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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何求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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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前,宜州,锦城。
“娘,我们这次去赫都不回来了吗?你快把大半个家当都带上了。”
朗玥从花市回来,就看到家里正堂的地上堆满箱子。
夏婉在旁边继续收拾东西:“这可说不定呢,你小叔先邀我们过去,等我们适应后,打算把奶奶也接过去,这以后可不就长住赫都了吗?”
“奶奶也要过去?可她的身体能行吗?”朗玥担忧。
夏婉暂停手上的活,微微叹气:“虽然你奶奶年纪大了,不宜长途奔波,但去赫都是奶奶一直以来的心愿,跟她早年旧事有关。想必你小叔叔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要离开家乡有些不舍,但对赫都的期待让朗玥把这一点暂时压了下去:“那样也好。”
夏婉叮嘱:“玥儿,你也把你的东西整理装箱,若是到赫都,少了你心爱的物件,娘可没地给你找去。”
“知道啦。”朗玥提着花市买来的花,走进自己的房间,将花插进青瓷瓶里。
她小叔叔朗循,于三年前科举中二甲进士,成为翰林院庶吉士,今年通过散管考试,任编修时,不过才三十三岁,可谓前途无量。
不过这一切,少不了她爹朗彻的功劳。
二十年前,年仅十八的朗彻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加之相貌清俊,引得无数闺秀仰慕心仪。
其中就包括宜州知府的千金。
当时,知府和她祖父都很满意,有意结亲。
唯独她爹朗彻不愿,因为他喜欢的是青梅竹马的她娘夏婉。
她娘夏婉是商户之女。祖父暴怒,坚决反对,用断绝他科举仕途威胁,要他放弃夏婉,娶知府千金。
可谁也没想到,朗彻放弃大好仕途,选了夏婉。
气得祖父断绝与他父子关系。
阿爹前程就此结束。
这引得无数人唏嘘,毕竟凭朗彻的才华,很有可能是将来的状元郎!
直到现在,邻里与她闲聊,每每提到她爹,都要感慨一番。
她也曾问过阿爹有无后悔,阿爹的回答是:
“没有你娘,才会后悔。”
爹跟娘成亲后,安然做起了教书先生。
并不遗余力地在学业上,教导帮扶庶弟朗循,也就是她叔叔,这才有了小叔叔今天的成就。
小叔叔感激爹的帮助和祖母的关怀,这次邀我们去赫都长住。
朗玥环视着自己的闺房。
精致雕刻的紫檀架子床,并桌椅位于里侧,山水屏风与绸缎帘帷,将琴台书桌隔开,并置有琴棋书画,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这屋里的每一件,都是爹和娘为她精心挑选。
好不舍,哪一件都想带。
朗玥一直收拾到下午,其中大半时间都浪费在选择放弃哪件上,纠结来纠结去,放下又拿起,才收拾了一小部分。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玥儿,在屋里吗?爹给你带了烤羊肉。”
烤羊肉,这是朗玥最爱的食物:“来啦!”
她打开门,朗彻将手里的食物递给她,烤羊肉用数层油纸仔细包裹,拿在手里温热发烫。
是刚出锅的!
“赶紧趁热吃。”
“爹最好了!”
“我带的不多,羊肉虽好,一次也不能过量,一会还有晚饭呢。”朗彻眼含笑意看着女儿。
“知道啦,我要开吃了。”朗玥将朗彻习惯性的每日唠叨抛在脑后,就差赶人了。
朗彻也不恼,在女儿进屋后,细心为她关上房门。
十几天很快过去。到了要出发去赫都的日子。
因要带的东西太多,是以准备了两辆马车,才将所有东西都放上。
出发时,朗彻在第一辆马车上领路,朗玥和夏婉在第二辆马车上闲谈。
很快,朗玥就发现不对劲。
她阿娘不对劲。
夏婉一整个心不在蔫,魂不守舍的模样,连她说话都没听到。
朗玥知道,阿娘这时想阿爹了,在阿爹去学堂教书,阿娘独自在家一人时,常常就是这副模样。
只是,朗玥拉开马车帘子,瞧着前面阿爹乘的马车,据她们不过一丈,而距离出发,也才几个时辰。
朗玥顿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个!
她不是很明白娘对爹,那一刻未曾停止的思念。也不是很理解爹对娘,那放弃名利地位,也只要一人的执着。
这就是话本里说的爱情吗?
朗玥心想,一时的爱情多常见,但如爹娘这般几十年如一日,仍然不改初心的,又有几人?
她将来找郎君,一定要阿爹那样的!
