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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补天 ...

  •   天界。
      太微玉清宫殿外天云黯淡风声呼啸,宫殿里的玉石在这般环境内衬得煞白。
      丹楚单膝跪在天帝的白玉宝座前,低头双手奉上厉婴兽心,睫羽下被半遮的眼充了很多血丝。

      “甚好。”
      天帝望着丹楚手上的兽心,点头,问:“捕心期间可有受伤?”
      丹楚道:“回天帝,无。”
      天帝道:“天裂只有厉婴凶兽之心可捕,其心坚异常,胜过一切仙法。天裂危机耽误不得,你即捕得兽心,便速速去镇天阵待命,准备补天。捕心补天之功,待事后重赏。”
      丹楚身体僵了一下,她躬身行礼:“……谢天帝。”

      镇天阵前方,十二神将、二十四诸天等护法手持神器面目凝神,共十万天兵集结在此。
      头顶是无尽深渊般的天裂,空空的黑洞有着吞噬万象的力量,紫电闪烁,雷鸣震耳,狂风把在场众神仙的法器吹出叮当声响。

      翊珉身披龙鳞金甲,英武高贵,他穿过天将走到丹楚跟前,慎重道:“一切可好?”
      丹楚应了声,看了眼手中的心脏,又望向上空的黑得可怕的巨洞,她说道:“开始吧,补天。”

      翊珉点头,叮嘱道:“离天裂越近,能感受到深渊里毁灭的力量就会越强烈,但天帝却道只有你能用厉婴兽心补天,我会携十万天兵在镇天阵协助你,全神补天的同时,切记亦要保护好自己。”

      镇天阵一百零八道锁链前,各立一位天神,他们同时口念咒语把神力灌注。
      “嗡——”一百零八道锁链由内而外发出浑厚鸣声,锁链犹如织网开始缝补天裂。
      龙啸响起,翊珉的金色龙身法相从阵法的中央拔地而起,来回穿梭在锁链之间,镇守加持。
      天兵天将启动手中法器,朝上空的巨洞施展法力。十万光柱在天裂的黑洞里闪烁。

      丹楚飞向天裂,随着逐渐接近黑洞,那种吞噬与毁灭的恐怖感愈发从深渊传来。
      用心脏补天,离天裂越近越好。
      天洞的力量强大得可怕,直到再往上多一臂距离就能被这股力量撕裂,丹楚才咬着牙停在半空。
      她手持心脏,闭眼念咒,强光从手里扩散,丹楚把心脏举向天裂,叫道:“封!”
      心脏与天裂接触的刹那,赤色爆发!
      剧烈的撞击力量撞开所有在场神仙——
      金色的龙身法相发出彻耳啸声,翊珉喊道:“丹楚!”
      丹楚离天裂最近,爆破在不断放射刺目的力量,心脏与天裂接触的两股力量不停在震,丹楚紧蹙双眉,额间绷出青筋,牙关咬死,震动得她感觉自己的神魂快要碎裂。
      “我没事!稳住镇天阵!”丹楚回应,诸神齐力再度向镇天阵加大法力,锁链在神龙的加持下闪烁金光,在漆黑无比的天裂深渊下与心脏的赤色之光交相辉映,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爆破,神魂仿佛要震碎了……
      “咔——”
      识海里听到支离破碎的一声。
      从神魂蔓延到双目,蓦然大片煞白猛地闪耀。

      丹楚意识到自己的神魂上竟然有道封印。
      而这道封印,被补天时强烈碰撞的力量给震碎了。

      心脏与天裂两股不可估量的力量撞击、融合,漆黑无比的空洞出现透明莹亮的膜在一点点外扩。
      丹楚的识海里,出现了一幕又一幕被尘封的记忆……

      两月前的某一天,她被天帝召去太微玉清宫。

      踏入大殿时,丹楚瞧见殿中央悬浮着一面镜子。她路过镜子,走到宝座前行礼:“参见天帝。”
      天帝示意她起来,走下白玉阶梯,领她走向镜子:“这是万物镜,能预见将来之事,昨日我观镜,瞧见两月后,即人间的六十年后的景象。”
      丹楚望向镜子,登时一怔,那是天地崩塌、万物俱灭之象。
      天帝:“天裂之灾。”

