旁边开始讲述了自己此次的所见所闻。

　　“岂有此理！”魔尊忽然音调拔高，愤怒的拍了下身旁扶手。

　　苍鹜在旁边心中腹诽，幸好他爹已经吃完了糕点，要不然，搞不好听到这些消息还可能噎着自己。

　　“这仙族太子是想要干什么！照他这做派，他那眼线会不会已经发展到了我魔宫中来！”

　　“诶呦，您先别急，他仙族不也有我魔族眼线嘛！只不过这叛徒就那么直直撞到我眼前，还真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苍鹜知道父尊并没有真正动怒，这些小事还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只不过愤慨情绪还是会有，于是她继续开口道：“那会儿，要不是我实在是不宜暴露身份，我真想直接上前结果了她们！”

　　提到眼线，魔尊忽然想起，之前确实有人回报，说是仙族正在搞的什么正德堂有些问题。但是当时，他要忙的大事小情实在太多，想到仙尊那贪慕虚名的古板德行，自然也就没太在意这里面能有什么弯弯绕绕。

　　要不是苍鹜这回的仙族之行，恰巧亲身感受到此间的不同寻常，令他突然想起了当前魔族之内逐渐开放的族内风气，不由的身心一震。

　　难道当前魔族之内的婚娶习气，也有仙族在背后搞鬼？

　　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真是杀人不用刀！

　　扰乱魔族男女风气，必然会推迟、减弱魔族人的婚娶和孕育意愿！颠倒你的阴阳秩序，也必然会加重你的族内矛盾！

　　魔尊似乎瞬间就已想通其间关窍！

　　怪不得这万年间，仙魔两族人口变化尤为明显，也是自此，两族实力差距开始凸显！

　　虽然魔尊也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些变化真就是仙族有意为之，但出于上位者的直觉，魔尊此刻心中已经认定此种情境，一定是仙族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只不过，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确实是很让人费解。

　　苍鹜看到自己父尊脸上青白交加的神情，猜到他一定是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如果事情真像他们猜想的那般，那么，她在仙族上的那堂课就很好解释了！

　　毕竟，只有做过坏事的人，才会用这么离谱的方式来防范于未然！

　　如果这么去推断，那么......

　　苍鹜忽然想起司婚仙君说过的话：正德堂，三万年前，那个写着“匡扶三界、护佑苍生”的屏风、那张问题乖张的试卷......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三万年前这个时间点。

　　苍鹜抱臂静立于书案前，眉头紧皱，嘴巴不由呢喃出声：“三万年前，和那场仙魔大战！”

　　突然，苍鹜眼含肃穆，抬头与魔尊深深对视了一眼，然后郑重开口道：“我去查！”

　　魔尊并未立即阻止，只是也语带沉重开口道：“好！事已至此，当前魔族的局面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魔族的男女风气我们要尽力扭转，同性相恋的情形，我们也要严厉打压！只不过，这些都得在我们查清事情真相之后！以免打草惊蛇！”

　　苍鹜知道她父尊的意思，也十分赞同，接着坚定开口道：“鹜儿一定会尽力在仙尊称帝大典之前，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我倒要三界之人都看一看，那道貌岸然的霄桓老儿，到底是怎么个阴险小人！也让那些在仙魔两族之间摇摆不定的墙头草都看一看，三界要是让这么个小人管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全族俱灭！”

　　苍鹜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中携带了止不住的愤然。而魔尊，反而在此时显得更加镇定。

　　“鹜儿，你在调查时，也万万要小心！如此大事，必然不可能仅仅是仙族所为！”

　　苍鹜也平复了下心绪，开口询问：“父尊您是怀疑......?”

　　“搞不好那内应，天天都能行走于这大殿之上！”魔尊暗声开口，眼眸里闪过无数寒芒！

　　数典窟内，“咳咳咳。”苍鹜和重羽二人不断挥舞着眼前的灰尘，口鼻里被那乱飞的埃尘呛得不行。

　　此处是为魔族存放各类典籍、卷宗、档案的地方。虽然有专人看守，但是由于魔族对于族内事务的管理比较粗放，对这等记录类的卷宗自然不甚重视。

　　数典窟之内，除了有关功法修习的洞窟被打扫的比较干净整洁，其余洞窟内的书目、文卷大多胡乱堆积，苍鹜二人也只能通过洞窟的名称，大致了解里面的卷宗是什么类别。

　　苍鹜是用寻找上古阵法典籍的借口，进入数典窟的。怕阵仗太大引起他人暗中怀疑，这次她也只带了重羽一人陪同。

　　另外，出于怕留下痕迹的考量，两人并没有胡乱打扫周围环境，而是用术法轻柔扫过各个洞窟，大致确定他们需要的卷宗所在的位置。

　　此次他们来数典窟，其实是为了找到当年仙魔大战的将士名单，然后再将这个名单交由她殿内的老七，通过情报网一一核实那些将士们的情况。

　　整个数典窟虽然卷宗重多，奈何分类繁杂，苍鹜和重羽两个人于是分别顺着两个方向挨个洞窟查看，就这样慢慢搜寻，连外面天色全暗也毫无察觉。

　　“找到了！少尊！”重羽正欣喜地站在一个角落里，向杵在另一个洞窟前的苍鹜招了招手，“少尊，你快过来，这些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参战名单了！”

