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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5、来接我们家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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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的人闭着眼睛,莫言看不出她是清醒还是昏迷。莫言的脸色却依然阴郁,盯着她良久,终是狠狠地撤回了视线,走到了任清音面前。
“何必呢?”他的声音里藏着很多种情绪,却又压抑的狠,不让人听出来。
任清音想要回应给他一个笑容,奈何才牵动嘴角,便是一缕粘稠的红色滑下,暗红色又一次重叠在之前的血迹之上,层层叠叠的触目惊心。
这一下任墨予完全坐不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掏着药,一股脑儿地塞进任清音的嘴里,慌乱之间手指都在颤抖。
任清音在他心中是强大的,是完美的,是无所不能的。他对任清音不仅仅是弟弟对兄长的畏惧,还有敬佩和仰慕。多少年来根植于心底,犹如信念般不可动摇。
当这样的人,在他面前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时候,任墨予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并非坚不可摧的大山崩塌,而是心疼,无边无际的心疼。
他一直在兄长的羽翼之下,活的逍遥自在,从未有过什么烦恼,也没有过操心的事,毕竟天塌下来有兄长顶着。
他知道任清音背负的多,却从未亲身感受过,但是这一次,任清音接二连三的受伤,都是因为他的执念。
因为他要保护珝歌,因为他要珝歌的命留下来,可他什么都没做。依然是任清音替他扛下了一切。
与母亲的阵法对峙,为她接续筋脉,就算是他与老二对他心有敌意,他依然在尽着兄长的责任。
任清音努力的抬起眼皮,看着任墨予的动作,那双蓝色的眼眸底,满是心疼和慌张,他想要抬手,奈何胳膊实在沉重,只是低声道:“傻瓜,没事。”
任墨予吸了吸鼻子,不说话,但表情也并未好转。
任清音忍耐着内腑的剧痛,再度飘出一句,“与你无关。”
他知道任墨予在想什么,但是真的与任墨予无关,一切都是他的心甘情愿。这是他的债,债大了就是劫。
“别说了。”任墨予的声音带了几分嘶哑,“我送你回房调息,给你渡气。”
“不用。”任清音闭上眼睛缓缓地呼吸着,从他呼吸间就能看出,他在忍着巨大的疼痛,“你守着,让老二给我渡气就行。”
“嗯。”不明就里的任墨予,转头看向莫言,声音带着几分无助,“二哥……”
莫言伸手,半是搀扶半是抱,将任清音扶出了屋子。走到门前,却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叮嘱任墨予,“你别打扰她,在门口守着就行。”
任墨予听话,乖乖地出门守着,在他的想法里,这是二哥怕他太跳脱影响珝歌调息,却忽略了莫言阴沉的面容。就算他没有忽略,也至多以为二哥是在担心任清音。
莫言带着任清音回屋,将他放在床上,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还凝结着火气没有爆发,但放下任清音的时候,依然是仔细而小心。
任清音轻轻吐出一口气,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内腑便是震闷的疼痛,“老二,替我拿件衣服来。”
他喜洁,这满是血污的衣衫在身上,他有些受不了。
莫言也不说话,取了件衣衫放在他身边,伸手便将任清音身上的衣衫解开,任清音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阻拦,手到半空就收到了莫言冷冽的眼神,便又无力地落了回去。
莫言解开他的衣衫,掌心贴上他的胸口,缓缓地为他渡气。暖暖的气息进入身体内,受创的内腑终于好受些了。
“你至少三个月不能动真气。”莫言低声开口。
“嗯。”任清音也不反驳,应了声。
莫言抬起眼眸,盯着他的脸,“何苦呢?”
他的话没头没尾,任清音却懂。他扯了扯嘴角,“还债。”
莫言冷笑了声:“用命还?”
哪里是还债,分明是自虐。
任清音低头看着莫言贴在自己胸膛上的掌心,复又看向他平静的神色,“果然,你什么都知道了。”
那日莫言不用他回答问题的时候,他就了然了,自己这个二弟终究是看穿了。
“上次你不让小六给你渡气。”莫言慢慢地开口,“让我给你把脉,但是我看到你手上没有‘心神锁’了。”
那是夜爹爹为他特意打造的,若非情动应劫,“心神锁”没有人可以打开,从那一刻起,莫言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
任清音苦笑,聪明如他,竟也蠢笨如斯。
他缓缓闭上眼睛,声音淡淡的,“放心,我的决定不改,我还是要回去,所以不必为我有什么迟疑,我只是应个劫。”
莫言的眉头一皱,“决定了?”
