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里的困兽》麦八月

67、无根之火起

　　“你干什么？！松手！”
　　裘钟终于拨开大雾走到了她俩身边。
　　他一手抓着申有时的手腕，一手握住何处枝的，双手一起用力，想要将纠缠在一起的他们分开。

　　“和你有什么关系？”申有时冷冷地看他一眼，“这是我跟处枝之间的事情，我们会自己解决。”
　　“何处枝的事就是我的事，有话说话，别动手！”裘钟的视线毫不退让。
　　“她的事就是你的事？”申有时松开何处枝的手，转而揪住裘钟的衣领，“那您操心的事情可真多啊！林梦雨的事你管不管？要不要顺手把我的活儿也揽上？”
　　“别提那个晦气的人……”
　　“晦气？”何处枝皱了眉，“不至于说这么难听吧……”
　　“你是不知道她……”
　　裘钟刚想解释，可被申有时打断了。
　　“处枝，我要走了，我不愿意再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兜兜转转了。”
　　“你要，现在就要回现实世界里去吗？”
　　“嗯，不会再回来了。”申有时推开裘钟，挤在何处枝面前，“你要和我一起走吗，别再回这里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包括那场大火，我都可以当做梦一场……”

　　“不能走。”
　　裘钟站在一旁，脸上附着的晨雾结成了霜，他面色冷的可怕。
　　申有时漫不经心地瞥一眼：“这里哪有你说话的道理……”
　　“不许走！”
　　裘钟如山洪暴发一般怒吼。

　　他拖住申有时的胳膊，拽着他的衣领，直掐着他的脖颈，逼着他一步一步后退着。
　　“你瞎凑什么热闹？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申有时一把甩开他的桎梏，转而牵制住他。
　　裘钟不甘示弱，他再次揪住申有时的后脖颈，压着他往泥土上蹲。
　　“你们俩！住手！”
　　何处枝冲上前去，加入他们的战斗，她一手拽着一个，可不管她朝哪边用力，都无法分开二人丝毫。
　　“呵！”申有时被按得蹲在地上，嘴上依旧不饶人，“处枝啊处枝……你可真是会当和事佬啊！假惺惺的……恶不恶心？”
　　“申有时你大爷好赖不分是不是！”
　　何处枝一气之下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申有时扭身而起，他一肘击开他身后的裘钟，起身将掐住何处枝的后脖颈，作为对那一巴掌的反击。

　　裘钟瘫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扭打在一起的二人。
　　是时候了。他想。

　　他一个爆冲，手臂环上申有时的腰，带着他滚向一旁的枯草地。
　　趁他没有反应过来，裘钟接连给了他好几拳，拳拳打在脸上。
　　申有时顿时鼻血直流，口歪眼斜。

　　何处枝在二人战斗的夹缝中瞥见了申有时扭曲的脸。
　　“别……过了！差不多行了！”
　　她吼着冲过去，却被裘钟抱着申有时及时翻滚躲开。

　　枯草被压扁。
　　赤色的火苗从泥地里凭空而起，枯草被席卷一空。

　　“申有时……”
　　何处枝被这熟悉的赤红色吓得一时失了神。

　　裘钟二人仍在翻滚。
　　火焰顺着枯草的路径，一路追上二人。

　　“申有时！”
　　何处枝的脑海里，飞机上那个小女孩趴在地上的画面重现，只不过她的脸扭曲成了申有时的模样，绝望地望着何处枝独自逃命的背影，而他的身后，躺在脚边的两只医用手杖，早已被火海卷走……
　　“申有时！”
　　何处枝决不允许同样的心理阴影吞噬申有时两次。

　　她冲上前去，又被火苗的热浪逼退回来。
　　她四顾茫然，想要寻找可能的水源，或是其他任何可能的灭火工具。
　　可这空旷的原野里，地面上光秃秃的一片，她找不到一点抓手。
　　唯独申有时的电脑桌突兀的摆放在这矿野的正中央。

　　“算了，好过什么也没有……”
　　何处枝一个箭步冲上去，掀起桌上的桌面鼠标垫就朝着火焰扑去。

　　“你们……离远点儿！”
　　何处枝一心铺在灭火上，还不忘提醒申有时和裘钟二人离危险远一点。
　　她手握着鼠标垫边边，对着火焰正中央快速下扑。
　　火焰在她的动作下起起伏伏，时大时小。

　　裘钟余光看着何处枝的动作，一边拖着申有时离得远远的。
　　直到二人距离何处枝十余米的距离。
　　这个程度，她怎么样也不能及时赶过来了吧……裘钟收回估量的目光。

　　他手臂上再次收紧，将申有时的脖子狠狠地勒住，迫使他仰面躺在地上。
　　“你……到底……什么企图……”
　　申有时从嗓子缝里挤出这一句断断续续的质问。
　　裘钟在观察何处枝动静的同时，申有时也在同步观察着裘钟的神态。
　　他看得出，裘钟有自己的诡计。
　　裘钟的眼神，早已不是当初保安剧场初见时，那坦荡坚毅的模样。
　　他露出了他算计的本色。

　　何处枝的手臂不断上下挥舞着，和时起时灭的火焰做着斗争。
　　她时不时地瞟一眼一旁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还好，虽然二人水火不容，但至少，他们远离了这不长眼睛的火情。
　　尤其是申有时，何处枝欣慰自己没有让他再次处于火海的阴影之中。

　　透过火焰的缝隙，何处枝看到热浪中虚化的两个人里，申有时被裘钟翻身压在了身下。
　　而他身下的那片泥土地，正以绝尘般的速度焦化开来。
　　申有时身下，那一人大小的土地黢黑一片，枯草早已不见踪影，像是被看不见的火舌舔过后的焦黑一般。

　　“那是什么？”
　　这场景的变化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展开，何处枝疑惑极了。

　　裘钟挣脱开申有时缠住他的双腿，站了起来，可他的手，依旧按着申有时的脖子，让他躺在那片焦黑上，动弹不得。
　　何处枝看着裘钟慢慢站起来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这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
　　何处枝在记忆的长河里翻找着，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火焰趁此机会反扑过来。
　　热浪烘得她的脸像烤熟的面包一样膨胀开。
　　顾不了那么多了，何处枝暂时放下那抓不住的记忆碎片，再次将鼠标垫高高扬起……
　　可视线却透过跳跃的火苗，被申有时身下的焦黑土地牢牢吸住。

　　空气变得污浊起来，灰尘遍天。
　　何处枝眯起眼睛捂住口鼻，不知何处吹来的狂风将火苗卷起撒开。
　　一瞬间，小范围内的火焰被分散在广袤的旷野。
　　目之所及，都是熊熊燃烧的大火。
　　何处枝之前所有的努力变得可笑至极。

　　但幸运的是，这场四散开来的火情，没有危及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何处枝被半人高的火圈包围着，裘钟和申有时二人也被矮小的火圈包围着。
　　像是接到什么命令一般，这场旷野上的大火和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何处枝难以靠近，又受其庇护。

　　透过火焰的包围圈，何处枝只能大声劝阻，远远地观望着对面二人的情况。
　　只见裘钟背对着何处枝，手按着申有时的脖子，保持着半蹲的姿势。
　　而申有时，则被他控制着，上半身动弹不得，只剩双腿，在费力的挣扎。
　　他的身下，那抹焦黑土地的色彩开始变得浓郁，犹如被浓墨泼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