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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梁上高悬(上) ...


  •   目送商辰离开后,伏芫回到窗边,继续专注地做了会绣活儿。
      纤细的金针在她手里穿梭,细细地勾勒出了一弯弦月。掺了白银的蚕丝线在月光下发出柔和浅淡的光晕,令绣样看起来更加精巧别致。她时不时停顿下来,触摸检查那些图案的轮廓针脚,确定它们是否完美无暇。指尖的薄茧轻轻掠过密实的丝线,产生了十分轻微的痛感。随着红色的液体从细小的划口处浅浅渗出,她蹙紧的眉心逐渐舒展开来。
      近些日子,她他着意在给人缝制配饰上花了许多小心思。一针一线无不精心细致,尽为传递真心诚意。这种事情,她过去从来没有做过,也是不需要做的。
      实际上,她很清楚,商辰并不真的需要自己‘恢复记忆’。
      现在的他仍在半信半疑,仅是把她姑且安置在视线之内,当做脆弱的菟丝花般来观赏圈养。兴许,他还能借此代偿自己那颗所剩不多的良心,在以某种通俗的方式给予弥补——如果他还有这东西的话。
      他命人送来的那些额外的补养汤药,她是不敢喝的,全都趁没人悄悄处理掉了。其实,她无意去深究对方编造谎言、配合她作伪失忆戏码背后的心理动机。又或者,这可能仅仅是另种试探的手段。假设周遭全员都在作陪,假意陪她这个外人逼真做戏,那她的行事则需更加保守,时时刻刻谨记万分警惕。
      他们彼此都理应清楚,自他当年转身抛下她在火场的那刻起,二人之间的信任便已土崩瓦解,粉碎得什么也不剩。既是覆水难收,已成定局,那么事后粉饰,便更显苍白无力。许诺保护表现出来的情真,反复陈词告白的意切,实则仅是伪善者绝佳的演绎罢了。
      呵,伏芫心道,几年不见,商辰装模作样的功夫,还真是愈发炉火纯青了。
      当初她险些葬身火海,枉做替罪羔羊,还能是拜谁所赐?也正因自己的愚蠢天真,才有了后来的那许多痛苦的日夜。如今她费尽周折混进商府,追求的自然早已不是谁的忏悔,更不会是作秀出来的虚情假意。
      即便他有自己的苦衷又能如何?
      倘若万事皆可弥补,那何来世上的许多遗恨呢。师父说,我们既已受其所累,大可不必为可恨之人心生恻隐。对此,她深以为然。
      伏芫轻轻摇头,收起手中针线。
      虽说成功囫囵蒙混了进来,想要打破壁垒,乃至获取信任,实则并非易事。人心难测,须得想方设法,徐徐图之。卖惨博取同情的方法是可一而不可再的,酌需使用有度。况且对方敏感多疑,府内各处眼线,她得抓紧时间想出别的法子。
      事已至此,唯有向前看了。
      她移动到书案前,安静地端详那副平铺的半成品。
      昏暗的烛光下,雪白的绢布纸面像是泛起淡淡的旧黄。画中女子身姿神态舒展,观之令人心境平和。都说画稿反映作者心绪。在商辰着墨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伏芫驻足案前,略想了一会儿。而后她重新提笔研磨,在画中的周身置景添上了几笔,添绘出了窗外那轮上弦弯月。
      开明十九年,九月初九。
      当晚悬在夜空的,也是这样一弯蛾眉新月。
      山上接连发生的祸事,令天门派笼上重重的阴霾。
      邻碣峰临在子时前后突发火患,大火汹涌迅猛,几乎将山顶的夜空映得如晨间昼亮。当日负责轮守藏经阁的弟子困于火场,不幸逃出未果丧命火海,被发现时已面目全非,骨骸多数化作了焦炭。而位于藏经阁地下的暗室虽未遭祸,打开时却空空如许,本该保存其间的剑谱自此不翼而飞。掌门苏言决定封山谢客,亲率同辈要员及足下弟子收拾残局,无谓外界如何甚嚣尘上,都不曾走漏一丝风声。
