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场里的困兽》麦八月

29、拿什么来换

　　“您好女士，打扰一下。”服务生端着盘子走过来，打破了这难熬的沉默。
　　“这是您的蓝莓鸡尾酒，深海秘境。”
　　他将高脚杯放在林梦雨的面前，接着又转向何处枝和申有时这边。
　　“女士，您的雾都魅影，请享用。”
　　“先生，您的暮光情愫，请享用。”

　　“谢谢。”
　　申有时压着声音用气声说，他也感觉到了身旁两位女生之间不可言说的对峙气场。
　　何处枝微微偏了头，点头表示答谢。

　　何处枝端起酒杯，轻咂了一口。
　　这酒有肉桂的辛香，口感层次丰富，初品时有果汁的清香，细品能感受到基酒的醇厚……
　　余光中她看到林梦雨将面前的整杯酒合着冰块一饮而尽，她盯着何处枝，嘴里“嘎巴嘎巴”地嚼着，冰块碎成冰渣，顺着她的喉头而下。
　　何处枝有种预感，要是自己赌输了，她也会像那冰块一样，被林梦雨嚼碎吞掉。
　　但她也知道，对方按捺不住了。

　　终于，何处枝等到对方开口。
　　“我要的，你要怎么给我？”林梦雨将空酒杯置在桌上，久久没有挪开手。
　　“应该说，你想拿什么来换呢。”
　　何处枝盯着酒杯，不去看她，表现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因为说到底，她并不是那么清楚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她只是拿捏住了对方的心态而已，再用上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语，便可以套出自己想知道的。

　　“你不是说我救过你吗，这就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算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林梦雨伸手招呼服务生，显然一杯酒不够她开胃的。
　　“告诉我你和便利店收银员的故事。”何处枝双手搭在桌子上，身体前倾。
　　“我不认识什么收银员。”
　　“那告诉我你和裘钟的故事。”

　　一听到“裘钟”这个名字，林梦雨原本冰冷的眼睛亮了起来，一剑狠厉的眼刀飞来，好似“裘钟”这两个字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是一种亵渎一样。
　　恰巧，服务生送来了第二杯酒，林梦雨端起酒杯，坐了很久没有说话。
　　三人间，安静的寂寥再次席卷而来，只剩下申有时偶尔撕开零食袋子的声音，突兀地划开沉默。

　　“他是我的爱人。”林梦雨的眼睛里闪烁着憧憬。

　　“爱人？”
　　何处枝低声重复，她没想到对面这个冷酷的女孩也会说爱。
　　“我今生唯一的爱人。”林梦雨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申有时终于有眼力见的停止了吃零食，他招一招手，为林梦雨叫上第三杯酒。

　　“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剧场，那是我第一天上班，也是他第一次看剧。我们都将剧院的第一次记忆献给了对方……”
　　“他第一眼就注意到我了，我知道我的紫红色嘴唇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甚至在看剧的过程中，他都忍不住跟我搭话。我还记得他朝我招手示意的样子，我朝他走过去，他伏在我耳边吹气……”
　　“我的身体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战栗……呵呵呵……”林梦雨快速地捂着嘴轻笑了几声，“那时候明明没有人违反观影秩序，他就是想跟我说话而已，我知道……”

　　申有时和何处枝不留痕迹地快速对视了一眼，他甚至悄无声息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面露难色。

　　“别搞小动作！听我说！”
　　林梦雨将桌子拍得震天响，周围好几桌客人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向这边张望。
　　申有时吓得立马将手放了下去。

　　“咳……后来呢？”
　　何处枝柔声安慰。
　　“后来……后来他就被空白剧场选中了，跟你们一样。”
　　“选中了？”
　　“但不幸的是，他没能够逃出来……他太强大了！错就错在他太强大了！他太想要扫清一切障碍来见我了，所以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可是如果他一直不倒下，他又怎么能来见我呢？”
　　“你们懂吗！这就是个巨大的悖论！一个巨大的阴谋！一切都是为了星野剧院的运作，万池白那个贱人，他为了讨好那些权贵可以不择手段！总有一天我要掐死他，总有一天……等我的裘钟回来之后，我立马就动手……”

　　“你知道星野大剧院是怎么运作的？你还认识万池白？”
　　何处枝没想到林梦雨能知道这么多内幕，于是她想趁她情绪激动，多套出一点有用信息来。
　　林梦雨突然不说话了，像是被何处枝的话打断了思路。
　　她看着酒杯出神了好一会儿，终于，她端起它，轻咂了一口，像是回过味儿来。
　　而她自己，也从刚才的疯魔状态清醒过来。
　　“我当然知道，但我不会轻易告诉你。”林梦雨莞尔一笑，随即立刻恢复冷峻的脸色。

　　林梦雨笑起来好看，像一株峭壁上的小花，冷峻陡峭是她的底色，不屑一顾是她的态度。
　　何处枝觉得，如果林梦雨保持刚才的笑容，她印象中的电击男更有可能爱上她。

　　“你需要我怎么做？”何处枝开门见山开始谈条件。
　　“很简单。带我进空白剧场。”林梦雨的第三杯酒也见了底。

　　“我也要去。”旁边一男声突兀地插话。
　　“你凑什么热闹？”
　　被何处枝锤了一拳的申有时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自己为啥要凑这个热闹。
　　“姐妹，”何处枝不理申有时，继续和林梦雨达成共识，“咱俩成交，我一定想办法带你进去。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裘钟他在空白剧场的时候救过我，我欠他一份情，帮你就是帮他，有你在我也多一个战友。”
　　“行，成交。”林梦雨利落起身，“想喝什么吃什么继续点，记我账上，先走了，明天剧场见。”

　　林梦雨在橘红的光影中渐行渐远，何处枝目送她离开。
　　申有时本也想走，但被何处枝拉了回来。
　　“说说吧！你又是为啥想进空白剧场啊？”
　　“就是……嗯，好奇。”申有时的手伸向酒杯，回避着不去看她。
　　“是谁今天白天还问我我是不是疯了，竟然和剧场签了合同，现在开始态度大转变啦？你还是申有时吗？你不会是哪里派来的卧底吧？”
　　何处枝打趣儿，但她心里，疑惑更多。
　　她能理解申有时白天的态度，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她甚至也是同样的态度。
　　更何况，申有时没必要、也没理由去空白剧场再走一遭。
　　没有人会仅仅因为“好奇”，而冒着付出暴露自己内心的风险去体验这件事情。

　　申有时似是学着林梦雨的样子，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一束光打过来，空空的酒杯倒影印在了申有时的眼镜上，倒映出了炫彩的光芒。

　　“你换眼镜了？我才发现，还挺好看的，符合你的风格。”
　　何处枝本想顺手摘下他的眼镜，自己试戴一下，没想到申有时却迅速躲开了，他双手扶着镜腿，后仰着远离她。
　　“让我试戴一下嘛，咋这么小气！我又不会弄坏……”
　　何处枝抓着他的手腕用力拉过来，直接上手去摘。
　　“别别别……别弄坏了……”
　　申有时一边扶着眼镜，一边起身躲开。
　　何处枝急了，但又碍于身高不够，于是只好作罢。
　　“真小气。”何处枝腹诽，“走吧，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