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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流 ...

  •   街市上人群集聚,熙熙攘攘,男女老幼皆围在某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伙儿都瞧见了吧?”

      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直指那名红裙女,扭过头对四周的围观者喊道:“就是她!推倒了我老爹!”

      地上,一名耄耋老汉瘫倒抽搐不止,早已神志不清。他的一条腿曲缩痉挛,另一条腿僵直压断了手里的细木拐杖,场景狼狈,煞是可怜凄惨。

      “我亲眼瞧见!确有其事。”

      一路人抢答,愤懑道:“原先老汉拄拐杖在街上行走,一看就知老汉身子骨不好,像是腿疼,不小心撞到姑娘身上,姑娘恼怒,还嫌老汉脏,就推了把老汉,却不料老汉没站稳,摔倒了去。”

      众人看向丹楚,一阵唏嘘。
      这老人最不能摔,在年轻人看来的随便一磕绊,对于老人而言,却可能是致命的。

      丹楚都懵了。

      这叫个甚么事啊?

      明明就是老汉妙手空空偷她的钱袋,她觉察后旋即躲避,老汉却突然“啊”地嚎叫一声,随后挺直身子仰了过去。

      她连碰都没碰到老汉。

      丹楚把事情真相,从头到尾解释清楚。

      谁料众人说:眼见为实。

      老汉已经抽搐至此,谁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故意把自己摔个半死的?
      “莫要再信口胡诌,赶紧去救人赔偿!否则我们即刻报官!”

      丹楚从未遇到过如此窝囊的事。

      “你们怎么可以不明辨是非,随意颠倒黑白?”
      分明就是想讹诈她。

      众口嚷嚷,根本没人相信丹楚,反对她更加鄙夷指责,围观的行人愈发多起来。

      丹楚被围在正中央,快被唾沫星子淹死。

      丹楚指向犹自在口吐白沫翻着白眼的地上老汉,说:“他是装的,他一点事也没有,这人也不是什么老汉,他阳气未衰,不过易容罢了!”

      那自称是他儿的四十来岁的汉子听罢顿怒。
      他横眉竖眼道:“好啊,好啊,从未见过如此恬不知耻的人!非但不承认,不赔偿,还捏造起‘易容’来了!太荒唐了。”

      丹楚愠。
      手骨节按了几按,“咔咔”响了响。

      只见汉子还在咄咄逼人:“姑娘生着惊为天人之貌,却未想长着如此蛇蝎的心肠——”
      “啊!”一声惨叫。

      汉子被一脚踹到对面,“扑通”猛撞到生肉屠宰推车上!
      鸡飞狗跳,野菜烂叶满天飞。众人见状惊呼。

      玄色的身形闯入视线,厉婴走到丹楚旁边。

      他恹恹“啧”了声,不咸不淡低喃道:“真扫兴。”

      丹楚愣愣看厉婴,他这一腿,踹得可不轻。

      方才她可是听到了汉子的肋骨,响亮断裂的声音。
      汉子……保重。

      厉婴垂眸看着地上抽搐的老汉,蹲了下去,平淡的眼神却格外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老汉抽搐得更甚了,白沫溢满了脸和领口,白眼翻得快上天。

      哀哉。
      倒楣老汉这次可不是装的了。

      前不久丹楚还觉得厉婴的眼睛像星夜,现在看来,她认为这双黑瞳用深夜阴风来形容更合适。

      老汉,可怜你今日出门忘看黄历了罢?

      老汉“呜呜”哀嚎起来,那一幕看着好凄惨,下一刻,他的那张易容脸皮,就被厉婴丢地上,原形毕露,露出了道士的面孔,厉婴说:“道术不精。”

      “刚刚那个老汉呢??”
      “老汉竟是道士装的!”
      “道士为何会来装老汉!?”

      “看来是我们都被骗了,误会姑娘了。”
      “无耻道士!”

      场面顿时沸沸扬扬。

      有几个人转身就走,厉婴瞧见了,而这时那个被他踹开的汉子苟延残喘从袖子里掏出了个法宝,偷袭砸向厉婴!
      仅有短短数十年道行的凡人道士,怎么可能是万年凶兽的对手?

