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流波月

8、云水居

　　灵力注入杏叶中，那叶便在时微眼前一寸一寸变大，像一个飞毯，时微心里这般想着抬脚便站了上去。
　　叶子瞧着柔软踩上去却和站在地上没有区别，乘风而下，贴着他们来时的近乎垂直的坡一路飞过，贴着鲜嫩的草叶，带起一阵风浪，惹得它们抖擞身体。

　　一直飞到黑湖上空，叶子缓缓的降慢了速度往下飞去，路过黑湖再往前飞了一小段，杏叶将时微轻柔地放在地上便化作正常大小，随风而去了。
　　时微看着眼前几个隆起来的小丘，她正站在这些小丘的中间，抬头便能看到丘顶垂下来的蔓草。云水居是由这样的几个小丘组成，他们环成一圈，入口就在小丘之下。

　　时微选择了最中间的那一扇木门走了过去，推开门陆离正托着下巴看着什么，案几遮挡了时微的视线。她开口唤道：“陆离，我来找你了。”
　　“时微？！你怎么来了！”桃花少年显得略有诧异，“你禁制破除了吗？感觉如何？”少年连忙绕过那长长的案几快步走到时微身前，略低下头来盯着时微左看看右看看。
　　显然，小傻子并不能看出什么不同。
　　“多谢你师父了，禁制已经破了，现在我可以用灵力了。”说着时微便凝出一点灵力在指尖，隔空操控着摘了那垂下来的蔓草上的一朵小花递到陆离跟前，“看，送给你。”

　　“唉哟——！谁这么讨厌！趁人睡觉就随便拔人头发！讨厌~讨厌~……”陆离刚想接过，一声细长的尖叫伴随着接下来吵闹的萝莉音便响了起来，连着说了好多声讨厌才停下，从窗边慢悠悠飘来一个小团子。

　　小团子才只有时微小臂那么高，矮矮的胖墩墩的，身上由绿草小花覆盖着，那满头垂下来乱蓬蓬的蔓草几乎和它一样高，也不加打理，就这样任由小花绕着其中或开或闭。
　　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小花球，但是小团子显然是这里的小精怪，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正盯着陆离手中的花看，气鼓鼓地说：“好啊陆离！原来是你拔我头发！”
　　小团子叉腰说完便凑到陆离头上去作势要拔他的头发，“我也要拔你的头发！哼！”团子小小一只，脾气还挺大。
　　时微眼看陆离的头发将要惨遭蹂躏，赶紧出声：“是我拔的。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头发。”她对着这个小团子轻声道歉。

　　小团子悠悠转过身看着对面的女人，“你是谁？”被这陵渊云水居的陌生来客吸引了视线，小团子便将要拔陆离头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凑近时微看了又看，还飞到时微脸前，用藤条捏了捏她的脸。
　　时微任由小团子胡乱作弄，毕竟是她先拔了人家的头发，就当是道歉了。
　　结果小团子捏完还仔细嗅了嗅时微，下一刻便飞到了时微肩头，一屁股坐下。抬起短短的小手，命令道：“你是女的，那你一定会编辫子！我要你给我编辫子！这样我就原谅你！”

　　时微看了看自己胡乱用发带绑起来的马尾，远没有她初至临安看到的贵女们那样精致，就连街上的小童绑的都是活灵活现的双丫髻。
　　她无言沉默着，犯了难。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试一试就试一试。

　　陆离告诉时微这个小团子叫阿蛮，是一种蔓草，叫零露草，一般长在极北严寒之地，不知陵渊怎么会有几株，她还有一堆兄弟姐们。
　　阿蛮正坐在时微的腿上，听着陆离向时微介绍自己，又变得神气起来，招呼出自己的四个兄弟姐妹。
　　只见这其余四个有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有个圆滚滚的比阿蛮更像花球的是个小男孩，还在呼呼大睡，理也不理阿蛮就这样飘在空中。还有个格外胆小躲在后面只敢怯怯的看时微这个陌生人。
　　时微看着这几个性格体型都各不相同的小团子，觉得格外惹人怜爱，她抗拒不了这样可爱的小东西。于是乎伸出手捏了捏阿蛮的小脸，软软弹弹的像果冻一样，她顿时不敢再用力。
　　用手粗略的替小阿蛮整理一下头发，再细细的分成了三股，时微决定编最简单的麻花辫。
　　陆离就坐在旁边看着时微编辫子，那几小只零露草看着时微越编越好看，就连那胆小的一只都跃跃欲试。
　　阿蛮看着兄弟姐妹们羡慕的样子，顿时恨不得赶紧让时微编完，出门在云水居好好炫耀一番。看谁还敢说她不好好梳头发！

　　等到时微给这几只都编完麻花辫，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实在是零露草的头发太多，阿蛮扎着满头的小麻花辫，上面还缀着各色的小花，兴冲冲的跑了出去，像一阵小旋风。
　　时微非常满意自己的初次编发，陆离此刻看着时微已经变成了满眼崇拜，正想问时微可不可以给自己也编一个，可时微好像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一般，开口说到：“不可以。”
　　“时微，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陆离懊恼着出声。
　　“因为你满眼都写着快给我也编一个。”时微站起身回他。“这是什么？”随着时微起身，便能看到刚刚推门时陆离看着的东西。
　　顺着时微的视线看过去，陆离看到了正在装满沙子的盆里快活洗澡的雀鸟，对着时微解释道：“这是灵雀，我在给它们洗澡。”

