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坠冬夜》未悄

19、第 19 章

　　我回想起过去的一个夜晚。

　　亲爱的，哪怕你就在我身边，在我面前，我仍然会思念你，思念我们的前世。似乎只有这样，我才是真正的我，而我们才是完整的。

　　往前看去，我的回忆似乎总局限在未成年的那些岁月，因为那时候的你是被我所独占的，直到我的家族分崩离析。

　　城堡的坍塌，也是我们两个人原本互相倚靠的人生的分水岭，我不愿意碰这条线，它让我疼痛。

　　重活一世，让我有了更多不同的体会。我现在回想起过去，能看见被司长收养后蜕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你，似乎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我家道中落后，重新找过许多工作。不得不说，都不怎么顺畅。

　　人只有失势和失意才会知道，风光时的所谓朋友、人脉，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不想讲什么人生大道理，然而谷底所见的东西，有时候的确比顶峰光辉下更加清晰。

　　总之，在我蹚过许多泥泞之后，才重新找到一些愿意施以援手的友人，我做以前所不屑做的事，吃以前所不能吃的苦，慢慢回到生活的正轨。

　　那些时候我当然思念你，亲爱的，从你最后一次将我从狱中带走，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了。

　　我们的身份对调，从前云端的人落进泥壤，而从前渺小如尘的人高高在上。我想我已经没有了机会，又或者立场再去见你。

　　但缘分还是即将我们绑在一块儿，我亲爱的，那个夜晚的重逢是一种必然。

　　你还记得哈罗德开的那间小酒馆吗？名叫“橡木”的那个。
　　我知道你对哈罗德的印象并不好，毕竟这是个膀大腰圆、总是满身酒气、看起来还有点儿邋遢的家伙。

　　正是这样一个成天醉醺醺、好像没有个清新时候的男人，却是在我落魄之后第一个朝我伸出手的。

　　白日里我忙碌得难以想象，唯有夜幕降临后才能得到些许喘息的空隙，我便总在“橡木”里泡着。

　　亲爱的，你知道的，我的父亲从来不允许我沾染酒精这种会让自己失去自控力的东西。然而年少的骤变带来的压力，和生活的种种变节，的确必须有点儿什么让我暂时离开现实，沉溺于幻境中。

　　酒，酒馆，酒馆里的朋友。那就是我能逃避的源泉。

　　在这里的确是我一天之中最放松的时刻，然而在这种毫无警戒心的情况下突然看见你，是在叫我始料未及。

　　亲爱的，我没想到你也会来这种地方，还是和你的同事们。

　　你在被司长收养后，并没有立即参军，而是先在他的单位工作了一段时间。

　　说实话，亲爱的，虽然你穿军装也同样迷人，但我更喜欢你穿制服的样子。
　　你知道的，越是一丝不苟的禁欲者，也就越让人想要撕扯开礼物严严实实的包装，瞧一瞧下面究竟藏着怎样的惊喜。

　　我从来不知道你也会在下班时间来酒馆散心，不知道你会对着别人露出那样和善的、放松的、几乎微笑一样的表情。

　　他们是你的同事吗？
　　只是你的同事吗？
　　是否有谁可以放进友人的位置，又是否有谁可以更进一步？

　　我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胃里燃烧着火焰，可这火焰又确实没有可以燃烧的氧气，只能在短暂的汹涌后归于无澜。

　　我终究没有上前去与你相认，这不仅不是你所需要的，也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并无好处的。

　　哈罗德担心地看着魂不守舍的我，问我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我说，来吧，再给我一杯威士忌，若是把我灌醉，也算是一桩美事

　　……

　　我吻了吻你熟睡的侧脸，挂钟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而夜色正在绵延。

　　这是一个你不知道的夜晚。
　　在我们千千万万相伴的夜中，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