      厉婴动都没动。
      只听见道士又是一道惨叫,活见鬼了,这法宝没砸中面前的玄衣男子,却是不偏不倚,十分准地砸向了那几名想趁机溜走的同伙。

      丹楚的面前,跪了一排半死不活的道士们。

      诬陷她的人都在里面,一个不差。

      丹楚心里挺爽。
      虽不能说是被救水火,但好歹算是帮她解决了这个棘手状况。丹楚瞥了眼厉婴,他漠然站着,身高腿长的,窄腰劲瘦。丹楚突然觉得他比之前更好看了一点。

      厉婴淡望跪地的这些道士,“给我夫人道歉。”

      丹楚抖了一抖。

      “……”
      收回,她收回刚才那些心里的话。

      原来这几个人是文丰观的道士。
      丹楚质问他们为何要易容讹诈。好好的积功德的渡世道士不做,出来做坑门拐骗、损阴德的事情做甚?

      那为首的装老头儿的道士下气解释:“道观接不到做法事的活儿,也无人问津文丰观,愈发不景气,如今文丰观是穷得叮当响,迫于生计,只能、只能出此下策……”

      “我看你们是几十年修行白修了。”丹楚道。

      最后,文丰观的道士们不得已发了毒誓,发誓不再坑蒙拐骗后,才悻悻离开。

      丹楚帮街头那屠户的推车扶起来,赔钱道歉,屠户笑谢说无妨。

      走在大街上,厉婴道:“罚得轻了。”
      “?”
      这还轻?
      丹楚回望他,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厉婴薄唇上下碰了碰,道:“欺负丹楚的,当死。”

      丹楚心道“好家伙”。

      想想倒也符合厉婴是凶兽的天性。凶兽,顾名思义:凶狠,凶残。
      但凡不悦,便是一场杀戮。

      不过,丹楚回味厉婴的话……欺负丹楚的,当死?
      丹楚“啧啧”感慨之,厉婴太入戏。

      但她想了一想,不禁去问道:“你既然认为他们该死,为何又不去杀他们?”

      她只是好奇问问。
      因为她觉得厉婴虽是凶兽,却扮人扮得像模像样,她打量着厉婴吧,感觉厉婴反倒更像是一头被驯化过的凶兽。

      谁知厉婴密长的眼睫低垂,思忖了片刻:“也是。”
      丹楚心“咯噔”一响。

      厉婴面不改色,嗓音却如刮过冷铁的风:“不如我把他们舌头绞了,文丰观一把火烧了吧。”

      丹楚怔,立马后悔自己问出的话。

      驯化才怪!

      还是头凶兽!

      丹楚沉下脸色:“那些道士罪不至受绞舌火焚之死刑。他们已经道歉,发了毒誓不再犯,此事便算翻篇——”

      厉婴:“看。”
      丹楚:“看甚么。”

      厉婴说:“我若杀生,丹楚就会不高兴。”
      丹楚一愣。

      街边摆摊的吆喝声闯入耳膜,丹楚的眸光这才恍了恍。

      她突然在想。
      捕兽心……何尝又不是在杀生。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很烈。
      丹楚转眸看去,光晕勾勒在厉婴英挺俊朗的侧容,此时的他身上没有煞气,在阳光的挥洒下他的脸就像温润的玉。

      论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一位公子,其实是一头令人风闻丧胆的凶兽。

      《天地经》里写说,凶兽厉婴性恶煞凶蛮,喜血。可丹楚上下打量厉婴,即使最开始他们在深林密雾里厮杀,厉婴也实则未伤她分毫。
      丹楚以为……凶兽皆凶狠残忍,因那是凶兽天性。

      倘若她不捕兽心呢?

      丹楚额角突突地跳。

      不捕厉婴的兽心,天裂就会毁了天地,届时,被诛灭的却是整个苍生。
      ……

      “厉婴。”
      “嗯?”
      “为何要和我三日夫妻?”
      “……”

      丹楚凝视厉婴,静等他回答。
      厉婴却不给回应。
      丹楚拍拍厉婴垂着的手腕,眨眨眼,示意他给个回应。
      厉婴看了眼丹楚,“……”

      或许其实丹楚有种厉婴并不会伤害她的错觉,她心里莫名地有恃无恐。
      又因丹楚确有这个疑问,于是没忍住,就不假思索问了个她并没意识到的蠢问题:“为何是与你夫妻三日,而不是别的条件?”

      厉婴神色复杂看着她,皱了皱眉,须臾,他目光收回。未答,兀自往前走,却是不理她了。
      丹楚:“?”