      世人多只知其一,第二桩事后被封锁在山内,成为了门中心照不宣的秘密,在沉默中逐渐被淡化遗忘。她不是天门最优秀的弟子,也不是谁最看重的高徒,登州远在百里之外,所以死讯很轻易地就被掩埋了起来。
      然而,能注意到第第三件事的人更加寥寥无几。在邻碣峰的火势被大雨熄灭的次日,山脚一家富户老宅遭恶徒离奇洗劫,满门老小惨遭屠戮,没留下一个活口。村镇上的人说是邻碣峰的动静太大,触怒了山神太岁,他们家是遭了迁怒。官府曾派人来调查,结果却因证据被犯人临行前放火损毁许多,结果似乎不了了之。天门大火震惊武林,且《九章剑谱》的下落疑云吸睛,表面上两件事互不相干,甚少有人将其彼此联系。
      其实,江湖流传甚广的剑谱秘籍失于火场之说,并非全然的无稽之谈。
      尽管在因果上存在出入,但真相却只需将事件前后顺序调整。
      当年邻碣峰的大火的确将藏经阁上万藏卷尽数吞噬,毁去了无法估量的前人遗。而她却比谁都清楚,遭难的唯独不可能是那本享誉武林的《九章剑谱》。只有当场留在阁内值守的人才知晓,早在火患事发之前,那本秘籍便已被取走——
      被众说纷纭的《九章剑谱》,原本就不在藏经阁内。
      阁中石坛静默守护的,仅是在地下暗室里一枚梁上高悬的空椟罢了……

      =

      那时情景不论何时重溯,都如再次身临其境。
      从身处日下涸土的梦魇中醒来,映入眼帘的即是一片汹涌火海。摆在手边的陶杯被烘烤得发烫,内里残存的茶水倒映出火苗跃动刺眼的影子,正在迅速地蒸发烤干。自贵定接连跌落的书卷正如泥牛入海,前赴后继地成为助长火场的养分。
      热浪裹挟着火星失散飞舞,攒动的火焰猛若妖邪,像是正在贪婪地蚕食着周遭的所有事物。她将衣袂收紧,蘸取茶水打湿手帕,仓促地蒙住口鼻。胸腔传来阵阵干灼过后的疼痛,她不得不躬下身躯,终于获得片刻的喘息。
      眼下面对的是毫无预兆的绝境。
      而她的处境异常窘迫。
      伏芫反复告诫自己,情形越是危急,越得冷静下来。
      上万帛卷书册接连没入火海,它们燃烧时发出噼啪声响,嘈嘈切切地环绕四方,就像鬼魅叫嚣着催命的鼓点,没完没了地围着她逐步迫近。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方木书架侧身倒塌,带起股猛烈的热浪扬尘,火辣辣地朝她扑面而来。
      伏芫抱住双肘,把头埋得很低。但凡在此多逗留一刻,性命之忧便要多上一分。她心里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和机会真的不多了。
      通往阁外的两道闩门约莫有十丈远,而门侧四方条框已被大火吞噬,她的脱身之路上障碍重重。火舌张牙舞爪地呼啸蔓延,即刻要将人彻底围困。若是强行鲁莽突围,怕是神仙也难全身而退。能做的选择所剩无几了。她咬咬牙决定拼一把,借横梁支点攀住穹顶,逆行向上寻求出口机会。浓烟难耐正灼热地盘旋而上,在主梁彻底坍塌前,她竭力争分夺秒,亦非不可为之。
      就在伏芫下定决心的时候,另一陈书的长架轰然倒塌,扬起卷带杂质火星的灰尘。伏芫下意识抬手遮挡——灼热的火灰在空中飞转,消失在她裸露的肌肤表面,留下连一串刺痛的红色灼痕。
      她的心底自是更加焦灼。
      此刻她本不该犹豫分毫,却没来由冒出股奇异的冲动:
      百闻不曾得见的天门至宝就锁在身后的法阵石坛之下。而她刚好知道如何解除玲珑锁钥的关卡。天门《九章剑谱》天下无双,凝结师祖数十年心血精华,如若就此消亡于火海,岂不世间一大憾事?
