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依然》十星葵

41、荣辱05

　　一盏茶后，温积秀便回到住处，他不想让父亲担心。

　　军中将领和文职们的住处位于整个军营的中央，同样是木制房屋，比普通士兵们能好一些。分为办公、用膳、休息等不同区域。

　　他和父亲、兄长住在较为独立的一个房子里。

　　刚进门，见到父亲在洗漱，兄长则一手拿书，倚坐在靠窗的榻上。

　　他放慢脚步，想在不惊扰大哥的情况下溜进里室。刚走了几步，就听见

　　“积秀，过来给我沏茶。”大哥看书姿势并没有变。

　　他不想被大哥使唤，可是大哥那有好多藏书，他好想看。

　　温积秀慢慢吞吞地走到榻前：“大哥，我不在，你就不喝茶了吗？”

　　“泡茶太麻烦了，再说小弟泡的茶尤为好喝。”大哥把书拿下看着他：“难道去了一趟赫都，小弟看不上我的书了？”

　　明明神色如常，但他就是能感觉到大哥眼里狡黠的笑意。仿佛他要是敢拒绝，下一刻就会受到大哥特别的‘关心和询问’。

　　温积秀认命地去煮水，水刚沸，听见敲门声，父亲去开门。

　　“将军？快请进，有事直接命人唤我们过去便可。”
　　“遇棠，我今日来找你和悬光，是为私事。”

　　大哥起身去迎：“将军请讲”

　　他们落座后，温积秀将茶给他们泡好，之后坐在稍远的下首。

　　将军拿着茶杯，迟疑片刻后开口：
　　“遇棠，你也知道，我带小澜来军营，呈给陛下的理由是早有婚约。
　　为给小澜寻个良配，我观遍军中年轻儿郎，唯有悬光最为出色可靠。
　　所以我想先问问你和悬光的意思。”

　　“将军抬爱”父亲起初一愣，随后看向大哥：“悬光，你意下如何？”

　　将军要将澜姐姐许配给大哥！温积秀心头巨震，慌乱地看向大哥，想知道大哥的回应。

　　大哥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这轻扫了一眼，沉思少顷后向将军抱拳行礼：
　　“蒙将军垂青，光感激涕零。
　　只是以光对定澜小姐的了解，她心悦的恐怕是将军和她兄长川这样骁勇善战的英雄。
　　光这样满腹谋算的文士，恐怕不在定澜小姐选择之列。”

　　将军闻言拍腿大笑：“不愧是料事如神、算无遗策的璇玑军师。
　　我问过小澜，她正是这样说的，还说必须要能时刻见到我和小川。
　　只是这样的，我上哪找去？”

　　大哥微笑：“定澜小姐年纪尚小，将军何不多等些时日，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就会出现如意郎君了。”

　　说完大哥不经意朝他这瞥了一眼。

　　温积秀犹如身置狂风骇浪，时上时下。

　　忧的是，自己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喜的是，大哥拒绝了亲事，就像斩立决被缓期执行，有了喘息苟活的时间。

　　将军将茶一饮而尽：“也罢，既然你和小澜都无意，我也就不乱牵红线了。”

　　大哥拿茶杯的右手食指轻点杯身：“定澜小姐初入军中，定有诸多不知晓、不方便的地方。
　　积秀与小姐年岁相仿，又无要务在身，将军可让他陪小姐熟悉熟悉军营。”

　　听到这，温积秀魂魄乍惊，激动得坐直。

　　将军朝他看过来：“也好，他俩初见就相处颇欢，只是小澜是个活泼性子，积秀却喜安静，会不会烦扰到…”

　　“不会，将军，能陪澜姐姐，我很乐意。”温积秀没等将军说完，就给出自己的回答。

　　能陪伴她身边，是他心愿之至，怎能言烦扰二字。

　　“那就有劳积秀了”说完，将军站起来看向父亲：“遇棠，我回去还有些事要处理，不便多留。”

　　他们几人都起来，送将军到门口：“将军慢走。”

　　将军走远后，父亲对着大哥的身影若有所思，随后开口：“悬光，你今年二十，是到了娶亲的年纪。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和你娘给你找找看。”

　　大哥随意往榻上一躺，姿态闲逸：“父亲，喜欢的又不是标准，而是那一人。若真喜欢上了，什么标准也得为他重定。”

　　父亲一脸忧心：“可是军营中除了定澜再无女子，你喜欢谁去?”

