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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7、安浥尘番外:前世(五) ...

  •   南宫珝歌坐在镜子前,镜子里的人,肌肤冰白莹莹如玉,唇色殷红不染而朱,她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么多年的帝王生涯,岁月似乎格外偏爱她,未曾在她的脸上留下半分痕迹,一如双十年华般明媚动人。
      身后的手指捧起她的一缕发丝,牙梳顺着发丝滑过,手指轻柔地将头发挽成髻,用簪子束在头上,那梳发的手很是仔细,却也遮掩不了那指尖轻微的颤抖和生疏。
      手指间缠绕着一根发丝,手指的主人依稀是想要解开,却不小心扯了下,那根发丝被生生拽了下来。
      南宫珝歌还未曾有任何反应,身后的人已经愧疚地开了口:“抱歉。我手生。”
      那语气清冷里有些许的沮丧,指尖握着另外一缕发丝,有些进退两难。再梳,又怕她疼。不梳,也不能这般放着。
      南宫珝歌反手握住安浥尘的手腕,将那缕落下的发丝重新放入他的手中,“好看,我喜欢的。”
      安浥尘低头看着手中的那缕发,“我似乎有些高看自己了。”
      南宫珝歌还未曾细思这话中的意思,安浥尘已经说了下去,“我说要让你将我当做他,好像有点难。”
      便是连为妻梳发这种事,他也是不擅长的。她安抚他,不介意他做的如何,他却是心中有数那只是她的客套,并非真心。
      南宫珝歌抬起眼,视线落在镜中身后人的身上。
      之前安浥尘的话言犹在耳,自从那日之后,他便真的身体力行,在尽一位丈夫的职责。
      “你不用将那话放在心上。”
      “若是不能做到,珝歌就动不了情,修行便又停滞了。”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的让南宫珝歌也无法反驳。她必须要让安浥尘做君辞的替代,喜欢上安浥尘。
      “珝歌,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安浥尘忽然开口问道。
      什么样子?南宫珝歌陷入了沉吟中,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你与他之间,是什么样子的?”
      她慢慢地思索着,在回忆里找寻过往一段段碎片的记忆,“会依赖他,会对他撒娇,会看到什么都想要与他分享,会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还有吗?”
      还有?她笑了笑,“本该有的,不过没来得及。”
      比如婚礼,比如洞房花烛,奈何那时候的她太小了,单纯的还来不及对君辞产生这样的念头。
      “那珝歌可以对浥尘依赖撒娇,分享任何事物吗?”
      南宫珝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对安浥尘依赖撒娇,分享任何事物?
      即便在朝中,军情政务那般事物,她会倚仗秦渊行,却不会依赖他,至于撒娇……这天下间有哪个帝王是会撒娇的?对身边人分享事物?她除了国事,几乎都不爱说话,又何来的分享欲?
      她的沉默落在安浥尘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南宫珝歌的确不会,“那浥尘呢,会依赖撒娇,分享事物吗?”
      “依赖撒娇,的确不会。”
      好么,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不要嘲笑谁。
      “但是,我可以尝试与珝歌分享一些事物。”安浥尘一边继续梳发,一边淡然地开口,“月余前我下山游历,遇到山脚下的居民求我帮忙合个八字,我便帮了个忙,又为他们选了个良辰吉日。这过两日便要迎亲了,他们送了帖子来,请我去参加婚礼。”
      他的声音一贯冷淡,说的也无语调起伏,三两句话交代全部过程,毫无任何渲染,当真让人听的索然无味。
      说罢,他停顿了良久,显然也知道自己的话委实没什么意思,但少家主也是贯来少言寡语的人,能这般与南宫珝歌说话已是难得。
      空气有些凝滞的尴尬,少家主手中的力量不由又多了两分,帝君的头发又被扯了两根。
      安浥尘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头发,神色努力镇定,却挡不住眼中的狼狈之色。
      南宫珝歌抬眸,“安家什么时候潦倒如斯,合八字这样的活,也要少家主出面了?”
      少有的调侃语气,眼眸带笑,让安浥尘愣了愣。
      “安家在此修行,在世人眼中多少有几分仙气,所以遇到事情,便会守在山脚下,等安家人出山采买的时候,询问上一二。”
      南宫珝歌凑过脸,“少家主还是没回答我,为何会亲自出手?”
