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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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到了最炎热的这几天，艾丽也开始莫名地忙了起来。
之所以说是莫名，是因为她本身未成年，不用为未来生活而一筹莫展，更没有工作可做，当然也不用出去应酬之类——可以说是最轻松的年龄段，哪里来的“忙”。
但她着实忙了一番。主要原因是她的妈妈给她重新找了几个老师，每天轮流来家里教她课。没有周六日这一说，所以她基本天天处于地狱状态。看着周角摆了许多Hello Kitty的写字桌上的一摞卷子，太阳穴开始跳动，以致半个脑仁儿都不舒服。
……
“……小艾丽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三四岁的东方女人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
“有在听啦。”艾丽不耐烦地应了一声，接着在地毯上打滚。
“你说我明明是教你日语的，可为什么你每次都在我的课上学习翻跟头？”女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眉眼清秀，让人看起来好生亲切。
“艾丽最近很烦躁……”女人的话音一落，艾丽就停止了滚动，皱着小鼻子，一脸的委屈，“北乃老师，我不想学习。太苦了，简直比我妈妈强迫我每天早上喝的什么都不加的黑咖啡还苦涩。什么能美颜啊，就算喝了能变成玛丽莲梦露我也不要……”
“吃吃苦是应当的。你没见过东方管制的学生，个个脸上都跟霜打了茄子一般。”北乃一会儿工夫便磕了无数个瓜子，瓜子皮在原本应当盛放烟灰的烟灰缸中搭起了小山。
“啊……”艾丽瞪着眼睛看着北乃，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很显然，她不理解什么叫做霜打茄子。
“你个小屁孩儿不懂就算了。接着COS花果山大王美猴王吧。”言外之意就是嫌艾丽总是翻跟头，跟只猴子似的。可是这话让艾丽更懵了，从小在意大利长大的她哪里晓得什么是花果山谁又是美猴王。
北乃看着她那张越来越像包子，呆愣之情也越来越明显的脸，禁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那细嫩滑润的触感让北乃心中的怪蜀黍魂一下被激发，随口说了句真是销魂啊。
艾丽这次脸上更无辜了，她又遇见了一个不能理解的词汇——销魂。
……她甚至为了让自己多一点知识，还特意严肃地去问了沢田纲吉那个词的表层含义和深层含义。但她万万没想到，沢田纲吉只是对她一直笑一直笑……笑到她已经毛骨悚然，已然觉得沢田纲吉被笑面虎上身了。艾丽颤抖地说了句，原来叔叔你也不太懂啊。艾丽边说还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看来北乃老师就是很有学问，平常交谈随便的一个词都这么高深莫测！
结果，在第二天清晨，艾丽的惊叫声响彻云霄——她那一麻袋子的电影光盘都被折烂扔到下水道了！过了很久很久，她才知道那个对她的那些宝贝光盘下毒手的人是沢田纲吉。而理由便是他以为艾丽是从电影里看来的“销魂”这个词，而误认为那个电影肯定不是啥正直文艺的好片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眼前，那个被艾丽一直当智多星下凡供着的北乃老师正一边捏她脸蛋，一边让她用日语描述自己心中好朋友的定义，说是可以增进口语能力。
艾丽的脸被捏得有些发红，口齿不清地嘟囔着。
北乃倒也不恼火，像是翻译机一般翻译着艾丽嘴里含糊不清的话：“能陪你一起玩？能让你在对方身上实践电影台词和动作？能陪你荡秋千？能接受你的向日葵？能给你饭吃？能给你屋子睡？能给你一只小白猫？”
艾丽听着北乃老师一字不差地翻译自己的话，频频点头，继而顿了顿又接着嘟囔。
但这次北乃并没有翻译，反而是用一种异样地眼光看着艾丽，夹杂了些许讥讽。然后松开捏着她脸的手，有些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脸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艾丽的话：“我的乖乖啊，你这哪儿是找好朋友啊，是要找金主吧？”
艾丽又皱起了鼻子，一个骨碌翻到沙发下面，接着打滚——她听不懂什么叫做金主。她心里烦躁得很，十分埋怨自己，为什么自己好多词都不理解。
北乃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笑，目光落在打滚的艾丽身上，久久不曾离开。
感受到身后的灼灼目光，艾丽终于爬了起来。几缕金色的头发因为长时间在地毯上打滚起了静电而立了起来，一阵风从循环制冷的立式空调中吹来，那几缕屹立在头顶上的金发也随之飘动。
北乃看见后，不禁愣了下，然后嘴角荡起一个笑容——有善意、有讽刺、也有冷漠。
艾丽不禁呆立住了，她的北乃老师很怪……她全身的细胞都在战栗着告诉她要远离眼前这个陌生的北乃老师。
被艾丽奉作神明的北乃老师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合不拢嘴，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她扬起弧度的红唇中吐露出来。她说，为什么你能一直这样。
艾丽歪着头，她听不懂，不是装傻，是真的不懂。
“喜欢向日葵？”北乃突然停下来，冷问道。
“……”艾丽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真对不住呢。我这人就是喜欢毁灭别人喜欢的东西……包括你和他。”
“……什么意思？”艾丽有些呆愣地问道。她现在正赤脚站在地板上。不知从何时期，她开始觉得凉，股股冷意从脚心向上窜，窜到了心头再凝聚起来。
“走吧。”北乃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亲切如往常。
艾丽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走吧”的具体含义，就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意识也开始涣散。
再之后的事，她也不能知晓了。
夏天的天气总是变幻无常。
两个人在屋里的时候，屋外骄阳似火。院子里的向日葵开得正盛，一派蓬勃。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下起了小雨，带着夏天独有的气味沁入鼻腔。北乃伸出一只手，接住了雨滴。她说，这才是她的夏天。
转身之余，朵朵高大的向日葵已被淋湿透尽。没有了金色的眷顾，没有了阳光的呵护，这些个娇滴滴的向日葵还会干些什么，又能干些什么？
北乃如是想。她大概不会懂得有个词叫做希望——这个夏天的希望。
每个人的夏天都隐藏着千千万万个希望。白驹过隙，这些个希望一直痴痴地等待着主人去发掘。
可有些希望是注定要擦肩而过的，就比如现在艾丽的屏幕不断闪烁的手机。
手机边震动，边在艾丽卧室里的写字台上滑动着。而手机的主人——艾丽，她不光听不到来电声，更没法儿来接听了。
而那个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的名字正是沢田纲吉。
……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