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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其辜02 ...


  •   一年半前,乌南城,夏,上午。

      徐府后院的冷僻角房,一身浅灰布衣的楚楚端着一碗稀薄的米汤,喂给床上躺着的莲姬:“娘,你身子弱,再喝一些吧。”

      莲姬身形瘦削,面色苍白,身上仅一层褐色单薄的被子,显得更加凄凉,她摇摇头:“楚楚,我饱了,你喝吧。”

      楚楚一听,简直要落泪。

      莲姬是她的阿娘,也是繁荫国南将军徐望的舞姬,十五岁被其他官员当礼物,送给当时三十岁的父亲。

      阿娘年轻时容貌清绝,舞艺倾城,十六岁生下她,楚楚自己只得传阿娘七分颜色。

      她记得七八岁那会儿,还有好吃的和新衣服,只是阿娘经常要换上漂亮的服装,给父亲的客人献舞,有时会被客人留下,第二天回来总会一身的伤痕。

      她那时不明白,老是问阿娘谁打了她,阿娘便忍不住流眼泪,抱着她:“没有谁,是娘自己摔的。”

      她很少见到父亲,即便见到也只是匆匆的背影。

      楚楚有时会疑惑地问阿娘:“父亲是不是不喜欢楚楚?为什么他不曾抱我,甚至不曾叫过我的名字?”

      楚楚这个名字还是阿娘给她起的,外婆生前在的地方叫楚县,是阿娘一生想要回到的地方。

      阿娘抚摸着她的头发:“楚楚这么可爱,怎会不喜欢。你父亲是大将军,有很多公务在身的,许是没有时间,许是其他姬妾子女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许是…”

      阿娘转过头,语气哽咽:“他没有表现出来,其实心里是在乎楚楚的。”

      楚楚有些不明白。
      她感受不到的在乎,能算在乎吗?

      不过,她没有追问,她不想让阿娘难堪,也不想打破自己的念想。

      就算是自欺欺人,望梅止渴,好歹生活有了盼头。

      直到她十二岁时,一向很少露面的父亲,突然掐着她的脸仔细看,说要把她送给梁王。

      阿娘跪在他脚边,抱着他的大腿不断泣求,这是阿娘第一次违背父亲的要求。

      父亲开始没理睬,阿娘便在他房门前,大冬天的夜里跪了一宿,最后父亲打消了念头,代价是阿娘膝盖落下病根,再也不能跳舞。

      自此之后,府里给她们的伙食和供应越来越差,她们也被赶到了府中最角落的小杂屋。

      阿娘还让她躲起来,不要在府里众人尤其是父亲面前露面。

      虽然不知道阿娘为什么这么做,但父亲那时看她的眼神让她有点害怕,她便小心翼翼隐藏。

      之后父亲果然忘记了她和阿娘,没再找过她们一次。

      她一天天长大,阿娘一天天消瘦下去,有时候膝盖疼得走不了路。

      府里给的银钱连吃喝尚且不够,哪有钱买别的?

      楚楚想出去赚点钱,但府里规定女眷不能随意外出。

      楚楚只好作罢。

      今年她已经十七了,每天一睁眼,看到的只有这有这间逼仄的屋子,一日又一日。

      床上的阿娘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楚楚赶紧放下手里的米汤,为她拍背顺气。

      好一会儿,咳嗽才慢慢停下,阿娘捂着唇的掌心里,赫然一滩刺目的鲜红。

      血?阿娘怎会咳血?

      楚楚心下大惊:“娘,你的病…我去找大夫。”

      她立刻站起来,跑出门外,想去找管家,让他去请大夫。

      她跑一会儿,出了后院的门,觉察出不对,人少了大半,有几个丫鬟小厮慌慌张张在收拾东西:“快点,快点。”

      发生了什么?

      她拉住一个丫鬟:“你们跑什么?管家呢?”

      那个丫鬟杏眼大睁:“你们怎么还在这?夫人公子小姐们昨晚就坐马车出了城。”

      “为什么出城?”
      “之前不知道,现在听外面的动静,还能不清楚?东照军已经就打进来了!”

      丫鬟撒开她的手,匆匆离去。

      楚楚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东照军打进了乌南城?
      父亲的妻妾儿女已经走了?

      所以…她和阿娘是被遗弃了吗?

      瞬间掉入寒潭的感觉。

      不行,她们也得快点逃,楚楚拼命往回跑去,扑在阿娘床前:“东照打进来了,娘,我们快点逃。”

      阿娘一听,情急之下又不断咳嗽起来。

      楚楚以最快的速度给阿娘穿好衣服,又收拾了些衣物吃食,拿着包裹,扶着阿娘朝府外奔去。

      才走了几步,一队士兵已经冲进来,将她们团团围住,然后把她们赶到了府内最大的庭院中央。

      庭院里零零落落蹲着几个没来得及走的下人,楚楚和阿娘走过去,跟他们蹲在一起。

      有士兵跑到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军士打扮的俊正男子面前:“报告千夫长,人都在这儿了。”

      那个长相俊正的千夫长眉头紧锁,声音寒冷:“徐望的妻妾子女呢?都跑了?”

      那几个下人瑟瑟发抖,忍不住朝她这看来。

      那个千夫长大步走向她,用手掐住她的脸,把她提了起来:“你是徐望的女儿?其他人呢?”

