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和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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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诗涵的电话很快挂断了，花玉墨回拨过去，却没有被接通。他有些担心，连发几条短信去问，也没得到回答。他盯着空白的对话框，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他又给院长阿姨打了电话，同样无人接听。
漫长的提示音过后，花玉墨紧攥着手机，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寒意顺着脊梁骨蹿上了天灵盖。他在更衣室里站了很久，终于心神不宁地走出了房间，梦游般在走廊里穿梭了几个来回，才勉强走到了冰场边。
仇化恩表现得不错，他最大的优点还是敢跳敢演，心理素质比苏与杭优秀不少。不过到底年纪小，论技术差隋月生一头，在表演上的资质也比不上花玉墨，总体来说应该算不功不过。
仇化恩一下冰场，立刻朝某个在间奏时在挡板边上努力打扰他的隋姓人士扑了过去，那速度快得赵无眠和林小楼同时扑上去都没追上。梅赏枝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花玉墨没由来地觉得梅赏枝看戏样子很像艾琳娜，花玉墨看着总有些不舒服。这么想着，花玉墨下意识回头看她，正好艾琳娜也将目光投向了这个方向，两道计划之外的目光突兀地变成了对视，两个人赶紧同时转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波列娜憋着笑看艾琳娜，少女气恼地瞪了闺蜜一眼。
“怎么啦玉墨？你看到谁啦？”仇化恩蹦蹦跳跳地勾上了花玉墨的肩膀，一只手还拿着刚刚用来砸隋月生的冰套，心情大好地单脚跳着将冰套套回冰刀鞋上。
“没什么。隋月生没出事吧？”花玉墨不着痕迹地拂开仇化恩的手，开着玩笑道。
“哼，他讨厌死了。”仇化恩一撇嘴，“在那儿，活的好好的。”
隋月生揉着脑袋出来了，扑过去一把揪住了仇化恩的领子，笑骂道:“好啊小球球，你敢打我是吧？”
两个少年笑闹在一处，赵无眠揪着林小楼走了出来。多亏林小楼忘了换考斯滕，他身上那件运动服被颜料染得红一块黄一块，赵无眠气得想踹他，但也无可奈何，只好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认命地给林小楼第三次补画身上的牡丹。
苏与杭最大的优点是表演有灵气，而且演什么像什么，气质拿捏得很好，让人真的能感觉到是在看他诠释的那个人在冰面上跳舞。
苏与杭结束了最后一段旋转，谢幕后一头扎向挡板的方向。隋月生两把撕开仇化恩，熟练地拿起搭在挡板上的外套，稳稳扶住险些一头栽到地上的师弟，将外衣围到他肩上。
花玉墨见苏与杭的药瓶就在旁边，顺手拿起来递了过去。
消失很久的木兰景终于跑了出来，花玉墨接过师妹的运动服，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给她。木兰景歪头甜甜一笑，随即用力一蹬地跃向冰面，可惜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大头朝下栽到冰面上。
花玉墨觉得有些头痛，托林小楼去跟教练打个招呼，转身出去想透透气。莫斯科的积雪还白得刺眼，花玉墨裹着红色外套，猩红的身影在雪中无比清晰。
艾琳娜懒洋洋地眯着眼睛站在不远处，那样子像极了一只卧在阳光下的白色波斯猫，估计和花玉墨一样是出来透气的。花玉墨本想绕过去，但想想到底是熟人，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
“好久不见，罂粟。”艾琳娜见他过来，淡淡地打了招呼。
“很高兴见到你，阿妮娅。”花玉墨浅浅一笑，算作回应。
将近五年没见了，当然要说好久不见。
艾琳娜灰紫色的眼睛在花玉墨身上停留片刻，随意道:“罂粟，你最近挺不容易的。”
“是啊。”花玉墨扫了这个曾经和他相看两生厌的女孩一眼，又认真看看随身携带的翻译器，“现在我可没有什么值得你嫉妒了。”
艾琳娜坦然地点点头:“没错。所以现在，我向你道歉。”
有一瞬间，花玉墨怀疑翻译器是不是出了故障。
两人面对面站了半天，花玉墨终于说服自己打破冷场:“也不怪你，毕竟现在我可能更嫉妒你。”
“是吗……”艾琳娜眼睫微垂，“罂粟，现在看到你，我突然发现我的人生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我曾经觉得我和波列娜是世界上最苦命的小孩子，身边的所有人——无论是安慰还是嘲笑——都在时刻提醒我没有父亲这个事实。而你，现在可能比那时的我还不如。”
花玉墨沉默良久，这就是他不喜欢艾琳娜的原因，她不经意间的毒舌和骄傲让人难受极了。然而他眼睛骨碌碌一转，很快回敬道:“可是最起码，背叛我的人中从不包含我的祖国。”