      安浥尘不知如何回答,那几日他因为南宫珝歌、因为俗世之情而扰,才出了山。又因少家主身份特殊,山下人从未见过,只当做了是修行的普通安家子弟,才拦下了他询问。
      若是以往少家主的性子,本是不予理会的,但那拦他的女子说出,自己心怡那少年多年,却奈何家中不同意,而安家的合八字是她唯一的机会,毕竟安家在他们眼中是半仙的存在。她已在山脚下守了一个月,就希望能得到安家一句谶言。
      不知为何,他在那女子的眼中看到了一缕温柔的光芒,与那日南宫珝歌看他时的眸光很象,他知道南宫珝歌那时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透过他想着君辞,但那一刻的眼神,还是让他悸动了。
      他问那女子,若是合八字结果不好,她是否还要娶那少年?女子眼神只是稍黯了瞬间,便又坚定了起来,说着那便再想其他办法。
      那日的安浥尘第一次以少家主之名发出了一张生辰八字的合帖,而女子的家人在收到之后,便顺利地为他们操持起了婚事。女子感激于他的出手,特意送来的喜帖,邀请他观礼。
      “他们八字的确相合。”安浥尘躲闪了南宫珝歌的眼神,“成人之美而已。”
      南宫珝歌心知他隐瞒,却也没有再追问。
      “珝歌可想去观礼?”
      他本是随口一问,认为以南宫珝歌这般性格的人,定然是不愿意介入这种喧嚣热闹里的。
      “好啊。”南宫珝歌展颜一笑,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
      迎亲的队伍盛大,唢呐的吹打声响彻一片,伴随着爆竹的尘烟,喜庆的红色远远行来,最先前的马匹上,女子笑容绽放,喜气洋洋,眉眼间是无法掩藏的满足。
      南宫珝歌与安浥尘远远地站在山头,看着婚礼的队伍行进着,南宫珝歌的视线停留在长长的队伍上,有些愣愣的出神。
      身为帝君多年,她从未参加过任何婚礼。看着这样的队伍,既是新鲜也是好奇。更有些许久远的记忆。
      记得在秦慕容传来讯息,迎娶“南映”十三皇子凤渊行的时候,她身为慕容的好友,自是主动张罗了各种婚仪事项,甚至连皇家仪仗都搬动了,发誓要为好友举行一场京师最盛大的婚礼。
      可她最终等来的,是好友离世的消息,凤渊行也至此更名秦渊行,做了慕容的未亡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南宫珝歌封印了心思,也拒绝了所有情感。
      透过那女子,她仿佛看到了慕容的脸,正在风光迎娶她的新郎。
      脸颊边有些湿湿的,直到安浥尘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她才恍惚察觉,那是她落泪了。
      安浥尘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他只知道看到她这般模样,他心头隐隐的抽疼。
      “对不起。”他揽上她的肩头,“我不该带你来。回吧。”
      南宫珝歌抬头,望进他的双眸里,此刻那淡淡的瞳色里,是她从来没看到过的诸多情绪糅杂在一起,一时间竟无法读懂到底是什么,只知道,疼。
      她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无法将视线抽离地望着他,两人的视线纠缠着。
      远远地,那女子已然看到了山间的二人,她匆匆喊停了队伍,从轿子里扶下了新婚的夫君,走到二人身前倒身下拜,感谢着安浥尘对二人的襄助。
      知他们不欲参加喧闹的喜宴,女子送上了一坛喜酒,而安逸尘也没有拒绝,带着喜酒和南宫珝歌飘然而去。
      回到小屋里的南宫珝歌心绪难平,直到夜半三更时分,她才恍然察觉安浥尘一直未归。
      习惯了日夜与安浥尘相伴的南宫珝歌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下意识地出门。但安家前厅的弟子告诉她,安浥尘没有出后山。
      夜晚的月色下,南宫珝歌脚步有些急切,视线四下搜寻着安浥尘的身影。
      忽然,她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视线前方,安浥尘斜倚靠在青石旁,发丝松散,姿态慵懒,一贯整洁的衣衫上也随意地披散着,压出了不少折痕。
      这般模样,不是她记忆里任何一刻的安浥尘,却叫人无比惊艳。
      此刻的他垂着头,发丝覆在脸侧,看不清楚神情。单膝微屈,手指垂落在膝头,手指尖还勾着酒瓶,南宫珝歌一眼认出,那是今日女子送的喜酒。
      “浥尘。”她走到他身边,低声轻唤。
      他身体微微动了下,却依然没抬头,南宫珝歌有些担心地蹲下身体,手指探向他的额头,“浥尘?”