      丹楚望向大殿外的天,仙雾缥缈,彩云霞光,仙鹤在莲池里梳理羽毛,发出的叫声悦耳。收回目光,看向镜子里的景象问:“可否阻止天裂发生?”
      天帝凝视万物镜,道:“天裂无可避免,唯有天裂降临时,将其补上,方可阻止劫难。”
      丹楚思索,片刻:“丹楚愚钝,虽熟悉各种阵法仙法,亦对众多法器有所了解,只知镇天阵,但那仅起减缓作用……不知天界有何补天裂的方法,还请天帝指点。”
      天帝转目看向她,道:“天界确实没有方法。唯有兽心可补。”

      “西南山有兽焉,名曰厉婴,其状恶煞有獠牙,性凶。其心如硬石,传坚可补天裂。”
      丹楚手握残破书卷,对着古老的文字阅读道,然后看向天帝。
      天帝望了眼书卷,接着书卷从丹楚手里幻化消散,道:“此为禁法,旁者本不该知晓,若非不得已,朕也不会唤你来。”

      “书卷的阐述有所缺漏。”天帝道:“厉婴心坚虽能补天,但无法长久,硬石也有碎裂的时候。唯有同时让它具备柔软,才拥有真正能补天的韧性。至柔则至坚,天方始不裂不破。”

      丹楚顿了顿,道:“天帝何意?”
      天帝道:“让厉婴动情,软化他的心。”

      “丹楚,你的修为在众仙之上,且姿容秀丽。捕心此行,你是最佳之选。”

      丹楚愣怔地往后退了步。她下跪慌忙道:“回天帝,臣……恐无法担此重任。”

      天帝转身走上白玉阶梯,坐回宝座,道:“厉婴有万年修为,哪怕是你丹楚面对厉婴都危机万分。那么告诉朕,放眼天界所有女上仙,有谁的修为凌驾你之上?”

      丹楚发丝贴在了额角,雪白的肌肤间渗出薄汗:“……”

      天帝道:“丹楚,这关系天下众生。若不捕心,毁灭的将是整个万物苍生。”

      下凡前,丹楚跑去司命的书房,对着那一摞摞书卷翻找。
      司命摇着山水折扇,斜站在旁边打量:“找什么呢?”
      丹楚头也不回地问:“有没有关于苦情女痴缠薄情男这类的话本儿?”
      “嚯。”司命抬起英气美的眉毛,头发束得高高的,一身白衣,身上没有任何首饰,装扮干净整洁,雌雄莫辨。嗓音透着颇有趣味儿:“丹楚上仙,这是看上哪家神仙了。哪个不识抬举的竟让天界最貌美的女仙倒追。翊珉?我看不像,这条龙谁都看不上,除了你。”
      丹楚从书架上抽走几卷,转头瞥了眼司命,说道:“借我几日,拿走了。”

      下凡那日,丹楚都打听好了,民间流传着说这深山老林里栖息着凶猛之兽,她顺着百姓指的方向找去。
      为了不露破绽,丹楚自封仙脉,化作凡人模样,就连气息都与凡人一般无二,仙气全无。
      身上也没带神器,厉婴有万年修为,否则法器的神仙味儿太重,能闻得出。
      她唯独在袖中藏了一张符纸,能让她瞬移回天界。但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会使用的。

      化作凡人的丹楚独自走在西南山的深处,方圆数里不见房屋,荒无人烟,森寒彻骨,她搓了搓胳膊心想:现在可真是凡人了,用不了半点仙术。若厉婴要对她下杀手,她躲不躲得开,都难说。

      不知走了多久,她脚下停住,侧了侧耳,蹙眉,环顾四周。但周围除了树木,空得连风声都听得见。

      丹楚紧紧捏住自己襦裙的一侧,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碰到身后的树干。她屏息了一下。

      最后,她抬头望向这棵大树。

      心口一顿,树上躺着穿玄衣的俊美男人,奇怪的是男人什么都没动,但这周围给丹楚一股很强的压抑和压迫感。
      她现在没有仙法的感知,但能判断出这男人身上的散发出来的,必然是煞气。

      这是厉婴??

