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长夏》殊越

25、第 25 章

　　徐知夏抬头注视着沈从宴，她从前最喜欢他的眼睛，清澈明亮，仿佛万事万物都藏在他眼中。

　　这双眼睛此时此刻只有她，带着期盼。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眼神。

　　可徐知夏还是说出了拒绝，
　　“沈从宴，东西是有期限的。”

　　兑换券是，她的爱也是。

　　“一切都过去了。你的道歉我也收到了。我们就这样吧。”

　　她在与他划清界限。
　　沈从宴的心像是被剜出来一样疼，疼得他眼尾泛红：“不是的。不是所有东西都有期限。”

　　“我对你的喜欢没有期限。”

　　“那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了。”
　　徐知夏看着沈从宴的样子，听着他说的话，只觉得荒唐。

　　凭什么他当年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伤害她？
　　现在又凭什么拿着一张破卡想进入她的生活？

　　沈从宴整个人都僵在原地，执拗地说：“我可以等。等你消气，等你重新喜欢我。”

　　徐知夏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她快要被沈从宴弄得没了脾气，
　　“我不会喜欢你的。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的世界有鲜花掌声，也有明枪暗箭。我仅仅是和你上了一个综艺，现在却谣言四起，闹得沸沸扬扬。
　　我不喜欢这样的世界，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一个普通人，然后做自己喜欢的事。”

　　“抱歉，网上的造谣我已经让律师团队去处理了。等会儿的直播采访我也会和观众说清楚。”

　　他今天晚上好像一直都在道歉。

　　徐知夏的口气终于软了下来，说：“我没有在怪你，我只想说，你不要执着了，我们已经不合适了。我现在只想找一个合适的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而且……我已经决定退出比赛了。”

　　她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是小黄在找她，轮到她采访了。

　　“不好意思，轮到我采访了，我先下去了。”

　　徐知夏转身离去时，看见沈从宴还保持原来的样子，好像快要和黑夜融为一体，落寞孤寂。

　　“以后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

　　最后的关心预示着关系的终结。
　　沈从宴就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开，她的身影果决，仿佛没有一丝留恋。

　　-

　　化妆师给徐知夏补了妆，小黄在一旁跟她对了一遍流程。没有什么问题后，导演就让徐知夏进了直播房间。

　　房间很大，有很多的工作人员，徐知夏有些拘谨地走到指定的位置上坐下，然后快速让自己让自己镇定下来。

　　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竖着的手机屏幕，可以看到观众留言，对面坐着一个主持人负责提问。

　　主持人一开始照常问了些关于综艺的问题。

　　徐知夏中规中矩地回答，明明让人挑不出错，但是直播间都是恶评，一片骂声，有些说公道话的也很快被刷下去。

　　“徐老师，现在网上都在说您与沈影帝的关系，您是怎么看的？”

　　这是盛瑶和节目组沟通过，一定要问的一个问题，用来澄清两人的关系。

　　但这个问题也是观众想问的，顿时直播间像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

　　徐知夏十分坦然地回答，
　　“沈老师和我没关系。

　　我们只是高中同学，毕业以后就没联系了。这次我上综艺是为了帮朋友一个忙，我后面还有其他工作，之后的录制就不参与了。

　　很高兴参与《逃离迷雾》这个综艺，沉浸式体验解密，非常新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逃离迷雾》。”

　　徐知夏退出得毫无征兆，讨厌她的观众也愣住了，屏幕短暂的空了几秒，然后又被快速刷满。

　　【她这就退出了？】

　　【我有个朋友听说节目开播前跑了一个嘉宾，找了好久找不到合适的人，最后是徐知夏补上的。】

　　【这么说，她并不是特地上这节目的？我们误会她了？】

　　【楼上水军几块钱一条？带我一起挣钱。】

　　【她澄清关系好正经大方。】

　　【我是她大学隔壁班的同学，她在学校里很低调，一直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我不相信她会插足别人感情。】

　　【装模作样，谁知道背地里是什么样子。】

　　恶评还是很多，但是更多客观的评价也能被看见了。

　　网上的舆论风向很神奇，有时候只是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让风向改变。?

　　随后，主持人又问了一个问题收尾，就结束了她这个单人采访。

　　导演将她送出直播房间，有些遗憾地对她说：“小徐，我很欣赏你的，你聪明也适合这个节目，不再考虑考虑？”

　　“谢谢导演，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导演没有放弃劝说，一再挽留：“小徐，你这么好的外形不走娱乐圈可惜了。再说了，娱乐圈就这样，哪个大明星没有经历过腥风血雨，熬过去就好了。”

　　徐知夏还是坚持道：“谢谢导演，我很清楚，我不适合娱乐圈。”

　　既然如此，导演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愁容满面地样子让徐知夏都有些不解。

　　如果不是她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还以为没了她，这个综艺要倒了。

　　另一边，姜晔终于在二楼的隔间找到了沈从宴。

　　“我的哥，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你半天。”姜晔匆匆忙忙得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怎么了？”
　　沈从宴坐在刚刚徐知夏坐过的藤椅上，手里转着那只空酒杯，一身生人勿近的气息。

　　“徐小姐要退出节目了，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怎么不回？”