      这场火来得蹊跷,她身为值守却打了瞌睡,着实难辞其咎,要是能将剑谱保全,或许勉强能将功抵过。
      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呢?
      她鬼使神差地想着,转身跨步来到坛边勘察,随即大惊骇然——
      紧扣六边石坛的金刚连环锁链,竟不知被何人解去,现在居然仅是徒有其表而已!入夜前她分明亲眼所见,确认过石坛与往日无异,其上还蒙覆着层薄尘,所扣金刚锁也安然无恙。
      不肖详细确认,她登时心里就凉透了底。是她的记忆出了差错,还是谁先人一步,偷偷解开了这道九连环?难道这场大火因它而起?
      ……也许,自己在值夜时的瞌睡困倦也并非偶然。
      未曾设想的意外,令眼下焦灼的处境愈发混沌起来。
      石坛秘钥掌握在掌门手中,但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在这山上,至少还存在第三个人有能力打开石坛。
      石坛已错开一条两指宽的缝隙,她用力推开石板,露出通往地下的漆黑入口。方正的洞口尺寸并不宽大,恰能容单个成人身量进出。
      身后熊熊热浪扑滚,此刻伏芫没再犹豫。她笼着口鼻,深吸一大口气后,果断地躬身钻进了黢黑狭窄石阶。石板背后设有机关,缓缓关闭了与地面联通的出口。石室内温度骤降,外界风火的喧嚣,瞬间变得遥远起来。
      这是自她进入天门派以来,首次真正踏入所谓山门第一重地。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焦土气味,有些怪异刺鼻。足下阶梯湿滑,伏芫捏着方才草率制成的照明火折,扶墙谨慎地向下前进。
      还没她等走到底,手中微弱的火光咻地一下,熄灭在了黑暗之中。

      =

      黑暗侵袭视野的同时带走了周身感官的灼热。
      身边的环境开始变冷。
      人总对未知感到本能恐惧。
      伏芫的胸膛不自觉地上下起伏,内里扑通扑通地打起鼓来。
      约莫转角十几节后,她终于重新抵达了地面。
      地下长久没有跟外界流通,空气能明显感觉到有些稀薄。她没有火石,无法再度点燃光源,只得一边等待夜间视觉的适应,一边小心翼翼地摸索。
      这间凿筑在藏经阁塔楼地底正下方的石室空间算不上大。
      正如先前了解到的那样,石阶尽头左侧的墙壁上藏有人为设置的暗桩。此类设障乃典型滇南风格,伏芫沿着冰凉的墙壁快步向前,心道所幸事先有准备,否则临场发挥难以应对。
      师祖秦朝阳与前朝传奇女建筑学家千机婆婆的后人是忘年交。后者曾应邀来天门山暂住,邻碣峰后堂的主体建筑群就参考了部分滇州的奇工设计。千机婆婆的《粹木经录》流传后世百年,被广大工匠奉为经典,而能按其中巧思构图在实际中建造出的成品的却寥寥无几。据门中记载,秦朝阳向那位忘年交特地要来一张《粹木经录》没有收录过的图纸,采纳其中精华融入到了自家的建筑群中,以防未来发生不测,为后世徒孙费尽了心思。或许,这间佯装成阁中石坛的地下暗室,就是其中设计之一。
      地上的火势越烧越旺,暗室久疏空气流动,便是使用龟息之法,也不宜久留。伏芫开始有些后悔,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活着离开这里,这间石室几乎光徒四壁,几乎没有剑谱所在的头绪。都说秘籍被存放在藏经阁中,谁也无法确定它是否就在石下面。然而石坛中空存匣是假,藏匿暗室入口是真,它们的安排,当真是为了保存剑谱存在的吗?