　　苍鹜听见不远处的招呼声，也不迟疑，立即跑到重羽身边。只见面前的洞窟相比于其他，其实要大很多，只不过由于它处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远远瞧着，十分不起眼。就连那“圣战征兵录”几个恢弘的窟名大字，也已经被一层又一层的积灰覆盖得难以辨别。

　　“眼神不错嘛！”苍鹜不吝夸奖重羽一番，然后用术法从洞窟的角落里随便翻出一卷册子，确定上面的内容正是那场仙魔大战的征兵记录，遂抬手将洞窟中所有书册一卷，全部收入袖中乾坤袋，临走时，她还不忘嘱咐：“重羽，你在这里设置个障眼法阵，别让人发现这洞窟被动过！我去前面找一本古籍糊弄一下！”

　　语毕，苍鹜径直走向了之前路过的一个专门放置上古秘法的洞窟，从里面随手取出一捆破败竹简，然后像开盲盒一般好奇地展开，只见那简牍卷首的三个大字“聚魂阵”似是闪烁了下，着实让苍鹜有一瞬间恍神。

　　“什么东西！”苍鹜有些嫌弃地赶紧阖上这古籍，闭目稍微缓了缓才又重新睁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这书籍随便捆好拿在手上。这上古的东西总是有那么点子装神弄鬼！苍鹜不由暗自腹诽，反正她也没有什么魂要聚，这书拿出去给那守门侍卫装装样子再合适不过！

　　“你好了没？我们该走了！”苍鹜转身向洞窟里面行进几步，见重羽这时也正往外走，于是便抬臂挥了挥手中的简牍，示意对方赶紧跟上。

　　自从上次与魔尊的私下谈话后，这些天，苍鹜和她手下的人一直忙于调查三万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

　　三万年前，祭魂大漠的中心地带，一场仙族和魔族大军的决战在此发生。当时两族均派出了最为精锐的将士参与战斗。魔族这边的五十万大军倾巢而出，来到这仙魔人三族的交界之处，早早布下防御阵法，等待仙族大举出兵进犯。

　　其实当时魔尊并不认为他此战必败，因为仙族这边同样也是派出五十万将士，更何况魔族这边更熟悉和适应祭魂大漠的复杂地形和恶劣环境，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此仗胜负都是五五之数，断不会有此后那等惨败的结果。

　　事情也开始时也确实是按照魔尊所预料的那样发展的。仙族先是派遣四路军队分别从不同方向与魔族展开交战。可交战不久，魔族却发现，这些仙兵似乎比他们想象中要弱上许多。尽管从战场表现上看，仙族各路军也都十分英勇，但是战斗的结果往往都是仙族军队力战不敌，但也未见溃逃。

　　在这场大战开始一段时间后，魔族将士们见仙族士兵如此孱弱，于是不再以防御为主，开始放开他们嗜勇好斗的天性，纷纷叫嚣要主动出击，一举歼灭仙族大军。

　　本来，魔尊对此战的异常顺利还是有些怀疑的，但奈何手下的魔主们纷纷请缨出战。当时战争已经进行了两天两夜，所有参战的魔族将士都已经杀红了眼，想要强力制止主动出击已经是违背众议，更何况，当时情境，确实也是剿灭仙军的大好机会。于是魔尊也只好顺应众人，令帐下的两位魔主分别帅两路大军进攻仙军中军所在，自己留下来负责统御整个战场战情。

　　也许是因为骄兵必败，过于轻敌，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是，那些主动出击的魔族大军最终陷入了仙军的圈套，全军覆没。自此，仙魔战局陡然逆转。然战争是由仙族魔族两位尊者当面斗法，仙尊重伤而宣告结束。虽然，这场大战后，双方都没有能力掌控对方，也都没有获得实际上的便易，但总体上来说，魔族伤亡的魔将魔兵还是要比仙族多得多，然而仙尊本人也受到了魔尊重挫，所以，仙族也只能算得上是险胜。

　　却原来，仙族在战争刚开始时派出的那四路仙兵，均是仙族战力最弱的那部分，他们就是仙尊专门安排、削弱魔族防备以图引其上当的敢死队！

　　霄桓老贼确实是狠！魔尊在此战之后还总是时不时如此感慨。仙尊此人虽然极好虚名，不择手段，但是在作战上也确实是个极富谋略的君主！所以，在此之前，魔尊从未怀疑过，那场大战背后还能有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