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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以其人之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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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钟双腿已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他的心也只是凭借着本能跳动着,维持着他忘记呼吸之后的基本生命体征。
何处枝在他的上方,动作缓慢地磨人,她嘴唇殷红,双唇微张,像是在对他发出邀请。
突然,她的指尖从搭扣上滑落,在他的腰间若隐若现地撩拨。
他猛地瑟缩,却无意中看见她的眼神好像紧张得发冷。
裘钟在自己预想的胜利中笑了,他伸手抚上她的臂膀,轻声安慰:“别怕,处枝……”
他看见她再次俯身下来,而自己陶醉享受的脸在天花板的镜子上完完整整的复刻着。
他不由得眼睛紧盯着天花板上的镜子,以旁观者的角度观看这一场属于自己的回馈演出。
镜子里,何处枝小小的身体趴在裘钟的胸膛,洁白的床单与她乌黑的秀发互为映照,他看得入迷。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慢慢起身,手撑在裘钟的身上。
裘钟看着镜子里的她,秀发逐渐蔓延。
她的头发居然有这么长,长到可以铺陈在床边,自己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裘钟惊奇于自己的新发现。
她乌发的黑色阴影依旧在蔓延,裘钟感觉自己的头、自己的上半身,竟然全然掩盖在她的阴影下,像一个黑洞,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就像她一样。
裘钟身下洁白的床单开始变得斑驳而透明,下一秒,像是碎了一般,他的身下出现了一片黑色,漆黑的如同淤泥,柔软得如同沼泽。
何处枝眼神冰冷,她望着他身下的那片黑色,手依旧按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动情的心跳。
她坐了起来,一手按着他,一手开始解自己羊绒上衣衣领上的纽扣。
裘钟看着她起伏的呼吸看入了迷。
只一瞬间,镜子里,裘钟发现床上那片漆黑的阴影开始显得可怖。
它的边缘甚至包裹了自己的上半身。
他从镜子里发现了这可怖而景象,而这景象,竟然是如此的熟悉。
那是他曾经构建过的世界的一角。
无底洞。
那是他用来深埋申有时的地方。
与此同时,何处枝面色发狠,她找准时机,在裘钟身下那个柔软的大洞蔓延到半米宽的时候,她双手按住他弹起的身体,猛地往下一压,将他推进了那黑洞洞的深渊里。
“何处枝!”
深渊处未被淹没的那人撕心裂肺地大吼,一只手不认命地拼命朝着她的脸抓,却只抓住了何处枝脖间摇晃着的珍珠吊坠。
那是她妈妈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细链崩断,米珠纷飞,那只握住吊坠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最后一丝呼救,终于没入了深洞里。
她给了他她能想到的最大的报应。
永远下坠,永远触不到底,永远无法在现实世界醒过来,永远无法在空白世界走到落幕的那一刻。
就让他留在何处枝的空白世界里,永远封存。
这是他做局她妈妈的车祸,拿她妈妈的的生命做筹码,让她陪她玩这一出空白剧场的游戏,拿她朋友的生命当笑话该付出的代价。
“怪只怪,你自己把这一出戏当了真,动了情。”
何处枝站在床边,看着那深渊,冷冷地说。
可眼角却有泪滑过。
几日过去,天骤冷了下来,何处枝裹紧身上的薄棉袄,迎着初雪步行在从家到医院的路上。
今天应该是个好日子,她心想,从夏到冬,转眼间,她的生活发生了骤变,她快要记不起过往平淡幸福的生活了。
从医院大门到住院部,一路上,何处枝微笑着和面熟的病人们医生们打招呼,熟悉的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也不错,这里确实住着她最亲近的两个人。
妈妈何文秀和好朋友申有时依然躺在那里,和多日前没有什么差别,如今的她似乎已经不再挣扎,也不再妄想着能有个天降的神医,能唤醒病床上的两人。
现在的她,和以前一样的是,她依旧在攒钱,只有钱能给她托底,能带她、带着她的妈妈和她的朋友,去到她想去的地方,回到她记忆中的状态。