      整间石室异常空白,她寻遍四壁都没有新的发现,唯独却在角落摸到了一具仰坐的尸骨。辨认出是人骨尸骸后,伏芫不由得狠狠倒抽一口凉气。
      门中的暗室里怎么会有尸体?
      怎么会有人会死在这儿?
      五味陈杂之际,她的双眼终于恢复了在暗中视物的能力。
      裹在尸骨表面的衣物已脆弱不堪,轻轻触碰就容易破碎。它以瘫坐的姿势倚在角落,两手交叠放在双腿之间,覆在白骨身上残存的布料随年头日久变得十分薄脆,瞧不出详细的纹路花样。尸体表面的皮肉已经紧紧地风干,贴在骨骼表面,由内而外发出的腐气早已散尽了。
      通过盆骨的角度和整副骨架的尺寸,能够判断出它生前是一位女子。
      她是谁呢?
      已经去世多久了?
      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死后却无人问津?
      伏芫脊背发凉,顿时心乱如麻。
      莫非此前进入石室的人,是为了寻她而来?那为何没有把她带走呢?又或者,她生前因为什么目的出现在这里,结果入口的石板被封死,所以最终无法离去?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她命丧于此?
      金刚锁和暗桩加持守护的不可能是空室。这里一定存放着,或曾经用来保存重要的东西。而这位老前辈很可能是为寻它而来,最后却没能成功离开。
      接连意外的发现,令她原本混乱的思绪冷却了下来。
      伏芫屏住呼吸。
      尸体的皮肉早已僵化,可见数十年来,它都孤身在此无人问津。是掌门他们心知肚明无所作为,还是压根从亲自未打开石坛?那么,空荡的石室里原本的储藏,又到了哪里去呢?剑谱真的曾经出现在这里吗?
      天门派压在藏经阁中的,到底是什么秘密?
      地上的浓烟开始自入口的缝隙里倒灌下来。
      伏芫回看来时走过的狭长石阶,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碎片:
      中心石坛上的六芒阵图、地窖内身份不明的尸骨、《粹木经录》中提过的‘束之高阁’、长达十七八级的折角阶梯……
      她忽然顿开似地意识到了什么。
      伏芫回到石室正中站定,原地提气奋力一跃,两手高高举起——
      竟还真抓到了一只长条方盒似的东西!
      这是一枚长约过尺的玉椟,宽窄莫约三到四寸,玉制外壳冰凉滑腻,两侧都设有钩环,借此被空悬置在石室中央半空,恰好位于石坛的正下方位。黑暗中的方向容易混淆,通往地下的石阶有过两度回圜,兜兜转转的她其实又回到了法坛的正中下方。玉椟的外壳摸起来十分重工,雕撰了云纹和代表九章的异体文字,触感异常精细复杂。
      伏芫将整盒捧在手中,感觉它要比想象中轻上不少。她匆匆返回洞口,借火光查看。玉匣正面的子母扣仿佛和岁月已融为一体,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开启,不像有外力破坏的痕迹。
      假若他们一个两个真的都是为它而来……
      没道理连她都能找到的东西,却没被发现带走。
      短暂的迟疑过后,她猛然将玉椟举起,用力朝地面挥掷下去。玉匣撞击到石缘,发出不算清脆的闷响,从侧面裂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缝。
      自那裂缝看去,其中果然正如猜测一般空空如也。
      她在脑海中立刻涌现出了几则不成熟推测。
      空椟特地被高悬在石室半空,显然有其用意。发现时的状态,却与之逻辑相悖。它明显是专门打造用来存放剑谱的。《九章剑谱》是已被先人一步取走,还是说它从未放到其中?那潜入地窖的女前辈身份有什么特殊,为什么进来以后却没离开?她真的是为了剑谱而来的么?
      遗憾的是,时机已不允许她重新返回石室勘察其间更多蛛丝马迹。就在伏芫晃神的片刻之间,阁顶东侧的横梁忽然坠落,轰然将原本计划脱身的退路完全封死。她迅速滚到石坛对侧躲闪砸下来的断梁,腰部因此猛受重创,登时疼痛得几乎站不起身来。
      值此绝望关头,一个熟悉的男声突然穿过了火场。在四周的炙烤嘈杂之中,人声突破重围而来,显得异常清晰。
      “师妹!”
