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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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哀。”
租来的音响质量不好，葬礼进行曲的声音放大了不好调，说话声被盖住了大半。
“日子还得过啊，小意……”
滋啦啦的电杂音吞掉了后半句话，六十出头的男人瘦小的像颗发育不良的桃核，五官被皱巴巴的包裹着，无端显出几份苦相。一身偏大的起球的西装罩在他身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却是老人半夜起来仔细用灌了热水的茶缸熨好的。
谭恋不说话，只是茫然的盯着供桌上的黑白照。
照片里的男人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有点丑，那是她的手艺，她第一次买卷发棒，男人怕她烫伤自己，让她用他练手。因为小时候吃不饱营养跟不上导致对方哪怕成年了整个人都长的偏瘦，颧骨有些凸起，按理说该是有些刻薄的长相，但混了一点外国血统的男人有着一双明亮又温和的蓝眼睛，哪怕因为遗照P成了黑色，也能在看到的第一眼想到秋日天空。
照片是她照的，他十七岁辍学打工挣到的第一笔工资发下来后给她买了裙子，买了院长的茶缸还有孤儿院孩子们的新被子，又替她交了学校要求的试卷费，最后只剩可怜巴巴的两块一毛。
“抱歉，”她还记得当时少年满身愧疚，“钱不够，预算失误……惊喜可能要等一下了。”
她当时刚卖掉头发，顶着丑到爆的短炸，美滋滋的换上印着枫叶的红裙子转钱，“这不就是惊喜吗？”
“不算的，”少年笑着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眼睛亮晶晶的，“你值得更好的。”
后来她十八岁生日，少年的礼物是一台崭新的照相机，质量不错，修修补补用了八年，报废前最后拍的一张照片被编辑成了黑白的遗照。
刘如松叹了口气，他是个孤儿院院长，虽然生意不景气，但所有人在一起咬牙坚持着也到了现在，勉强算是走上了正轨。
谭恋和艾意是他最早领回来的一批孩子，两个孩子从小就爱黏在一起，长大了也顺其自然的确定了关系。他还等着喝两人的喜酒呢，发言稿都准备了三四版的，谁知道出了这种事儿呢。
看着在自个儿眼前长大的孩子成了冷冰冰的黑白照，刘如松鼻头一酸，再开口，声音就哑了不少，“妮儿，回去休息会吧。”
“院长，”谭恋沉默半响，哑着嗓子开口，眼神空洞洞的，“如果我说艾意没死……”
刘如松一下没忍住，扭头用袖子飞快擦了下眼睛，再转过来时脸上已经挤出了个笑，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一点，“害，那不得是，小意那么欢着你，肯定舍不得走，指不定就在哪块飘着瞅着你嘞？你得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一个人活出两个人的样来！”
“我不是……”谭恋垂下头，火红的波浪卷盖住了她的脸，刘如松发现又有人过来，连忙上前帮着招呼着，引着对方往席面方向走，也没听见她的后面那半句话。
“……他真没死。”
女人站在遗照前，头顶的电灯突然忽闪了一下，身后的影子里，有什么东西翻滚着，蠕动着，跃跃欲试的想要出去，隐约可以听见不规则的咕啾声。
灵堂里静静的，有风吹过，门口的写着“奠”字的白灯笼白布条被吹得直晃悠。那声音越来越清晰，影子里的东西蠕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甚至把原本平铺在地上的影子顶出了一个个鼓包，谭恋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啵”的一声轻响，影子里的东西终于从影子里的钻出来——
那是一截不断往外蠕动延伸，滑腻的，漆黑的，布满了一道道不详蓝色纹路的触手。
“小恋姐！”不远处突然传来幼童的喊声以及由远而近的“哒哒哒”的步履声，“阿婆让我给你端碗粥来啦！”
在孩子的脚即将迈入灵堂的前一刻，触手露在外面的部分突然开始疯狂挣扎，于此同时，一直低着头的女人终于动了。
她抬起脚，裸.露在外的脚背被黑色高跟鞋衬得更为白皙，青色的筋络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然后——
快稳准狠的一脚跺在了刚冒头的触手上，“咕叽”一声把对方踩回了影子里。
被踩回了影子的触手：？？？
被踩回了影子的触手：！！！
用白麻布扎着一缕头发的女孩捧着碗白粥，本来急促的脚步在迈入灵堂后瞬间放缓。
“喝粥吧。”她把碗递给谭恋，看了一眼供桌上花圈中央的黑白照里熟悉的笑脸，轻轻拽住了谭恋的黑裙。
热乎乎的粥里撒了圈白糖，甜甜滋滋的，直暖到人心里去。碗不大，谭恋直接仰头，几口下肚，偶尔嚼嚼嘴里的白米，被没化开的白糖嗝个牙。
“还要吗？”
谭恋摇头，把碗还给女孩，顺带揉了一把对方毛绒绒的脑袋，“谢谢猪猪。”
被叫做猪猪的女孩捧着碗看看她，又看看变成了照片的哥哥，突然上前一步扑进谭恋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
“别难过，”她小声说，“哥哥抢跑了，不守规矩真讨厌，罚他在另一边给姐姐买大房子。”
谭恋顿了顿，没说话，慢慢回抱住了她，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女孩的背。
身后的影子安安静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