      古卷记载,厉婴不是丑恶无比长有獠牙吗。

      男人转眸,漆黑的目光盯下来。
      丹楚身上一寒,和树上的视线打了个照面:“公子怎么在树上瞌睡,听说这深山里有凶兽出没,不怕被凶兽撞见?”

      男人淡漠至极,收回视线,只留瘦削的下颌线条对着她,嗓音里透着冷雾:“你只身一人闯入此地,不怕被凶兽生吞了么。”

      ……

      天裂深深的黑洞在和心脏的赤色之光逐渐融合,丹楚头疼欲裂,额角渗出冷汗,她蹙眉捏诀念咒,加大仙术补天的强度,天空的裂痕在缩小,深渊里呼啸的力量在与心脏的赤光挣扎着对抗。

      神魂上的封印破碎后,记忆控制不住地汹涌出现在脑海里。

      凡人丹楚初见凶兽厉婴,没有被吃了,算是大幸。

      后来她抱着侥幸鼓起勇气,每天来到这个阴森的深山老林里,继续跟在这个俊美男人的身后,起初男人变成凶兽的样子恐吓她,后来索性不再理睬,在树间闭目养神。

      丹楚不会做饭,毕竟做久了神仙,本就没有进食的需要,就算吃仙肴美酒,也有仙童仙娥准备。白天起来时,她就去街市里买凡人的吃食,给厉婴送去韭菜盒子、豆汁,放在树下。
      翌日提着早点去深山,发现昨儿个的韭菜盒子和豆汁还在树下躺着,厉婴碰都没有碰。

      不是头回,一连九日,食物换着花样送,厉婴每次都没碰过。
      “你怎么不吃啊?”丹楚仰头看着树上的玄衣男人,茂密的树叶洒下斑驳阴影在他脸庞,桀骜不驯又温润如玉。

      “拿走。”他冷漠道,“别烦我。”

      因着这一句,丹楚两天没去西南山。
      “什么态度。”丹楚不忿地翻着司命的话本儿,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本上仙何时如此讨好过一个男子,温柔耗尽了,爱吃不吃。”

      后来,丹楚心里气冲冲地去西南山。真是不想见到他。
      走到树底下还没来得及一坐,就听到头顶上穿来淡淡的嗓音:“这两天去哪了。”

      “嗤。”丹楚不屑,阴阳怪气:“你管得着么?”

      说来奇怪。自这天之后,丹楚带来的食物,厉婴都吃了。

      前前后后,这样每天去西南山找厉婴的日子,一过就是五个月。

      那日丹楚坐在树下悠闲吃着油纸袋里的酸梅,厉婴走过去,倚在树干,望着她的油纸袋:“吃的什么?”
      丹楚把手里这颗酸梅送嘴里,油纸袋封口折起来,不给厉婴看:“反正不是给你的。”
      “哎!”丹楚手里一空,油纸袋直接被变到厉婴手里,丹楚站起来去抢,偏偏厉婴身量很高,他把手举起来,丹楚是怎么也拿不到。
      厉婴从油纸袋里掏出一颗酸梅,送嘴里,皱了皱眉。他把油纸袋还给丹楚:“好难吃。”
      “难吃?”丹楚瞪大眼睛,她立马拿出酸梅,让厉婴再尝一颗,“怎么可能难吃!你定是吃到坏的了。试试这颗。”
      厉婴躲避,脸偏开就是不愿吃,丹楚强迫着要给他吃,硬要把酸梅塞去,谁料酸梅没拿住,忙乱中一指碰在厉婴的嘴唇上。