      “师妹——师妹——”
      “师……师妹你在吗?!”
      “师妹你在哪?”
      “师妹……”
      是商辰的声音!
      她大喜过望地勉力站了起来。
      刹那间,她甚至感觉不到热浪给皮肤带来的痛楚。得救的喜悦与畅快感迅速贯穿头尾,霎时就为她带来一丝清凉。
      她积极回应着对方的呼唤,怀抱着玉椟的残骸,尽力挥舞着手臂。
      “商辰!”
      “我在这!”
      “商辰!我在这!在这!”
      “商辰——商——咳——咳咳咳咳咳——”
      陆续倾塌的断梁短柱阻住了她的去路,也挡住了对方救援的来路。浓烟从口鼻倒灌进她的喉管,传来脏腑融化般剧烈的灼痛。她按住痛苦的胸口,竭力试图持续发出声音。喉咙里跑出来的是像生锈金属摩擦般的嘶吼,但她顾不得这些,仍是拼了命地奋力呼救。
      虽然曙光初现,现下处境仍是紧迫不安。
      她激动流出的泪水被即刻就被烤干,在脸颊上蒸发得无影无踪。
      大火将深夜的藏经阁楼烧得通明,与周遭的黑暗交织,渗透着丝丝诡异。越过层层火焰,火海另一端的场景就有如海市蜃楼,影影绰绰,如幻似真。一个天门装扮的束发男子出现在摇摇欲坠的栓门外,伏芫胡乱抹去眼眶的咸涩,用力眨着眼睛,确认她看到的不是错觉。
      在异常灼人刺眼的光线下,她分辨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那人的肢体动作似乎十分着急,就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说时迟那时快,第二根横梁突然脱顶坠落,正砸在对方面前。只见商辰闪身避开,终于侧脸朝这边张望过来,注意到了她挥动的手臂。
      然而……在那之后,他并没有向她伸出援手。
      先前的呼唤搜寻,像是有别的目的,就像是为了确定她的现实所在。
      对方就这样一言不发,定定地望着她的方向。
      沉默的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也像在刻意视若无睹。
      第三根木横接连坠落,死神再度与她惊险地擦肩而过。
      伏芫躲避时重重地跌了一个趔趄。
      在她的耳畔回荡着语调异常平静的声音:
      “师妹等着!”
      “我这就去找人救你!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话音未落,那说着要救人的身影,转身迅速离开了她的视野,一去不回地消失在了火海之中……
      留下了她更加绝望的处境。
      还有落空的希望。
      那是她第一次,切肤之痛地感受到,何为失望至极。
      就在对方离去不久,藏经阁最后一道承重的木梁难承其中,最终还是在大火中崩坏倒塌。整栋阁楼的屋顶轰然陷落。建成近七十年的天门藏经阁,于大楚开明十九年九月初九,彻底毁于天雷大火。
      天门众人连夜扑救,竭力将火势湮灭在了邻碣峰内,终保山下百姓免遭于难。然而,阁中馆藏卷一万三千二百五十九,不幸尽数焚毁,仅幸存少量门中手抄副本。此乃武林一大损失,江湖上下无不为之喟憾……
      ……
      伏芫猛然张开双眼,看到一片昏暗的床帐。
      她的胸口感到一股舒适的清凉。
      自己已不知是第几次在梦中走回火场。
      每次她午夜梦回的蓦然惊醒,无一不带着濒临窒息的惊惧愤怒。
      深夜的望月居格外寂静。
      掀开床帘,能看到树叶枝丫的影子通过圆窗倒在地面,形成天然的静美图案。
      “醒了?”
      黑暗中的房梁背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少年嗓音,关心地问道:
      “是又做噩梦了吧?”
      她抬手抹去额角冷汗,平静地说:“你怎么来了?”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16章 梁上高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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