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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她说不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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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动可以是无奈,可以是妥协,它可以不是本意。”何处枝此时没来由的相信自己的判断,“你和我没有仇,在那之前你甚至不认识我妈妈。”
“你没有理由主动这么做。”
何处枝站起来,俯视着躺在被子下薄薄的那个女孩。
“是你的上司指使的吗?”
小卓的双眼像被磁铁吸住一样转过来,她看了何处枝好久,不承认也不否认:“人人都是我的老板。”
“那是……”
小卓闭上了眼睛,不再答话。
何处枝不知道小卓到底有什么苦衷,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苦守这个秘密,可从她的表情里,何处枝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好吧……”
何处枝不愿再苦苦逼她,看得出来,小卓已经很累了。
她看着小卓紧闭的眼睛,站在同为小人物的角度,她可以暂时不提小卓给妈妈带来的伤害。
她希望这个世界上不要再有人受“被愚弄”的苦。
小卓也好,申有时也罢,还有她妈妈,底层人共享着同样的命运。
“你睡吧……”
何处枝柔声说,幕后的人就由她自己一点一点揪出来吧。
“我不睡觉。”
何处枝拉开病房门的时候,小卓冷不丁地回应道。
“手术醒来后的这三天,我都没有睡觉。”
何处枝回头看向病床上的人,只见她背着阳光的漆黑眸子在闪耀。
“嗯。”
何处枝只当她是想找个人来多说会儿话,毕竟面对着陈队长和小江警察,可想而知,小卓这个小姑娘没有什么述说衷肠的机会。
可是申有时和妈妈都躺在病房里等她,既然小卓这里问不出背后指使的人,何处枝想尽快回去了,她还要找医生问问情况。
“那你赶紧睡一会儿吧,别太累……”何处枝劝道。
“我不睡觉,睡着比醒着更累,更痛苦……”
病房门在何处枝的身后关上。
她们的交谈内容陈队长已经完全掌握了,没有什么特别的,于是简单沟通了几句,她就匆匆往申有时的病房去了。
何处枝在医生那里得到了她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申有时和何文秀一样,陷入了没有期限的沉睡之中。
“她们不愿意醒过来。”医生这么跟她说。
可何处枝又怎么会相信这个说法呢。
妈妈比谁都想陪在她身边,见证她的一切。
而申有时,他还有自己伟大的热点视频要做呢。
何处枝现在才后悔,当初他想做空白剧场相关揭秘视频时,她不该嘲笑他想法的。
她无比希望她们能再次生龙活虎地站在她面前。
为此,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
主治医师孙主任应何处枝的要求,将申有时调到了何文秀的病房,方便何处枝照顾。
何处枝站在病房门口,望向室内,三张病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最里面,是何文秀,中间的,是申有时。
与自己抗争许久,她也只是下定决心,坐在了那张空病床上。
何处枝看着那两个最熟悉的人,久久不敢再往里迈一步。
妈妈病床边的床头柜上,检查报告已经堆得有手掌高,申有时的床边,检查报告薄薄的一层散落在他的被子上。
那是何处枝找不见自己的记忆时慌乱撒下的。
她盯着那几张纸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它们好好珍藏起来。
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也能拿着厚厚的检查单,对着醒过来的申有时和妈妈发发小脾气,告诉她们自己这一路走来是多么的辛苦和不易。
和之前一样,何处枝将收好的检查单放在老位置。
松手之前,她看到了床头柜上,申有时的黑框眼镜。
“申有时,”何处枝对着床上安静的人挑衅,“你的宝贝眼镜现在在我手里了,我想怎么戴就怎么戴,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甚至可能把它扔了……你确定不起来阻止我吗……”
床上的人静悄悄,大有随你处置的气度。
何处枝突然眼泪就蒙了眼,她似乎现在才接受没有人再会和她答话的事实。
她走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该醒来的没有醒来,本陪着她的人却倒下了。
何处枝突然不知道她坚持的意义在哪儿了。
是不是如果她不挣扎,早点认输,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小何啊!”
陈队长的声音透过门缝溜进来。
何处枝慌乱低头,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她至此都不愿意裸露自己的狼狈。
“吱呀”一声,病房门被推开,何处枝不用回头都能猜到,陈队长大概是将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小何,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个工作餐,小江想着你一个人……”
“啊好,好。”情急之下何处枝戴上了申有时的黑框眼镜,用来遮掩自己红肿的眼睛,“陈队长您先去,我一会儿……就来……”
黑框眼镜松松垮垮地架在何处枝的鼻梁上,她茫然地看着远方,视线从厚重的外墙透视了过去,找不到焦点。
答应了要去吃饭的何处枝此时却不动弹,她像是被人定住了一般,毫无生气。
身后的病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何处枝听见轻微的脚步声,不用想都知道是陈队长来催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将申有时的眼镜从自己的鼻梁上取下来,用手边的毛巾包好,放进床头柜的抽屉了。
好像是对申有时唯一留下来的物品不放心似的,何处枝脚步踌躇,细腰弯下又直起,终于还是将抽屉里的眼镜拿出来,塞进自己的外套里层口袋里。
“陈队长,我就来了……”何处枝一边说着一遍转身。
可眼前的人却是如此的陌生。
“您是……”
何处枝看着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他布满沟壑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
她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您找谁?”何处枝礼貌地笑笑。
“我找你。”那男人笑得谄媚可说话却不含糊。
何处枝皱了眉,她一时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只好说着含糊的话打着圈回忆。
“您认识我?”
“不认得,但我认得你的声音。”
那男人慢慢挪动着双腿,将自己的身体轻轻放在那张空病床上。
“我在门口听见别人和你说话了,你也这么跟我女儿说过话。”
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顺手揉了揉泛泪的眼睛。
何处枝顺着他抬起的手,看清了他眼角的那颗痦子。
终于,眼前坐在病床上的男人和记忆中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男人重合了起来。
何处枝睁大了眼睛惊掉了下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您病好了啊!什么时候醒的?思文没跟您一起吗?”
这个男人,就是张思文的爸爸张天长,那个和何处枝的妈妈何文秀同一天出车祸,同样昏迷不醒几个月的人。
现在,他醒了。
何处枝看到了希望之火熊熊燃起。
“是谁给您治的病啊?能推荐给我吗?我妈特别需要,还有我朋友!”
何处枝急忙将自己的诉求说个不停,她生怕眼前的男人下一秒会消失掉。
“嘿嘿,这个草药给你,我们老家的土方子,对松掉的牙有好处……”
张思文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进她手里。
何处枝舔舔后槽牙,将它推过来又推回位,嘴里蔓延出淡淡的血腥味。
她这才想起来在飞机剧场磕松的大牙还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