      ……

      厉婴愣了愣。
      丹楚瞧见,厉婴的耳朵红了。

      再反应过来,厉婴转身化作一缕烟,消失在丹楚面前。

      后来连着七日,丹楚每来到西南山,都不见厉婴踪影。
      “什么情况啊。”丹楚回到自己的小木屋,想不明白地翻阅司命的话本子,毫无头绪,愈发烦闷,倒不如不看,便把话本全收起了。左右去山里不见厉婴他人,丹楚没再去西南山。一日两日觉得清净。三日五日,清晨她去早市买早点,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她空手回到小木屋,刚进门,抬头吓一跳。
      “厉婴!?”

      “你怎么找来的?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丹楚愣怔走进小木屋,瞧着对此屋子左探右望的厉婴说道。
      厉婴手拿着她明明出门前还挂在架子上的襦裙:“这是你的味道。”
      丹楚大叫一声,冲上前抢回厉婴手里的裙子:“变态!”
      厉婴不明所以,他还看着裙子问:“为何都是红色的。”
      丹楚被对他把裙子挂回衣架,怒道:“我喜欢不行么?平常没机会穿,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
      厉婴问:“为何没机会穿?”
      “哪来这么多‘为何’。”丹楚话音未落,回过头,打量厉婴道:“你怎么突然主动讲这么多话?”

      走在街上时,丹楚发现厉婴并不了解风土人情,对周围人来人往的市井带着观察和警惕。
      “喝酒不?”丹楚走到一个屋檐挂着红色灯笼和旌旆的楼前停下,问道。厉婴看过去,丹楚不等他回答,就道:“罢了,估计你没喝过。过来,带你去喝。”
      “这地方叫醉万里,我常来。”丹楚看到菜单里有毛血旺、血肠、猪血糕,她转眸打量厉婴,厉婴问:“你在看什么?”
      丹楚点点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不定你会喜欢这里的菜。”

      厉婴在丹楚的小木屋里住了一个月。
      在市井同居的这一个月里,丹楚过得总有些心惊胆战。她发觉厉婴到底是一头凶兽,脾性凶残。
      有次街上一个醉汉对她言语挑衅轻浮,还没动手,就被厉婴一脚踹得满地找牙口吐血沫,厉婴说了很吓人的话,血腥暴力残忍,但说得平淡轻巧。若不是丹楚拦住,厉婴真会这么做。
      类似的事情还有过几次。后来丹楚觉得厉婴还是不适合住在人群里,生怕哪一天自己没看住,厉婴这头凶兽就要成为灾祸。
      “厉婴,我跟你去山里住吧。”丹楚收拾家中行李,说道。

      厉婴在西南深山,复刻了和这间一样的小木屋。
      每天进出深山并不太方便,丹楚想着不如在家做饭,但差点把家里烧了,便放弃了要做饭的想法。厉婴也没好到哪,一头凶兽下厨,结局可想而知。
      后来,醉万里的掌柜和小二全都认识丹楚和厉婴,一迈入酒楼,掌柜的就笑道:“酸梅,毛血旺,酒,这就备上!”
      吃完酒的时候,他们经常去到西南山脚下的湖边躺着,丹楚望着天空,她抬手对着飘动的白云。厉婴转眸,打量她片刻,问:“有心事?”
      丹楚放下手,沉默须臾:“没。”她起身拉上厉婴去湖边,遥望那斑斓的湖面,在阳光下闪动着碎光。回山里的路上,她发现幽幽小径两边长满了红艳的鲜花。
      “甚美。”丹楚将小径一望到底,不知从何时起,深山里开起了一朵朵生机勃勃的红花,茂密的大树生长着苍翠欲滴的绿叶,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斜斜照下,形成一簇又一簇美丽的光柱。她反应过来,这里美得像隐蔽人间的世外桃源。
      “若长久在此生活,日子多么自在。”丹楚说。
      厉婴的目光似乎在她的发间停留了须臾,又看向她,说道:“不已经在西南山生活了吗。”
      他们的生活很简单,日复一日,在一起生活两年。
      在一起生活久了,便有了肌肤之亲,最初是厉婴主动的,在丹楚坐在湖边望着湖面发呆,体会在天界时从未有过的平和宁静时,他悄悄亲了她的面颊。
      那一刻丹楚愣了愣,回头看向厉婴,发现这头凶兽再一次地脸红了。

