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被我撩成了恋爱脑》池上玉

5、05.别离

　　深夜，众人露宿一处山谷。
　　辛苦了一日，此刻打坐的打坐，睡觉的睡觉，空谷中一片寂静。

　　楚亦清仔细查验了一番四周的布防，正准备找一处地方打坐调息时，看到了靠在一棵小树下的灵瑶。
　　熟睡的阿诺紧紧靠在她身旁，她一手轻轻拍打着小家伙，一手拿着一块玉露糕，像是正出神想着什么，好半晌才慢吞吞地咬下一口。

　　楚亦清看了片刻后，刻意放重了脚步声，朝灵瑶走去。

　　听到动静的灵瑶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是楚亦清后，便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少尊，你送我的这糕饼真好吃，这还有好多，少尊你要吃些吗？”
　　楚亦清随意地掀起袍摆坐在一旁，他摆摆手，“你吃吧，我只是来看看你是否习惯在山谷露宿。”

　　灵瑶把没吃完的糕饼收了起来，对楚亦清笑了笑：“习惯的，这几日我同阿诺夜里都是随便找一处树杈凑合着睡的。”

　　楚亦清赞赏地点点头，在聚灵宫，能吃苦的孩子最讨人喜欢，他很喜欢灵瑶这种坚强有勇气的性子。
　　他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若是没遇到我们，你带着小阿诺原打算去哪里？”

　　“去王都，找个能养活我和阿诺的活计，一边做工一边修炼，待我变厉害一些时，就去仙庭报名做一名仙兵，守卫仙界！”灵瑶毫不犹豫地答道。

　　楚亦清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小不点，“你想要守卫仙族？”

　　“嗯！”灵瑶重重地点着头，“我要好好修炼，学了本领后将那北雁关的护城大阵加固得牢牢的，叫那魔族再也攻不进来！”
　　娘亲因大阵破裂受反噬身亡的阴影像一团阴云重重压在她的头顶，此刻哪怕只是在嘴上说说，灵瑶也觉得心里似乎畅快了许多。

　　楚亦清沉默了，此次大阵被撕裂，虽说西城的良泉君及时赶到，将魔族赶出了北雁关，但那道屹立了五百多年的护城大阵显然受到了重创，虽然圣尊带着他们勉力将大阵补了起来，但长远看，那终究是个大隐患。

　　灵瑶双手支着脸颊，忍不住问道：“少尊，你说那护城大阵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攻破呢？不是说那是念一战神用神力铸造的吗？”

　　楚亦清抬头望着夜空中的皎洁明月，喃喃地说道：“神力铸造，可若无大军前来守城，只靠护城大阵，在强攻之下，最多只能支撑两个时辰……”

　　北雁关外城那道雄伟的护城大阵，是曾经的仙族公主——古念一留下的。

　　曾经仙魔两族还没交恶时，北雁关居住着为数不多的仙魔通婚后产下的后代——半灵人。

　　仙魔两族通婚并不多见，因灵脉不同，他们很难顺利产下后代，大多都会胎死腹中。
　　而那些侥幸出生的半灵人，由于体内混杂着仙魔两种互为排斥的灵力，存活极其不易，只能居住在北雁关外城这种灵气浑浊的地方，才能勉强护住自己的灵智不至于失控发狂。

　　即便如此，半灵人也大都短寿，不到二十岁便被两种互相厮杀的灵力折磨致死的比比皆是。
　　能像普通仙族一般在二十岁时顺利渡过仙劫得享万年仙寿的半灵人，便更为稀少了，所以外城最为热闹的时候，也仅仅只有几十个半灵人常住而已。

　　但五百年前的一场空前惨烈的瘟疫诡异地席卷了整个外城后，那几十个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半灵人也因此命丧其中。

　　这些珍稀的半灵人被瘟疫灭绝后，魔族顿时起了歹心。

　　因为能顺利融合仙魔两种灵力且过了仙劫的半灵人，个个都是灵力绝顶神识强大的当世强者，虽然他们活着时只能依赖外城混杂的灵气存活，灵力再强也只能龟缩在这里保命。但死后他们强大的神魂却是用来炼制神器的上上之选。