　　大哥转过身，留个背影：“不劳父亲费心。”

　　“那正好，我落得清闲。”父亲许是被大哥拒绝沟通的态度气到了，甩袖进了里室。

　　温积秀磨磨蹭蹭移到大哥榻边：“大哥？”

　　他知道大哥一定猜到了他的心思，才建议将军让他陪澜…澜儿。

　　可以这么称呼她吧，反正只是在心里，没有人知道。

　　“何事？”大哥转过身来，一脸不耐烦。

　　“谢谢大哥。”

　　大哥抬眼，目光似狐：“口头上谢有什么用，去帮我把衣衫洗了。”

　　说完手一指，温积秀朝那个方向看去，见角落盆里有一件淡墨色长衫。

　　“好”温积秀走过去端起盆，叹了口气。他哥怎么这么懒？

　　不过若是能一直和澜儿一起，让他给大哥浣一辈子衣也不是不成。

　　第二日

　　校场，士兵们训练的声音洪亮震耳。

　　场外，温积秀带着方定澜了解军营：
　　“澜姐姐，军中规矩比较多。
　　士兵们每日都要按鼓号声起息、换防、操练。
　　无令不得随意走动。
　　一般无战事时，前左右中四军是两日一训练，八日一操演考核，十日一休息。其余时间砍柴、割草、打水、保养武器和马匹、外出购买物资及执行任务。
　　后军是四日一训练，同样八日一操演考核，十日一休息。其余时间除了砍柴、割草、打水外，还要负责修筑工事，耕地种粮。”

　　方定澜将视线从训练的士兵们身上，转移到他面上：“温弟，那四军都要外出执行什么任务呀？”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就那么看着他。

　　温积秀有些紧张：“军中人数多，钱粮消耗迅速，朝廷下发的军饷向来吃紧，所以会接些其他任务，好多些收入。
　　右军和中军负责沧曲城城防，重要活动维安。
　　前军和左军会承担官府的官银押运，捉拿贼犯，剿灭劫匪等任务。
　　当地官府会给对应的酬劳。”

　　方定澜笑容明媚：“要做这么多事呀，我还以为他们只需练兵就好了。”

　　温积秀也笑起来：“将军要养十万人，还有数万匹马，哪会容易？”

　　方定澜突然想起什么，一脸兴奋抓住他的胳膊：“沧曲城内什么样？我想买一些装饰屋子的物品。”

　　温积秀立时恍神，说话磕磕绊绊：“澜…澜姐姐，沧曲城虽比不上赫都，但也是西南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什么东西都有。”

　　“那我们现在就去。”说着，她就拉着温积秀往一个方向走去。

　　温积秀感觉耳朵要烧起来：“澜姐姐，是另一边，出营需要口令，也有时间限制。我们先去找将军。”

　　“好，去找爹爹。”

　　一年后

　　温积秀和方定澜从沧曲城内采买了一些食物用品，正在回郊外驻地的马车上。

　　将军派了十人小队护送他们。

　　这条路他们二人一年来走了二十余次，再熟悉不过。

　　夕阳下，马车正走到半程。一声异响，车子突然倾斜，似是一侧轮子陷入了坑里。

　　马车里的方定澜不由朝对面车壁撞去，温积秀立刻移过去接住她：“澜姐姐，你没事吧。”

　　方定澜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外边的士兵大喊：“有袭击，列阵，保护小姐！”