      厉婴照着湖面的波光粼粼做了一根簪子,银簪迂回婉转,如若缓缓流动的水纹,又用碎玉点缀,仿以阳光折射下的湖面。
      他把银雕碎玉簪戴到丹楚发间,丹楚对着镜子,认为这是她千年以来,收到最心爱的礼物。
      丹楚和厉婴日夜同衾共枕,终于再也克制不住,云雨巫山,她破了千年的禁,把身体给了厉婴。男人的身体结实流畅,臀翘有力,紧绷的后背缠着女子纤瘦白皙的胳膊,汗珠顺着肌肉线条滚到凹陷的锁骨。
      从司命处讨来的一沓话本儿早已尘封柜底,吃了厚重的灰。
      西南山风景宜人,是个让人眷恋的好地方。

      有一日去醉万里吃酒,掌柜热情洋溢地把好酒好菜端到他俩桌前,毛血旺和血肠的味道总是这么好,百吃不厌,他们老顾客了,酸梅小碟掌柜后来全都免费赠送给丹楚,掌柜给厉婴和丹楚的酒盏里倒满酒,好奇道:“三年了,还没要娃呐?”

      掌柜的无心之言,像一记正中脑门的闷棍。
      那晚,天界托梦给丹楚。
      天帝道:“丹楚,是时候回来了。”

      丹楚从梦中惊醒。
      把搂着她睡的厉婴也撞醒了,厉婴皱了皱眉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烫得出奇。

      自这夜,丹楚身体每况愈下,突然变得孱弱,肌肤苍白无血色。
      厉婴用法术给丹楚治疗,可每每皆有起色,没有多久,又疾病缠身。丹楚沉疴难起,厉婴不知所措,他尝试各种术法,红着眼发狠道:“我不信救不回一个凡人。”
      丹楚唇无血色,她闭着眼,心酸道:“天命难违。”

      她忽而想起来在西南山三年,竟忘了拉着厉婴一起体验把湖间游船,山脚下的湖景很美,倒映着碧蓝天空和白云。
      有些可惜了。

      厉婴找寻各路神医,乞求救回他发妻之命。

      深山里有一间小木屋,屋子里一桌一榻,人影憧憧来来往往,整间屋子里弥漫苦涩的药味。
      “厉婴……”
      丹楚刚开口,一阵猛烈咳嗽,她连忙掩住口,不愿让厉婴嗅见她嗓间溢出的血腥味。
      门帘传来声响,厉婴快步从门外进来,他把手里冒热气的碗放到桌上,急忙去床边扶起丹楚,他紧着嗓音:“我在。”
      “让他们都走吧。”丹楚很冷,她彻骨的寒冷。她认命地闭上眼躺在厉婴的怀里,男人的身体有着暖她的温度。
      “可是……”厉婴道。丹楚是闭着眼的,但她感觉到厉婴的眼眶湿红了,男人把她紧紧抱着,抱得小心翼翼,像抱着即将要破裂的薄瓷,再多一分力就会成了支离破碎的片。
      丹楚吻了吻厉婴的胸膛,厉婴的心脏跳得颤抖。
      她的眼泪弄湿了厉婴玄色衣服,她对不起厉婴。

      一夜间,深山枯萎。

      她回归天界,太微玉清宫前,天帝道:“凡间之行,你做得很好。”
      “两个月后天裂降临,届时你下凡捕兽心,可以补天。”

      沉默许久,丹楚俯身请罪:“天帝,丹楚做不到。”

      见天帝未语,丹楚低头道:“臣不愿,也真的做不到,恳请天帝恕罪。”