      他的额头微凉,应是被山风吹的。在被她触碰的瞬间,他发出浅浅的咦唔声,南宫珝歌下意识地抽手。
      可他的手却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随后,那双微阖的眼眸睁开。
      浅色的眼眸带着迷离,静静地看着她。
      南宫珝歌下意识地躲闪了他的视线,口中找着话,“浥尘,你可是喝醉了?要我扶你回去吗?”
      南宫珝歌想要抽回手扶他,耳边却传来他的轻喟声,“为什么?”
      南宫珝歌一愣,握住她的手更紧了,他的声音却越发清晰,“为什么还要为他而哭,我只是想要暂时替代他,让你喜欢而已。”
      南宫珝歌猛然抬头,指尖传来他的力量,将她拉入了怀抱中。
      清冷的香气包裹上她的身体,还有淡淡的酒味。
      “浥尘,你醉了?”南宫珝歌有些不确定,刻意地想要忽略他方才的话,不敢承认此刻她的心跳骤然的加速。
      安浥尘嘴角勾了下,明明是笑,却有些苦涩的味道,“你说醉就醉了吧。”
      那声音低了下去,“如果不是醉,我怎么会问你这个问题,明明知道答案的。”
      他絮絮低语,“珝歌,心不由己,情不由己,身不由己,算不算入了情?”
      南宫珝歌的心一抽抽地跳着,是细细密密的疼。
      她咬着牙,点了点头,“算。”
      “我入了,那你呢?”他望着她,声音有些无奈,她却听出了可怜和自嘲,“我安抚不了你,不能让你开心,大约是没有吧?这可怎么办啊,我想你能修行成功,但我没办法让你入情。若你真是不愿,不如……算了吧。”
      他的唇颤了下,“陛下回宫,浥尘闭关。”
      “为什么要算了?”她看着安浥尘的脸,从她的角度看去,此刻的安浥尘带着几分破碎和脆弱,仿若即将融化的薄冰。
      “不想你伤心了。”他叹息,“浥尘此生未入过凡尘,不懂情爱,天真地以为可以替代他人,却没想勾起了你的往事。珝歌,浥尘向你道歉,之前的话收回。还有……”
      他的手指摩挲过她的脸颊,“不要再哭了。我不能入你的眼,但这天下芸芸众生里,会有可以入你眼的人。”
      南宫珝歌沉默着,推开他的怀抱,从他的怀中站了起来。
      安浥尘的怀抱一凉,她残留的温度很快被山风吹散,他却还保持着环抱着她的姿势。
      他第一次破戒饮酒,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无法掌控,第一次……如此狼狈。
      南宫珝歌心头的抽疼愈发激烈了,唯一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安浥尘喝醉了,这些都是醉话。但她是清醒的,她清楚的知道,她此刻的心疼代表着什么——她,动心了。
      她哑着嗓子开口:“回去吧。”
      看着她冷静自持的模样,安浥尘的手缓缓落下,心头划过一丝遗憾,原来这就是入情啊,没有人告诉他,原来情之一字,是如此沉闷的嫉妒和无力感。
      嫉妒有一个人,可以占据她的心那么多年。无力于他修行多年,实在不知如何让她欢喜。
      他猛地起身,霸道地搂上她的腰身,清冷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我反悔了,不要走。”
      那吻青涩,却带着绝望的肆意,瞬间燃起暴烈的火焰,将南宫珝歌的理智燃烧殆尽。
      她回应着,呼吸里满是安浥尘的气息,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是听到自己在喘息的间隙了,回应了两个字。
      “不走。”
      犹记得安浥尘问她的话,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她发现,她还有其他的答案。
      她不仅想要和他一起在一起,还想要占有他,在他身上烙印下各种她的气息,渴望视线的纠缠,身体的缱绻,昭告天下他是属于她的。为入情而迟疑忐忑犹豫的人,不是只有安浥尘。
      如果说君辞是小殿下青涩年华里无法忘却的梦,那安浥尘是“烈焰”帝君多年之后无法拒绝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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