　　陆离领着时微凑过去细看雀鸟沙浴，那几只雀鸟快活的在沙子中翻滚，低下头清理羽毛，或将头埋进沙子里好一顿蹭。
　　时微还没见过雀鸟沙浴，不由多看了几眼。
　　“云水居这样的灵兽还有像阿蛮那样的草木所化的精怪很多吗？”时微问道。
　　“嗯，师父喜欢这样的小精怪，灵兽便只有这些雀鸟了。那只驼羊，哦不是草泥马，时微你说过了它的名字，也算是灵兽吧。”
　　时微想起先前所见道人的灵力蕴养此境生灵，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灵雀，指尖下的小小雀首歪了歪脑袋，小眼睛打量了一下她，又主动将头拱到她手心下，蹭了几下。
　　时微整颗心都仿佛被春风熏过，暖融融的。

　　陆离接着说：“陵渊中的小精怪是被困在神罚结界中的，我和师父刚来时整个陵渊中都是死气，只不过渊中死气要少很多，师父把真身化出吸收死气才使得渊中变成如今这样，我们确实应当多照料一下它们的。”
　　陆离此刻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整个人变得消沉下来，眉尾的桃花也循着意志变得蔫蔫的。

　　时微知道，这是道人不愿告诉她的一些事情，她看到的是道人以灵气蕴养，真身净化死气，恐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道人还做了牺牲。这些也是陆离的伤心事。关于琅寰，也关于他们为什么来到陵渊。
　　看着眼前的桃花少年，她安慰道：“它们被你们照料的很好。陆离，你和你师父都是好人。”时微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好人会有好报的。”
　　陆离喃喃重复着：“好人会有好报的。”复又抬起眼望着时微的双眼言辞恳切的说：“我信你，时微！”这才收回了伤心。

　　待灵雀收拾沐浴的差不多了，时微帮着陆离将整个云水居的各种精怪照料一番，还帮几个花精取了黑湖的水来，又解决了几个精怪的麻烦事，这才得以休息片刻。
　　“陆离，你每日都要来云水居这样照顾他们吗？”
　　“不是，师父让我半月来一次。时微，你别看它们还小，其实它们的生存能力可强了。尤其是阿蛮，小小的一只却很聪明。”
　　时微想起那古灵精怪的小萝莉，不禁弯了下嘴角。
　　“走吧，时微，今天云水居的活儿都忙完了。还要多谢你帮我，不然我平日可没这么快。”陆离招呼着时微回到龙首阁中。
　　“不用谢我，我们是朋友，帮一点小忙而已。以后每次我都陪你来。”时微全身又被裹上陆离的桃花瓣，二人回到阁中。

　　道人正在杏花树下打坐，似是知道他们已经回来了，便缓缓睁开双眼，唤他们二人过去。
　　时微与陆离还是如同初次那般跪坐在道人对面，道人开口：“蠢徒，你今日回来的倒是挺早。相必是时微小友帮你的吧。”

　　“是，师父。多亏了时微。”听师父提起时微帮忙，陆离也不恼，笑嘻嘻的应着师父的话。
　　“既然忙完了，那你们两今日便学习一些法术再回去歇息吧。”
　　“师父，我也要学吗？”陆离疑惑出声，“可是师父我不是并不能学习法术吗？更何况我会术法不就行了。”
　　“你这个不求上进的蠢徒！”道人胡子又开始一翘一翘的了，“为师教你的法理你弄明白了吗？那些术式你会几招？哼！我看你是三天不骂就开始懈怠了！”
　　“师父我学我学！”陆离赶忙讨饶，跪着端正坐好，摆出一副上进求学的好学生模样。

　　时微浅笑看着这师徒俩一来一回，不禁想起她过往人生中的每一个老师，训学生还真是同一个样子啊。严师出高徒，看来古话确实没错。

　　她也学着陆离的样子端正了姿态，迎来她在陵渊的第一次求学。

　　“法于阴阳，和于术数……一法通而万法明……”道人拿出两片刻有心法的杏叶给他们俩后，便自顾自的讲起了法理。
　　时微看着新鲜绿叶上所镌刻的心法，那些字是透明的，但是她却可以清晰的看见每一笔每一划，当她目之所视而过，仿佛有了实质一般钻进了她的脑海中。
　　她认真的听着道人讲解，每当她理解一分其中精髓所在，那些字就颜色加深一分。待到天空重又变回那浅淡的粉橘色时，道人才将法理的内容讲完。

　　“法有很多，但总归是来源于自然自身或者灵界之中，天地之大，万法开源。剩下的都在此心法中，需要你们自行参悟，若有不明白的，来杏树下找我便可。”

　　“但要记住，不论是何种法，拳法，剑法，刀法，万法不如一心，万术不如一道。”
　　道人的声音萦绕在时微的耳旁，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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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第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