      天帝却说,捕兽心只有你丹楚能做。
      因为厉婴凶兽的真心是只属于丹楚你的,无他者可取代丹楚去捕心。

      “……”

      宫殿外的仙鹤发出悦耳的鸣声,象征着天界的祥和与苍生的太平。

      “臣明白了。”

      丹楚叩头,她气息透着凄凉,声音抖动。

      “天帝,臣想有一个请求。”

      天帝:“说。”
      丹楚把眼眶里的泪水咽了回去:“恳请天帝把臣下凡的记忆封印。”

      …………

      天地之间,骤然红光四射,心脏与天漏衔接合并,黑暗的万丈深渊在最后的狂风呼啸中消逝,镇天阵一百零八道锁链一并与电闪雷鸣在轰烈中化作穿透云霄的烈阳,金龙仰天长啸,天裂不再,晴空万里,心脏无瑕补全了天裂,化作一道长虹。
      丹楚悬浮在空中,阖目倾听,天边仙鹤鸣唳,清朗云开。
      她想起来,在封印记忆前,隐去身形偷偷下凡了一趟,最后看一眼厉婴。深山里有迷雾,闯入了厉婴的地盘,厉婴竟未觉察,她在木屋外远远看到,他化成凶兽原形蜷在榻边,失魂落魄,看不出是昏迷或是昏睡。山上有个墓碑,刻着「吾妻丹楚」,她感知到里面有银雕碎玉簪。丹楚蹲下去,想,做最后唯一的留念吧。

      天裂补全,苍生免灾。
      丹楚觉得压在身体里的沉重,在刹那间轻了许多。
      她转身立马下凡,去西南山。

      “丹楚上仙要去哪儿!”在场的天将扬声问道。

      来到西南山脚下的小镇时,丹楚愣了,曾经街边贩卖的熟悉面孔,一眨眼不是变老得几乎认不出,便是早已不在了。她蹲下去询问啃糖葫芦的小童。
      方知,过去三十年了。

      她与众天神在天界补天,补了整整三十日。

      丹楚瞬移到西南山的深处,想找厉婴。厉婴的身躯已经化成了西南山的部分,血液化成溪流,骨干化作苍郁大树。

      天界太微玉清宫,大殿内集聚补天的诸神。天帝坐在白玉宝座上。
      诸神低语,不知丹楚上仙去哪了。本有想去追的,但丹楚消失得太快,又上了销声匿迹的仙术,导致寻不到她踪迹。

      “丹楚上仙来了!”

      天帝道:“补天救下苍生,丹楚功不可没,必须重赏。告诉朕,可有什么想要的?”
      丹楚半跪道:“回天帝。臣捕心补天不求功劳,只求天帝赐一死。”
      天帝一顿。
      在场神仙愣怔,翊珉也吃惊,不可思议道:“丹楚,你在说什么?”
      丹楚对天帝道:“臣想起了封印记忆的所有事。现如今天裂已补,苍生重归宁静免于为难。臣,丹楚想回到厉婴身边。”
      她叩首:“求天帝成全!”

      诸位神仙纷纷阻止,丹楚听到天帝说,罢了,这若是你想要的,朕允了。丹楚深深拜谢。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第一次离开了六十年,第二次离开了三十年。曾经深山里的小木屋再度生满了蛛网,床榻、木桌都被灰土淹埋。

      西南山多了许多山峰树木和溪流,那是厉婴的脊骨,是他的血液。
      丹楚想起来,假扮夫妻第一天,游船时厉婴问他:
      “你会留在这里生活吗?”
      她当时没心没肺道:“当然不会,为何要留人界?我既是天界的,无论我去到哪儿,去多久,喜欢哪儿,终归都得回天界。”

      丹楚奔向诛仙台,她收回这番话。
      她是想留在西南山的。

      诛仙台似洗濯神魂的圣地,跃下去的那一刻,仙身散失。
      她的神魂消散成风,拂向西南山的深处。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厉婴,我欠你太多。我化作轻风萦绕深山,如今终归如愿以偿,永不再分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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