“所以，你也很幸运。”艾琳娜优雅地微微颔首，“就这样，我该回去了，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你是个幸运的人。”
说罢，少女扭头就走，一头灿金的长发披洒在身后，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等艾琳娜走开老远，花玉墨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花玉墨看清来电显示后一秒接起电话，听到对面传来女孩虚弱的声音，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
刘诗涵虚弱地喊他:“花玉墨？”
“是我！”花玉墨焦急地打断她，连珠炮似的连连问道，“你刚刚怎么啦？我一直给你打电话都没人接，你身体还好吗？出什么事了？院长阿姨呢？”
“抱歉，我刚刚……有一点严重。”刘诗涵模糊地回答着。
“难不难受？疼不疼啊？”花玉墨声音里透着心疼。
“还好吧，感觉就像睡了一觉。”刘诗涵咳嗽了两声，“花玉墨，你跟我说实话，八喵死了吗？”
花玉墨愣住了，他第一反应是这件事谁也不知道啊，这风声怎么传到刘诗涵哪儿去的？第二反应就是不能说实话，刘诗涵这四年天天在生死线上挣扎就是为了这群猫，要是他真把八喵的事说了，刘诗涵还活不活了？
刘诗涵等了半天都没听他回答，虚弱却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听实话。”
“……你怎么知道的？”花玉墨变相承认了。
“我说是做梦，你信吗？”刘诗涵那边窸窸窣窣的，似乎是她艰难地靠上了枕头，“做梦这种事儿吧，真挺玄乎的。”
“什么梦？”
“我梦到我死了。”
“啊……”
刘诗涵梦到自己死了，飘荡在一条长长的路上，有两只小猫站在路边，似乎是来接她的。其中一只两条前腿有些畸形，眼睛很大，目光却是空洞的。另一只体型大一些，瘦骨嶙峋。她一眼认出，这是她的两只小猫，失明的是四喵，大一点的是八喵。
一见面八喵就开始不停地抱怨，埋怨刘诗涵来得太早，自己和四喵还没换来一个能给人住的房子，她就下来了。四喵不会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嘶嘶地哈着气，亲昵地蹭着刘诗涵的手。
她不明白八喵说的是什么意思，询问了好几遍，八喵才回答说，这里的宠物是需要工作的，如果愿意，宠物可以用工作所得来买房子，等日后主人下来了，房子可以给主人住。它和四喵努力工作了很长时间，但是四喵天生残疾，再加上八喵年纪小，两只小猫的工作量极其有限，到现在还没换回一个能给人住的房子。
“可是……可是妈妈对我们那么好……妈妈那么爱我们……我们要给妈妈住好漂亮好漂亮的房子啊……”八喵越说越委屈，说到最后居然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刘诗涵反倒得过来安慰它。
四喵一瘸一拐地小跑过去，呜呜地小声安慰着弟弟。
刘诗涵这才发现，周围还有许多小动物，穿着工作服的小猫喵喵叫着扑到主人怀里，打着领带的大狗绅士地向主人行礼，龙猫仓鼠金丝熊之类的小动物也纷纷扑向自己的主人，向一团团滚动着的毛球。
女孩子抚摸着小猫的头轻声安慰着它不要哭了。忽然，四喵仰起头，空洞的眼睛望望刘诗涵来时的路，又转头望望弟弟和刘诗涵，像是下定决心般吊住刘诗涵的裤腿向反方向拽。
——妈妈，你先回去吧。
——妈妈，你回去等着吧，等我们买了大房子，你再过来住。
——妈妈，相信我们，我们能让你住上最漂亮的房子。
最空洞的眼睛里藏着最深切的爱。
八喵揉了揉眼睛:“哥哥说的对，妈妈你走吧，过几年再下来，等我们给你买了大房子，接你过来住！”
说着，两只小猫又领着刘诗涵往回走。
再睁开眼，窗外的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有泪水顺着她干瘪的脸颊滑落，在枕边开出微如红尘的花。
花玉墨听着这个故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刘诗涵听到手机里传来了少年又轻又软的笑声:“猫猫救人，猫猫真好。”
“是啊。”刘诗涵无声地勾起唇角，“我好像明白你说的不吃亏是什么意思了，现在想想也的确是，活着有朋友，死了见亲人，挺好。”
“那你还要……？”
“当然，我得好好活着呀，活着才能看书练字喂小猫，对了，还能听你弹琵琶呢。”
花玉墨哑然失笑：“等你病好了我天天给你弹。”
刘诗涵也笑：“我要听《红豆曲》。”
“好。”
两个人的通话结束得非常潦草，好在花玉墨一直悬着的心最终还是安定下来了。他带着愉悦的心情，认认真真地欣赏着同伴们的表演。
林小楼的表现是最出乎他意料的一个，这孩子赛前背单词一样的复习终于有了作用，动作连贯性解决之后，表现力也提升了不少。
梅赏枝虽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关键时刻的表现真是没得说，难怪她教练那么惯着她。
这份宁静一直持续到日薄西山才被打破。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16.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