　　沈从宴淡淡道：“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姜晔十分诧异，声音不自觉抬高，“我刚在另一个饭局上，导演给我打电话说徐小姐要退出节目了，我着急忙慌跑过来，你怎么这么淡定？”

　　“让她退出吧。顺便你也和导演沟通一下等会采访的问题，按照之前我们商量的来就可以了。”

　　姜晔听到这话，彻底不淡定了，“不是。你在干什么啊大哥？我让你去凌云的综艺你不去，看到徐小姐的资料非要来《逃离迷雾》，来就来了，结果还投了大量资金不让乱剪辑。现在她退出了，你一点都不着急？”

　　沈从宴将酒杯搁置，用手撑着额头，闷声道：“她在这里不开心，我只想让她开心。”

　　此刻的沈从宴，像洒落在青石板上的月光，清冷又破碎。

　　姜晔看到他这副样子，彻底哑火。

　　他是沈从宴第二个经纪人，很早就跟了他。那时候他们都是这个圈子里默默无名的一员。

　　这个圈子竞争激烈，每时每刻都不能浪费，每次决定都要妥当。
　　可最后，成名的能有几人？
　　更多的是，蹉跎岁月也籍籍无名。

　　刚开始，姜晔常有颓废质疑的时候，恐惧会不会最后一无所成。可是沈从宴不同，他像是一个要掌握自己命运航线的剁手，去博弈去争取，无坚不摧。

　　可今天他突然发现，那么强大的沈从宴，也有了脆弱的时候。

　　姜晔叹了口气，“那我先下去。”

　　他离开后，又剩下沈从宴一个人。

　　二楼隔间很多，却没有其他人会上来。
　　今晚来的人都是为了互换利益，怎么能放弃楼下的热闹，上楼来躲清静。

　　他曾经也是周旋在名利场的一员，可是他今天忽然有些厌烦。

　　他摸索着西装的内侧口袋，拿出一支烟，滑动打火机。

　　火苗的光晕明亮，驱散了黑暗。下一秒，他想起了什么，果断将火机盖上。

　　她不让他抽烟。

　　他静静看着手里未点燃的烟，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随手把烟和火机搁置在空酒杯旁，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他不甘心，他不想就这样放徐知夏离开他的世界。
　　不合适，他就把自己棱角削平契合她。
　　不喜欢，他就用尽手段让她回心转意。

　　哪怕死皮赖脸也好，什么都好，他想再试试。

　　“徐小姐采访完就说要离开，我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她说家里人来接。她刚走，你现在去应该能追上。”

　　姜晔神色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话，“采访很快到你了，要不晚宴结束再去吧。”

　　“没事，我只想再跟她说一句话。”沈从宴拍了拍姜晔的肩膀安慰道。

　　他从宴会厅的侧门出去，快步走向酒店大堂，终于在门口看见了徐知夏的身影。

　　沈从宴松了一口气，刚想叫住她。

　　谁知徐知夏面前的那辆黑色的车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

　　是顾祺章。
　　以前因为徐知夏的关系，两人也相识。

　　但是沈从宴一直把他当作徐知夏的哥哥对待。

　　直到几年前，他为了一部电影的参选资格，费了好大劲弄了一张酒会的邀请函去见制片人。

　　结果在酒会上碰到顾祺章，他没忍住趁着休息间隙和顾祺章问了徐知夏的近况。

　　他永远记得顾祺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后，轻蔑的笑。

　　“沈从宴，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天之骄子了，你落魄成这样，还有什么资格惦记她？”

　　那时候的沈从宴穿着一身材质粗糙的二手西装。而面前的顾祺章是那么的光鲜亮丽，手上的腕表都够他在剧组干几年。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你有机会再接近她。”

　　顾祺章的话语中充满占有欲，这一个男人对喜爱的女人。

　　“你疯了？”沈从宴皱着眉，眼里带着一层怒气，呵斥道，“你是她哥哥。”

　　“谁都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算哪门子的哥哥？更别说，我们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顾祺章不屑的笑了笑，
　　“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两人不欢而散。
　　最后，那张费尽力气的邀请函也没能帮他获得一个参选的资格。

　　那是他在洛杉矶的第四年，仍然一事无成，在各大剧组当武打替身演员，幸运的话可以演个路人甲。

　　他肩负的巨额债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前途一片迷茫。对命运的无力感，让他身心俱疲。

　　他回家的路上看到街边一个疯癫的流浪汉在餐厅后厨门口翻找食物。他忽然觉得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崩不住了，也成为其中一员。

　　沈从宴从便利店买了人生的第一包烟。
　　星火燃了一整夜。

　　他从这天起开始习惯抽烟。
　　烟从口腔吸入肺里再吐出来的时候，好像能勉强缓解一下他的压力。

　　-

　　顾祺章站在徐知夏的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徐知夏被逗笑了。他摸了摸徐知夏的头，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她上车。

　　沈从宴就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这么多年过去了，顾祺章和徐知夏的感情好像更好了。

　　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可以努力，可人的情感却无法勉强。

　　他想起徐知夏跟他说的那句话——
　　“我们不合适，我只想找一个合适的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顾祺章是那个合适的人吗？
　　如果徐知夏喜欢顾祺章怎么办？

　　明明他现在已经是手握各大重量级奖项的影帝，明明他已经不再是负债累累的武打替身。

　　可是现在，他忽然又如几年前的那天一样，生出一种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