　　若几十个半灵人的魂魄被一同炼化，那征服半个仙界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魔族撕破了维护两族和平共处的面具，趁着半灵人的魂魄还没来得及归顺冥界时，当机立断挥军强攻北雁关，试图将那几十个半灵人的魂魄抢回去炼化。

　　当年的仙族公主古念一火速领兵支援北雁关，苦战至全军覆没。

　　最终城墙之上只余她一人守城，浑身上下没剩一块好肉，处处可见森森白骨。即便这样，古念一仍死守不退，生生挡住了魔军攻破城门的脚步。

　　僵持之际，沉睡在外城等待归顺冥界的那几十个半灵人的魂魄，被一阵浓重黑雾团团裹挟着拉进了高空中一个血色传送阵中之后便没了踪迹，速度快得古念一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古念一苦苦死守外城，却还是被魔族抢走了那几十个半灵人的魂魄。万念俱灰之下，发出了阵阵泣血哀嚎。

　　谁也不曾料到，那般惨烈绝望之际，当空传来了上古封神灵兽——朝落的重重一声叹息。在震破苍穹的巨雷之下，古念一被重塑肉身，获封战神。并赐下了一道请封咒。

　　自古以来，若仙魔两界出现了够格提至神界的人物，那在被提去神界前，都会被赐下一道请封咒，赐其神力去了结此间未了的心愿。
　　神族的神力凌驾于仙魔两族之上，向来不可在这两界施展，所以这请封咒是获封者唯一一次可在原籍施展神力的机会。

　　古念一立时便用请封咒赐予的神力铸就了这庞大的护城大阵，祈望能挡住获得了所有半灵人神魂的魔军。

　　神力铸造的大阵岿然立于天地之间，将魔军牢牢挡在大阵之外后，古念一便被提去了神界，自此做了神界的女战神。
　　而她留下的护城大阵，几百年来始终如一稳稳地守护着北雁关。

　　直到此次发生妖祸，内城援军未能及时赶到，这才让这道屹立了五百多年的大阵被魔军撕开了一道缝隙，连带着折损了守城将白兰。

　　楚亦清叹息着，既是替大阵担忧，亦是替守城将感到可惜。

　　灵瑶听完这些，默默垂下了头，柔亮的月光淡淡洒在她的侧脸上，月华清辉，却照不出她的丝毫情绪。

　　后半夜，睡不着的灵瑶给阿诺盖严实了之后，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好一段距离。
　　回头望了望众人的休憩地，确认没有跟来任何人，灵瑶这才放心地转身朝北雁关的方向跪了下去，她小小的身躯俯拜在地上，“阿娘……”她只唤了一声，就哽咽着无声哭了起来。
　　灵瑶咬咬牙，接着说道：“阿娘，你能看到我吗？”

　　眼泪放肆流淌，白日里压抑的苦楚悉数泛上了心头。

　　灵瑶轻轻地说：“阿娘，我要走了。我找到栖身之处了，可我此时已无法回去看你了。听说你葬在了西琴山，你要等我，待我在王都学了本事，我会回来看你的。”

　　她哽咽着：“我会听你的话，去王都好好练功。我会好好长大，我会一直记着你的……”
　　“可是阿娘，我好想你……”

　　说完，灵瑶并未抬头，布满散乱发丝的额头抵着小小的手背，她跪伏在地上无声地抽泣着，瘦小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静夜无声，林中有轻风拂过，捎走洒落一地的心酸苦涩。

　　因作乱的妖兽已被内城中残余的将士和后来的西城援军联手诛杀殆尽，楚世温一行人这些天便将幅员辽阔的幻荡山彻底摸排了一遍，生擒了为数不多的仍在失控中的妖兽。

　　胸中一腔愤恨不知如何发泄的灵瑶，便在楚亦清和他人收服林中妖兽时，躲在一边扔扔符咒下个黑手。
　　她身形轻巧速度极快，倒也能在关键时刻扰乱妖兽们的心神，让众人降服妖兽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