朗玥让阿娘去第一辆马车。
夏婉犹豫半晌,说好她轮流在两辆马车,休憩时换回来。
阿娘不在,朗玥有些无聊,不过很快,就一点也不无聊了。
在靠近桑州的偏僻小道上,她们遇到一伙土匪抢劫。幸得一位少侠相救,那是一个比她稍小的姑娘,一招就制服贼人。
她叫白思若,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之后与她同行的好朋友。
她从没见过那么有趣又可爱的姑娘,若儿虽不是人族,但灵动勇敢,一路上行侠仗义不知多少次。
路上同行时有多开心,分离时就有多不舍。
她将赫都住所地址给她,约好下一次相见。
叔叔朗循为她们准备的落角点,位于城西的居民区,抵达这之后,爹娘将里里外外重新打扫,朗玥到街上置办一些日常所用。
在回来路上,转进一条无人的小道时
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瞬间将她制住。
朗玥受惊不断挣扎,采买的东西掉了一地。
那几个黑衣人,不,他们统一黑甲,武器精良,更像是
暗卫。
她还没来得及呼救,暗卫一个手刀拍在她后颈,朗玥失去意识。
再次睁开眼时,朗玥看到,黑石铺就的宽广地板。
她躺在地板上。好凉。
她尝试动了动,感觉周身无恙后,她缓慢站起来,打量周围。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应该是在宫殿里。
还有一个带刀侍卫立在不远处,穿着来看,不是那几个暗卫。
侍卫见她醒了,转入屏风后,向什么人禀告。
朗玥蓦然被劫到此处,一时慌乱无措,她竭力保持镇定,站在原地,思索对方的来意。
虽然周围看似无人看守,自己也没被捆绑,好像随时可以离开。但朗玥知道,自己逃不掉的。
从暗卫的身手,及者宫殿的装饰来看,对方非寻常之辈,殿外恐有层层护卫。即便逃出去了,对方将自己抓回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朗玥在原地安静等待。
很快,侍卫再次出来,并将两张画像展示给她看:“有没有见过这两个人?知道他们在哪吗?”
朗玥浏览那两张画,下笔潦草,画风粗糙。
但即便如此,两人的出色相貌和独特装饰,也足以让她认出
那是若儿和她郎君萧惟然。
朗玥尽力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惊讶之色:“这两人是谁?他们怎么了?”
这些人来者不善,不能告诉他们若儿的下落。
侍卫闻言,拔刀架在她脖子上:“别兜圈子,快说他们在哪?”
坚冷的刀压得她脖子都木了,朗玥垂下眼帘:“民女确实不知。”
“若是一点线索都无,我们怎会抓你来?有人看到你与他们交往甚密。”
说着,侍卫又将刀狠狠压下去。
朗玥摇摇欲坠,快要倒在地上,衣襟似也被刀划破:“你们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并非匪徒之辈,何必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这时,屏风后响起低沉冷冽的声音:“墨因,你先下去吧。”
随后一位贵气逼人的公子走了出来,他身着玄底金焰袍,腰系羊脂玉钩带,头戴九珠赤宝冠。满身华贵璀璨的衣饰,依旧掩盖不住他自身的凛峻气质和那双如寒锋般的眼睛。
那张棱角分明、精心雕刻的脸彷佛裹了层冰霜,将面无表情冻在脸上。
“是,殿下。属下告退。”侍卫行礼退下。
殿中只剩下她二人。
玄衣公子朝朗玥步步逼近:“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
朗玥心下一惊,东照国的殿下,与眼前这位年纪气质性格相符的只有
太子景曜!
“参见太子殿下。”朗玥下跪叩首。
朗玥跪伏在地上,很久没听到声音,抬头去看。
太子景曜已来到了她面前!
景曜见她抬头,用手抬起她下巴,迫她仰头直面他:“长得也不错。”
朗玥发觉那寒锋般的眼睛,竟然有些微笑意和戏谑。听到他的话,她惊骇非常,声音已带颤意:“殿下这是何意?”
朗玥向后想避开他的手,却被景曜捏住下巴。
景曜手指轻轻摩挲她颈侧肌肤:“姑娘这么聪明,不妨猜一猜,猜对了我就放你离开。”
朗玥忍住浑身战栗:“民女愚钝,恐怕是刚才的粗莽之举让殿下见笑了。不敢再污殿下的眼,那两人民女的确不识,请殿下允民女离开。”
景曜轻嗤一声:“答错了。”
他放开朗玥,回身坐到殿中的一把太师椅上,挑眉看向她:“那两人的下落,有的人是知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只要你成为本宫的女人,你的欺瞒之罪可以不计较。你,想好了吗?”
朗玥再次朝他叩首,额头重重地撞在黑石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民女鄙陋之姿,岂敢侍奉殿下!”
“嘭”
茶盏摔在地板上的清脆声在朗玥前方响起,她跪伏在地上也能清晰感受到对方漫延出的怒气。
似彻骨的冰雪寒风,又似即将爆发的火山熔岩。
“敬酒不吃吃罚酒。”景曜拂袖而去。
朗玥被受命回来的侍卫墨因带到了地牢。
很黑,只有几处微弱烛火照明,勉强能看到摆放的各式刑具和到处的斑驳血迹。鼻尖传来的潮湿腐朽味和血腥味让朗玥腹部一阵痉挛,抑制不住地呕起来。
她被绑到了刑架上。
侍卫没有对她用刑,但周围的环境已足够对朗玥造成心理威慑。
黑暗中朗玥又冷又渴,不时还有老鼠和不知名的虫子爬过她身上。
好恶心,好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极度恐惧中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