“一直未改。”任清音轻声回应,“所以,不必让小六知道。”
“何苦?”
“你与他,注定是舍不下了,母亲那边得有所交代,该有人回去。”
“不必为了我们有所牺牲。”莫言神色复杂,“母亲也不愿意看到你背负太多。”
“不完全为了你们,也为了我自己。”任清音的声音很平静,“我这么多年的想法,不会轻易为谁改变。我有我的骄傲,我有我的坚持。”
是的,他任清音有他的骄傲,若是轻易被改变,那就不是任清音了。他的决定里也有他对自己人生的坚持。
一个心性坚定的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人生的目标,纵然动情,情爱也不会是他人生的唯一。
莫言自认为,在大局上他永远及不上任清音。但从兄弟感情上,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任清音。
他活的,太累了。
“如果……”莫言的声音沉了沉,“如果娘亲有了女儿,你的想法会改变吗?”
这一次,换来了任清音长久的沉默,最终,他呵呵一笑。
笑声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莫言赶紧点了他几处穴道,才止住了他震动内腑。
任清音放下捂着唇的手,“你说的是如果,如果真有如果,那就等那日来了,我再考虑。”
莫言摇了摇头,他知道任清音外表和煦内在刚烈,没有人能劝得动他。
“这件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任清音补了句,“今日过后,一切如旧。”
莫言点了下头,轻叹:“好。”
自从他发现端倪开始,莫言就选择了沉默。说不醋不可能,说醋,似乎也没那么浓。反而有一种浓烈的、化不开的惆怅堆积在心头。他太了解任清音,若任清音真是想要与南宫珝歌在一起,他会开诚布公告诉他们两人,他不说,就是选择了放弃。
所以,他用那么惨烈的方式还债、应劫,就是为了让自己心底可以更决绝。
“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任清音失笑,“有些事我也没经验。”
他的调侃带着些许的自嘲,让莫言也不由露出了笑意。只是这笑意才乍起,就猛然化为了凌厉,侧首看向窗外。
那是谷外的方向……
杀气,在一瞬间迸发。
几乎与此同时,二人的耳边都听到了任墨予低喝的声音,“什么人!?”
这里是他们的地方,任清音自然也是设下了简单的阵法,只要有人触动阵法,三人都会有所感应。
莫言猛地起身,捏紧了剑,拉开了门。
人才走出,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就听到了又甜又娇的嗓音,“喲,看上去地方还不错啊,哟,人看上去也不错啊,小模样真是让人想要疼爱一把,只是人模人样的,怎么不干人事呢?”
院子里,大模大样地站着一名女子,眉目妖娆身姿婉约,那一扭三个弯的姿态,和那娇媚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的蛇精转世呢。可惜眉宇间的锋利和眼底的杀气出卖了她。
她的面前站着的正是任墨予,他的双手在背后,已经握住了双刀,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眼角一挑,“哎呀,欠人东西都得还,何况一个大活人呢,不好意思,我来接我家殿下了。”
她伸出雪白的大腿,一摇三晃地朝屋子走去。
任墨予身形一动,再度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脸上煞气立显,“怎么,不想还?”
任墨予不说话,双刀已然出鞘横在了身前,那态度不言而喻。
“呵。”她口中发出一声不屑的笑,“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硬抢了。”
她手指张开,指尖劲风射出,直取任墨予的命门。
任墨予双手一扬,流光飞舞的光芒里,刀气逼人。
只是他的刀,还没来得及与女子的指风触碰上,横空一柄剑已挡在了前面,那剑冷凝似秋水,寒气如冰霜,而它的主人比它更加冷然寒冽,眉间一点朱砂,如血凝结,“我与他,还有一笔帐未清,秦侍郎让给我如何?”
女子娇媚一抿唇,“好。”
她身影似鬼魅,转眼从任墨予的面前消失,刹那间出现在了屋门口。
不过她的脚步还没有踏入屋门,红色的烈焰,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