　　待林中彻底摸查完毕后，楚世温下令返回王都，将这些失控的妖兽转交由王都的刑察宫去审理。

　　返程的路上，萧然在楚亦清身边晃来晃去，喋喋不休地低声埋怨着楚世温收下了灵瑶，“师兄，能进咱们聚灵宫的个个都是有本事有天赋的，带这么个小不点儿算怎么回事啊！”
　　自从知道了灵瑶的身世后，萧然虽然不喜灵瑶，但也不再开口闭口地管灵瑶喊野丫头了。

　　楚亦清斜斜扫了一眼，抬腿便朝他踹了一脚，“亏你也是自平民大考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忘了曾经被贵族子弟欺辱的事了？这么快就开始瞧不起别人了？”

　　萧然龇牙咧嘴地生生挨了一脚，瞅了瞅前方的圣尊，没敢叫唤。
　　他又蹭到楚亦清身边，开口道：“我也不是瞧不起她，就是觉得这丫头进来得也太轻松了，我当初进聚灵宫的时候可是打败了两坊的子弟才争来了这么一个机会，哪像她这么好命——”他略带酸意地瞄了一眼走在最后的灵瑶。

　　楚亦清没好气地说道：“父母双亡，好好一个平民家的小姑娘落了奴籍才进得了聚灵宫来当一个最低等的洒扫丫鬟，此生再努力也拜不了仙师，入不得仙庭，你管这叫好命？你是不是昨晚睡觉时没看好脑袋，被妖兽把脑子给挖了？”

　　萧然被楚亦清训得嘴巴开开合合，也没说出个四五六来，撇撇嘴不言语了。

　　楚亦清扯着萧然的头发将人拉近，一把揽过他的肩，左右看了看后，才低声说：“你道我爹为何能心软留她？你看看她背后，那稀瞳兽才巴掌点大，她也才七岁，你说她俩谁能护得住谁？扔在王都里那就是一盘肉，碰到个手黑的，骨头都能给炼化了。”

　　萧然听完后长长地“哦——”了一声，接着又悄悄凑到楚亦清耳边，“那圣尊是想自己把那稀瞳兽给炼了？”

　　楚亦清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然。

　　他压低着声音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拍着萧然的后脑勺：“炼！炼！炼！炼你个狗头！”

　　见有学子听到动静看了过来，楚亦清收了手，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你脖子上装的真的是头么？我爹什么灵兽没见过，贪那一个稀瞳崽子的功力？你怎么不说他是馋肉了想炖来吃呢？”

　　“那点肉还不够塞——”萧然没说完就赶紧捂了嘴，“那你说圣尊留她干嘛？”

　　“那小姑娘可怜你看不见？再说救她一命不好么？那稀瞳兽养大了，若是天资好，也可留在聚灵宫里培养培养，搞不好能养出个灵力高强的护宫兽呢，何乐而不为？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问？”楚亦清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萧然。

　　“可咱们已经有连风了！连风就很好，过几年就能做下一任护宫兽了。都怪这丫头下手太狠，让连风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它这才被气跑的。”萧然说着说着又气起灵瑶来。

　　连风被气跑了好几日了，也不知是不是提前回了聚灵宫。这让本想趁着此次历练好好和连风套套近乎的萧然很是怨恨灵瑶。

　　“得了，”楚亦清拍拍萧然的肩膀，“能让连风吃亏，这丫头也不简单，收下她不亏，是个好苗子！”说完，他便撇下萧然追楚世温去了。

　　好苗子灵瑶背着阿诺一路步履从容，跟着众人向着王都进发。

　　快到王都时，途径一座小镇，楚亦清提议在此休整片刻，楚世温同意后，众人便一道去了镇中的一家客栈歇息。

　　灵瑶进了房间刚把熟睡的阿诺放上小床，就听见了敲门声。
　　拉开门后看到楚亦清姿态闲雅地站在门口，经过一番休整后，楚亦清整个人更显得清新俊逸，温和爽朗。

　　他冲灵瑶展颜一笑:“小不点儿，跟我走。”

　　说罢也不等灵瑶回答，楚亦清便转身轻快地下了楼梯。

　　灵瑶回头看了看睡得香甜的阿诺后，转身小心将房门关好，快跑了几步跟上了楚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