      他的眼神有瞬间的诧异,然后变成刻骨的仇恨。

      楚楚身体抑制不住轻颤:“我…我不知道。”

      阿娘抱住千夫长的腿:“军官大人,放过她吧,她不是,她只是一个丫鬟。”

      千夫长踢开阿娘,并将她甩到地上:“你觉得我会信吗?”

      他转身吩咐士兵:“再仔仔细细搜一遍。”

      “是”

      千夫长走回前面,楚楚扶起阿娘,两人蜷缩在一起。

      这时旁边站的看管她们的几个士兵慢慢朝她围过来:“这妞长得真不错。千夫长,你要吗?”

      士兵朝千夫长看去,那个千夫长向她看了一眼,眼神冰冷。

      随后他转过身,背对着她们。

      得到默肯,士兵们满眼邪念,面露恶笑,搓着手,把武器扔在一旁,越来越近。

      阿娘大力推她:“楚楚快跑!”
      楚楚惊惧非常,踉跄朝外面跑去。

      却被一个士兵抓住胳膊,朝她脸上摸来,其余士兵将她按倒在地上,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如此情景,楚楚早已被吓哭,只能徒劳地挣扎:“走开!你们走开!”

      “我先”“我第一个”“都放屁”…

      趁士兵们在争论,楚楚趴在地上,朝千夫长的方向伸手:“千夫长大人,救我,救救我…”

      只有他,才能阻止他们。

      那个年轻俊正的千夫长仍背对着她,置若罔闻。

      “嘶”的一声,她的衣服被彻底撕开,无法蔽体。

      士兵已经在脱裤子。

      楚楚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绝望大喊:“为什么?”

      那个千夫长仍然没有回头,只是负着的手捏紧成拳。

      阿娘一直试图拉开那些士兵:“放开我女儿。”

      “别碍事,你这个病秧子。”有士兵朝阿娘胸口狠狠踹了一脚。

      阿娘朝后飞去,“嘭”,阿娘的头重重磕在花坛边缘,然后

      阿娘倒在地上不动了。

      “娘!”楚楚心痛欲绝,不知哪来的力气,又抓又挠又咬,挣开士兵,朝阿娘跑去。

      只是才跑了几步,就又被士兵抓住,压在身下。

      这时,听到动静的千夫长总算回头,见到眼前一幕:“住手,谁让你们杀人了?”

      “意外,意外”士兵们陪着笑脸,打算继续。

      “放开她!”千夫长声音冷厉。

      脱了裤子的士兵,事被打断,哪能服气:“黎坤,你可不能滥好心啊,莫忘了,你妹妹不就是被繁荫的士兵…”

      “够了。”千夫长立刻打断,注视着她:“她,你们不能动,现在她是徐望唯一的亲眷,身份特殊的俘虏,应先交由将军发落。”

      士兵们抱怨连连:“咋不早说?”

      千夫长:“院里的丫鬟给你们。”

      士兵们一脸不情愿,骂骂咧咧起身,朝院中其他女子走去。

      楚楚没有时间去庆幸躲过一劫,也没有时间去同情其他人,她朝阿娘跑去。

      她抱着阿娘不断呼唤:“娘,娘,娘…”

      可阿娘脑后全是血,面色惨白,再也不能回应她。

      她没有娘了。

      周围女子的惨呼声不断传过来,楚楚捂住耳朵,不敢细听,更不敢转头看。

      是她害了她们吗?

      这时候,那个叫黎坤的千夫长,走到她面前,将一个包裹扔到她身上。

      是她的包裹,一些备用衣服已经快散落出来。

      楚楚抬头看去,他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背对着她抱臂而立,身影刚好挡住那些士兵的恶行。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明明很恨她的,不是吗?

      楚楚想不通,但她由衷地感激他。

      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只剩些许碎布,她从包裹里拿出衣服给自己换上。

      然后继续抱着阿娘,她不知道该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脑子里木木的,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

      黎坤一直站在她面前,没有移动位置,也没有回头看过她。

      半个时辰后

      士兵们已经将府里又搜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人,也在庭院内的丫鬟身上发泄了一通,地上一片狼藉。

      那些女子的哭泣声就像锯子,从她的心上割来割去。

      黎坤走到前面发令:“把搜罗的财物和俘虏带上,整好队伍,与将军汇合。”

      “是”

      她被几个士兵架了起来,跟在队伍后面。

      出发时,黎坤过来警告架她的士兵:“将军的人,别动手动脚。”

      “是”

      她被缚住双手,不时被身后的士兵推搡一把。

      队伍在乌南城的街道朝东行着。

      士兵们百无聊赖,开始闲话。

      “这次可是个大胜仗,不知上头会赏些什么?”
      “肯定少不了。咱们正西军可算扬眉吐气一回了,跟着纪衡将军是跟对了。”
      “话说,以前咱主帅都是被西南军的方诚压一头,谁料到方诚通敌叛国了呢,而咱将军竟然攻下了乌南城。”

      “唉,我听说,咱将军跟方诚年少时,是一个营帐里并肩作战的兄弟,方诚还救过咱将军的命呢,后来方诚表现优异被调走,这才分开。”
      “可惜如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说方诚咋想的,西南军是最重要的边军,向来是圣上心腹,妥妥的朝廷重臣,他放着大好前程不要,叛什么变啊?”
      “谁知道?大概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跟着咱纪衡将军好,这么一个繁荫大城,前所未有,说不定还能据此拿下其他城池。”
      “别光顾着说,掉远了,快跟上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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