　　随后一阵刀箭相击的声音，更有几只箭射到马车内，正插在二人耳边。

　　箭尾犹自在不断摆震。

　　温积秀感觉她的身体在发抖。

　　“温弟，别怕。”她的声音带颤，但紧紧抱住他，让他别怕。

　　一声尖锐的鸣镝声响起，有护卫发了信号。
　　不知道将军的人何时能赶来，这地虽然离军营不远，但过来也需要些时间。

　　又有几只箭射进来，马车内是不能呆了。

　　澜儿拉着他溜出马车，朝路边树林躲去。

　　一只箭朝这边射过来。

　　“小心”他抱住澜儿就地一滚，避过那只箭，躲到一棵树后。

　　他们这才发现大半的护卫已经倒下。远处一群七八个悍匪模样的人，骑马气势汹汹冲过来，将坚持着的俩三护卫一刀斩杀。

　　然后朝这边逼近。

　　澜儿拉着他就往树林里跑。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

　　为首的匪徒右脸一道长刀疤，提着大刀已经举起，就要挥下。

　　这时，“嗖嗖嗖”几箭不知何处来，前面的匪徒纷纷中箭倒地。

　　剩余的匪徒正在混乱躲避，又是“嗖嗖嗖”几箭。

　　匪徒皆胸口中箭，落马身亡。

　　是谁？箭术简直是凌厉精准，箭无虚发。

　　温积秀本以为是将军派来援救的人，直到树林里出现一个骑黑马的陌生年轻男子。

　　他年约十九，仪表堂堂，英武不凡，薄柿和藏青配色的衣袍，让他显得温暖又沉稳。

　　他策马过来，潇洒利落地下马，用蛊惑人心般沉润的声音对澜儿说：“姑娘可有受惊？”

　　就在这一刻，温积秀莫名觉得，他要失去澜儿了。

　　这个男子会用强劲迅速的手段抢走她。

　　澜儿愣神片刻，回道：“我无碍，多谢公子相救。”

　　之后澜儿转身查看他：“温弟，你没受伤吧？”

　　他摇摇头。

　　他悄悄打量那男子，见他视线一直落在澜儿身上，但目光温和克制，并不放肆无礼。

　　澜儿发现他手中拿着一个结构精巧的装置。像弩，却不完全和现有的弩一样，更为复杂精致一些。

　　“公子，这是…”澜儿说着，忽然远处一阵有节律的马蹄声传来，她心有所感，立刻朝路边跑去。

　　他和那年轻男子跟在澜儿身后。

　　“哥哥”澜儿边跑边挥手。

　　远处方定川带着数百人马赶来。

　　他一身银色盔甲，骑在一匹浑身雪白的马上，那是名驹雪影，如风般疾驰过来。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晕染了淡淡金光，恍若天将下凡。

　　“小澜”方定川奔至跟前，一把将小澜捞起，之后马才慢慢停下。

　　小澜伏在哥哥怀里：“哥哥，好可怕。箭就射在我旁边，这么近。”

　　说完她拿手比了一下。

　　方定川轻抚着她的背：“小澜，是哥哥不好，哥哥来晚了。”

　　他确认小澜无恙，将她安慰得差不多平静下来，才朝后面站着的二人看去：“积秀，可有受伤？旁边这位是？”

　　“方大哥，我没事。”温积秀转头看向那男子：“这位在危急关头用箭射杀匪徒，救了澜姐姐和我。”

　　方定川闻言抱着小澜下了马，随后朝那男子抱拳行礼：“多谢义士相助。”

　　那男子回礼：“不敢当，举手之劳。在下邵非。”

　　方定川同样注意到他手上拿的武器：“这是改良弩？”

　　军中现在虽有弩，但射速慢，无法抛射，制作复杂。所以没有弓运用普遍。

　　但弩的优势在于射击精准，易上手。这件改良后的，威力不知几何？

　　邵非将弩递给他：“正是，在下祖上从事制弩，这是在下改良后的四连弩。”

　　方定川拿着弩思量片刻，又环视一圈，转身向士兵发令：“众士听令。”

　　“在！”士兵呼声整齐响亮。

　　方定川：“一队回营复命，报告将军，小澜和积秀无事，护卫队全没，有义士用改良弩将劫匪击杀。
　　二队清点搜查劫匪尸首。
　　三队侦察周围有无余孽。
　　四队将马车拉出来，将牺牲战友安置车上。
　　其余人列阵防守。”

　　“是！”士兵们依次有序分开，执行各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