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师》流波月

4、静水深流

　　春雨初霁，这会儿从码头向乾正门运送海鲜的渔民们也几乎看不见了，只余几个挑着箩筐疾步走着，生怕赶不上那早市。
　　大雨冲刷了地上的泥浆，露出了这座古朴城池地上嵌着的地砖，青龙游弋飘忽的身姿活灵活现，獠牙凸出龙口吐息出祥云围绕其身左右，龙角呈现狰狞的弯曲弧度似要从地下钻出。
　　时微看着窗外若隐若现的日光匿在那云头之后，便招呼了陆离一声，说雨停了他们可以走了。时微即将去拜访陆离的师父，那位世人口中的陵渊大人。
　　时微起身拍了拍有些濡湿的袖口，刚刚注意力全在陆离眼尾的那枚桃花之上，忽略了这少年的穿着。此时他直起身来，时微才惊觉这人比他高出半个头还要多，腰间挂金坠玉，藏青锦袍上绣着隐隐若现的团花纹路，看起来隐约是昙花的样式。腰身细窄，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挺拔秀丽。
　　通身干练利落，如果忽略那腰带上的金珠的话。
　　矮身从支起的布帘下出来时，时微回头留意了那几个金吾卫，他们也终于歇息够了要去该去的地方上值了，起身时弄出不小的声响。
　　军用制式的器具上似乎淬炼了什么，不小心磕碰在一起会迸发出火花和发出尖锐的啸叫。但奇怪的是周围的食客都对此视而不见。
　　时微暂且收起好奇心出了那小摊，和陆离并肩走在这长街上，看着那几个零星的渔民，时微忽然想起来了先前看见的那个怪人。
　　陆离边走边告诉时微，“陵渊之地就在临安的北方，你与我二人骑马的话一日就可到，城中虽然可以去灵宝阁买传送用的器物，也可以雇人驾驶灵马送我们去，但我没有资格使用灵珠。”陆离说完，低下了头。
　　“为何没有资格？使用灵珠难道还要分个三六九等吗？”
　　“我是被琅寰赶出来的，你忘了吗？时微，被琅寰赶出来的都是没有资格的。”陆离看着长街尽头的白马寺下的桃花枝遗憾的摇摇头。
　　时微听完这话无比诧异，这个世界和她看到的传统修仙世界不一样的地方挺多的，用于流通的灵石灵珠居然会看资格而论。
　　“那你如果需要修炼要用什么呢？就是灵气来源。”
　　“术法，我会术法，这就够了。”
　　“术法？”时微知道这具身体应该是通晓各式术法的，但是她怎么也无法弄不明白其中关窍，在海上的半个月她只能将将练练武艺。所以告别渔民们后，她也只是以一个凡人的身份行走至临安城。
　　陆离在时微反问他时，就合上了那双眼瞳，再睁开时，时微望进了一片深沉的湖泊里。
　　意识像沉浸在母体的羊水里一般舒适，通身暖洋洋的像是被太阳柔和的抚慰过，可是时微什么也看不见，五感像是消失了一般。
　　没有太阳哪里来的温度？作为现代人的时微稀里糊涂的想到这个问题，下一瞬手中握着的剑身泛出刹那的苍绿色微光，隔着厚厚的剑鞘传递到时微手中时已成了刺痛的冰凉。
　　时微霎时清醒过来，双眼渐渐聚焦，她握紧了剑身，只余冰凉的余感萦绕在指尖。她短而急促的喘息着，像是被那水流呛到一般。再抬头时，陆离的双眼还是一片沉静幽深。
　　陆离没想到时微这么快就清醒了过来，有些诧异难道自己最近偷懒术法功力退步了吗？
　　“你还好吗？时微，这就是我的术法之一，点漆映月。静水深流谓之点漆，夜影流波谓之映月。我只对你用了十分之一的点漆，没有害的！只是看你好奇术法，这才给你看看。”
　　陆离摆着双手说着抱歉的话语，“你是目前最快从我的点漆里清醒过来的人呢！你真厉害时微！”
　　“是吗？我很厉害？原来这就是术法，为什么只用点漆，映月不一起用吗？”
　　“师父说点漆是用来救人的，映月是杀人的！你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以对你用映月呢！绝对不可以！”
　　时微看着少年急不可耐的解释模样，平缓了气息。
　　点漆映月真是个风雅的术法名字，只用了前者的十分之一陆离就能发挥出这么大威力，若不是那柄剑提醒及时，时微怕不是要永远沉溺其中。
　　时微之前一直认为有武艺傍身行走人间应该够了，登仙寻道不是她的主要目标，但是一想到这小小的临安恐怕就有一堆会术法又会武艺的修士，时微变得迫切起来。古怪的剑和突然出现的密信，包括她的身份和那所谓的琅寰，都在提醒她危险一直蛰伏在暗处，她需要足够强大的实力去应对这些。
　　等去到陵渊之地，一定得向陆离的师父问明白术法相关的知识。时微在心里下定决心。
　　在行至乾正门内的大客栈处租马匹之前，时微问了问陆离他师父的喜好，贸然登门拜访已是失礼，怎么好再两手空空。陆离想了半天却也不知道他师父究竟喜欢什么，琢磨了半天只说出个他师父喜欢在陵渊唯一的那棵杏花树下打坐。
　　时微这下也不知道买什么好，环顾四周小摊贩，满目琳琅，她犯了难。
　　恰是临安春雨初霁之时，那被雨打落的杏花花瓣被小童收起，掉落的短枝上仍有孤零零的杏花，风疏雨骤却仍旧固执的不肯开，被小童一一收进了箩筐内，一路叫卖着卖杏花咯卖杏花咯。
　　时微感叹这春雨杏花的雅兴，和陆离说不如买枝杏花送你师父吧。陆离觉得这杏花同他眉尾的粉色如出一辙，欣喜的狂点头，时微便也买了一支送给他。
　　小童开心的收下了时微给她的珍珠，端着那一箩筐春天叫卖着向深巷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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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是风疏雨骤依旧不肯开的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