      街上有卖冰糖葫芦的街摊,鲜红的山楂裹着饱满糖衣,冰莹剔透。

      架子上插满了冰糖葫芦,摊主高声招呼吆喝,不断做出新的糖葫芦,厉婴走到摊前:“要个最酸的。”
      摊主傻眼:“啊?最酸的?”
      厉婴:“要最酸。”
      摊主讷讷道:“哦哦得嘞,那小的多刷几层糖衣上去。”
      话音刚落,就听见这奇怪的客官又提出了更奇怪的要求:“要最少的糖。”
      摊主诧异道:“这、这又不裹糖衣又要最酸的,岂能入口?”

      作为摊主自是想卖出可口的糖葫芦,假若这糖葫芦不甜,酸得牙颤,不是打自家招牌吗?
      厉婴道:“你只管做。”
      摊主无可奈何,只得照做,却心说这酸山楂葫芦谁能吃得下?瞧这客官也不像买给自己吃的。
      造孽,依他看这酸葫芦,谁吃谁倒霉。

      丹楚好容易才跟上厉婴。
      厉婴步伐忽而放快,这身高腿长的,哪让人追得上?

      眼下她终于跟上厉婴的脚步,歇在糖葫芦街摊后的阑干边。
      抬眼却瞧见厉婴在闲然买着冰糖葫芦。

      丹楚凝望远处厉婴的身体,在成衣铺时厉婴服侍她束腰的画面又突然浮现脑海。
      丹楚不觉冷冷发笑,嗓音不大也不小,似是在自语又似在刻意说给某人听,前言不搭后语,冷不丁道:“风流男人。”

      厉婴正好付完了钱,他复身觑起眼:“说我什么?”
      丹楚倚在阑干旁,斜乜眼看厉婴走来自己身边。待厉婴离得近了,丹楚樱唇微张,浅浅含笑双眸冷睨厉婴,她眼睛像春日桃瓣,不紧不慢轻轻吐出四个字眼,像在挑衅:“本上仙说,厉婴你是,”她抬起指尖,粉润的指甲点戳在厉婴的心口,厉婴凝视她没有说话,但他胸膛却因为呼吸起伏了下,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厉婴跳动的心脏,她点了点厉婴的心口,口吻毫不客气,道:“风、流、男、人——唔!”

      “人”字连声都没发完,丹楚嘴里就被厉婴塞入糖葫芦,她脸颊鼓起,眉头锁死拧在一起。

      酸到满牙打颤的糖葫芦在味蕾间炸开!

      阑干外的湖面吹着西南风。
      厉婴见丹楚这般酸涩的表情,他不禁抬眉,很是得意的模样,厉婴悠悠问:“如何?”

      丹楚睁大眼睛鼓嘴含着糖葫芦,惊讶看向厉婴。
      ……

      她舌尖卷动,咬开一颗嘴里的山楂葫芦。

      本上仙的口味素来甚刁,不喜苦,不喜辣,不喜咸,不喜甜。

      独独就好这一口酸。

      ***
      这西南山的风景甚美。

      丹楚倚在阑干边赏景时,看到那儿有湖。她便说想坐船。

      西南山虽没有天界仙气,但此地山清水秀,人烟街巷,别有境界。
      过去下凡时没有留意过人间风光,恍然发觉,人界和天裂前的天界相比,其实不比天界差。

      船上的艄公在欸乃摇橹。
      丹楚抬起一指掀起船窗挡纱,往外看,清风吹拂,湖水涟漪,船身摇摆。
      遥望西南山风景,碧蓝湖面映照船只倒影,丹楚觉得这里是人间天上。
      “甚美,要是长久生活在这里,小日子想来很自在。”丹楚在船窗边欣赏风景,由衷感慨。

      厉婴顺她的视线看向她在看的景,道:“过去有人说过一样的话。”

      “好巧。”美景令人心情好,丹楚转过身,随口问:“也是坐船时跟你说的?”
      “在山林里赏景时说的。”厉婴看着丹楚:“她一直想坐船,但最终没坐成。”
      丹楚点点头,“哦”了声:“有点可惜。湖间看景与在林间看景,还是迥然不……”她正感慨着风光旖旎。
      这时耳内突然响起另一道男子的嗓音,翊珉给她传音:【丹楚,情况怎么样?遇到厉婴了吗。】
      “………”丹楚还未说完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偷看了眼厉婴。

      厉婴觉察到她目光,回过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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