何处枝依然在努力,只不过放弃了剧场的那份工作。
她想先从她自己开始,回到原来的状态里去。
何处枝推开熟悉的病房门,里面的景象一如往常。
那里熟睡着她深爱着的两个人。
她站在那两张病床的中间,一手拉起妈妈的手,一手牵起申有时的手腕,感受着他们的温度与脉搏。
“妈妈,有时,我又来看你们了。”
“你们这几天的心情有没有好一点啊?应该好一点了吧,如果你们能听见我说话的话。”
“时间过得真快啊!妈,你已经躺了……有半年多了吧,还没睡够啊?我演出的事情在这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也没见爸找来,妈你该放心了,我们……很安全……”
何处枝哽咽了:“我们可以继续过我们的小日子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收申有时为干儿子,我觉得他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对吧?申有时,叫你呢!也不给个回应……”
“说句你不高兴的啊……你定时发送的那条视频,揭露星野剧院黑幕的那条,早就石沉大海了,没有掀起来一点水花,估计是被剧院那群人压下去了……你不生气吗?不起来重新跟他们干仗吗?我想帮你重发下视频都做不到,你也没把你账号密码告诉我……”
“说真的,你也太能睡了……看来那个无底洞是真的探不到底啊……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害你的人,我替你教训他了,教训的还挺狠的……”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两名护士推着病床嘟嘟囔囔地进来,后面跟着熟悉的医生孙主任。
“哎呀小何你在啊!刚好,按你的要求把人送过来了,就放门口这张空病床上吗?”
孙主任招手示意何处枝过去,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沓检查单。
“孙主任,还亲自送人来啊!”
何处枝堆起笑脸热情地上前招呼他,护士推着病床在她的面前绕了一个圈,身影交错中,她看清了厚厚被子下露出来的那张脸。
裘钟的脸。
何处枝的笑容松弛了下来。
“给,这是他的检查单。”
孙主任将单子递给她,手却迟迟没有松开:“小何啊!好好看看检查单。”
何处枝不明所以,她觉得自己也许该去读个医科大学,好在别人叮嘱她仔细读检查报告的时候,真的可以读出点什么来。
“好。”
她顺从地说,眼睛在报告上草草略过。
恍惚中她听见关门离去的护士们悄声嘀咕。
“真是怪了,最近这样的植物人越来越多了,跟传染病毒一样,可怕……”
“行了,少说几句吧,一会儿又想挨骂吗。”何处枝听见孙主任的声音跟在她们的后面,渐行渐远。
何处枝站在裘钟的病床前,看着这里可笑的一幕。
妈妈,申有时,裘钟,三个人整整齐齐地并排躺着,像消消乐一样,安安静静的待在何处枝为他们专门腾出来的这个病房里。
他们没有别的亲人了。
何处枝也没有别的熟人了。
无依无靠的几个人,就这么聚在了这里,就好像与何处枝有过关联的人,都会躺在这里一样。
她甚至想去庙里看看运势了。
“唉……”
何处枝长叹一口气,有了前两人的铺垫,现在三人躺在这里的局面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只是她心里不免唏嘘,她想不清楚到底是谁的错。
是她的错吗?如果她不和申有时约着去剧院,就不会有这接二连三的事。
可是她去那里又有什么错呢?
是裘钟的错吗?毫无疑问是的,可是他现在也躺在了这里,何处枝没法儿再去怪他了。
他好像受到了惩罚,得到了属于他的报应,可又好像没有。
何处枝独自站在这里,看起来她像是受罚的那一个,可她又得以幸运存活。
病房门再次被敲开,这次不是孙主任。
“请问……我老板在吗?”
隔着薄薄的门板,何处枝听出那是万池白的声音。
她拉开门,拿着检查单的手顺手一指:“你老板在那里躺着呢。”
扬起的检查单上一角,一块黑色的阴影吸引了何处枝的注意,那像是一块被墨水染过的痕迹。
她捧着它拿近了仔细端详,只见那块墨色的阴影上有着白色的斑驳,乍一看倒像一个二维码。
“什么小广告……”
何处枝掏出手机顺手一扫,一行鲜艳的宣传文字跳了出来。
“植物人也可以躺赢!让你的累赘成为你的金库吧!
——星野群演招募”
“哦,那是我前老板。”
万池白的声音不咸不淡的,然后他凑到了何处枝的身边,话语里全是压不住的喜悦。
“我找的是你,何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