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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看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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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童小心翼翼地祈求着,女人却置若罔闻地跑到铜镜前,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脸上涂着胭脂一边欣喜若狂地喃喃自语:“太好了!皇上会来看我了!我这次一定要打扮得明媚美艳!”
“对!我一定要留住皇上!只要留住皇上,我就有出路了!”
“留住皇上!一定要留住皇上!”
妆奁开开合合,珠钗叮咚撞地,女人陷在混乱仓皇中,陷落在激动无措里,她看不到男孩,偌大的宫殿里似乎没有男孩的一席之地。
男童就这样僵硬地杵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觉得自己是这样地多此一举。
麻痹在此刻失了效,疼痛铺天盖地袭来,从胸膛到四肢百骸,锥心刺骨,撕心裂肺。
寒风凛冽,白雪从窗外飘入,他垂眸摊开掌心想去接,晶莹的雪花却徒然放大,朝他眼眸飞来。
眼前骤然一片白,空洞而毫无生气的白色。
待他再一眨眼,场景已然更迭,面前的宫殿褪去,他再次被推到在了漫天的白雪里。
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头发高高盘起,妆容艳丽,满头珠翠。但神情却比以往更加阴狠。
“小畜生!你父王说我毒如蛇蝎,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啊?”
“你们、你们每一个好东西,都盼着我死!好!我今日就死给你们看!”
涂着血红口脂的嘴唇开开合合,女人尖利的叫喊如同呼啸的寒风。
鲜红的绸缎从枝桠上横穿而过,绚烂如烟霞。
女人站上小板凳,素白的五指抓住绸缎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不要!母亲,你不要离开我。”
身形单薄的男童颤抖着,竭力想抱住女人的大腿。
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撕开荒诞不经的笑:“小畜生,生在这深宫里,生为皇子,你会和我一样,永远得不到真情和爱,永远逃脱不了尔虞我诈,多么可悲又可笑的一生啊!”
“别要离开我,母亲,我求求你……求你了。”
男孩的头磕在女人脚下,磕在雪地里,但他的祈求没换来女人的一丝怜悯。男孩再次抬头,面前只剩一双红色的绣花鞋。
女人的身体挂在红绸下,迎雪飘摇,青丝飞扬,如同一具美艳的傀儡。
男童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他死死地盯着女人的脸,四时瞬移,他跪在雪地里,一瞬间从幼童长成了青年,也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脸变成了知岁的模样。
“不——谢知岁!”
躺在床上的李侧挣扎着睁开双眼,白昼涌现,梦魇结束,他双眸空洞失神,全身冷汗涔涔。
“夫君,你怎么了?”
知岁被叫喊惊醒,连忙看向李侧。
李侧恍惚转头,待知岁关切地面容映入眼帘,他像是受到惊吓一般骤然起身,紧紧抱住了面前少女。
“怎、怎么了?”
知岁被他抱得喘不过气起来。
李侧双臂紧箍:“别离开我,好吗?”
知岁抿唇:“夫君在说什么傻话,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啊。我们是夫妻嘛。”
“真的吗?”
李侧眸底满是仓皇,他将信将疑着,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旁人。
知岁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啊!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李侧喃喃着:“真好,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王爷啊,老婆子我给你熬了莲子汤——”
话音未落,房门‘嚯拉’一声被打开,两两相望,张嬷嬷端着碗碟愣在在门口,知岁中了媚骨生没什么变化,反倒是李侧,立刻做贼心虚般地和知岁分了开来。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着急抱孙子的张嬷嬷立刻眉开眼笑:“哟,老婆子我冒犯了,没想到王妃如今已歇在此处了,我、我这就出去。”
“你们继续啊、继续!就当我没来过”
张嬷嬷一边说一边往外退,退至门外还贴心地把门带上。唯恐自己的无心之失坏了两人的好事。
“咳,张嬷嬷——”
李侧颇为不自在地叫住了她。
张嬷嬷背着声应话:“王、王爷是在叫我么?您就这么说,老婆子我绝对不会回头的。”
“无碍,你转过头来罢”
李侧起身披上外袍。
张嬷嬷:“我还是不了罢,王爷有话请说。”
“好吧”
李侧无奈地:“你待会儿请个大夫来给王妃诊脉。”
“大夫?”
张嬷嬷眼睛滴溜一转,惊喜地回了头:“王妃这是……可能有喜了?”
李侧不自然地:“什么有的没的,是给王妃看病的。”
“噢……这样啊,是我想多了。我这就去请大夫。”
张嬷嬷说完,讪讪地退了出去,出门之前再次贴心地将门带上了。
一个时辰后,前厅内,双鬓发白的大夫摸着知岁的脉皱了眉。
李侧站在一旁,心中也跟着担忧:“怎么了,大夫,是很严重么?”
大夫放下手,语重心长地:“王爷猜得不错,王妃确实是中了毒,此毒名为媚骨生,会使人迷失心性,痴迷人欲。若仅仅只中了此毒还好,尚可有法可解,但——”
“但是什么?”
李侧连忙追问。
大夫顿了顿,继续道:“但我看王妃的言行举止,已然是被‘牵魂引’所钳制。”
“牵魂引?”
李侧愣了愣:“什么是牵魂引?”
“牵魂引是和媚骨生相辅相成的一种毒药,牵魂引,顾名思义就是会牵动中了媚骨生的人的一言一行的毒药,他是一种绿色的液体,本身无毒无害,但只要在自己身上撒上几滴,就会使中了媚骨生的人沦为自己的傀儡。且这牵魂引一旦沾染上人的皮肤,便很难散去。”
“绿色的液体……”
李侧想到在画舫时,芮盛扔过来的那个绿色瓶子,心知那便是‘牵魂引’了。
大夫继续道:“若只中媚骨生,那尚可有法可解,但若同时被人用了牵魂引,那将再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
李侧声音微颤:“那这要如何是好?看着她变成一具傀儡么?”
“王爷莫急,我话还没有说完。”
大夫脸上是一派能急死人的“气定神闲”
只见他悠哉悠哉地摸了摸自己的花白胡子,这才慢吞吞地道:“虽然无药可解,但这牵魂引却是有时效限制的,且需靠气味来对媚骨生进行牵制。方才听王爷所说,王妃对您百依百顺,想来就是您身上沾染了牵魂引的气息,不过不打紧,我瞧着王妃的症状不严重,想来王爷沾染的气味并不多,待过个半月,王爷身上的气味散了,我再予王妃一样媚骨生的解药,王妃也就自然无事了。”
“原来如此”
李侧长吁一口气:“那此后半月都烦请先生来府中替王妃诊脉。”
大夫摆手:“欸,这都是医者本分,王爷请放心。”
送走了大夫,弄清楚了事情缘由,李侧总算放下心来,只是仍然有一事棘手,那就是在这气味的影响下——此后几天,他发现无论自己到哪儿,知岁便跟到哪儿。
譬如,此刻他到了房中沐浴,知岁也能毫无顾忌地跟进来。
他关上门不让她进来罢,知岁便探个小脑袋在在窗口左顾右盼。若合上窗户,知岁便找来梯子溜上方顶偷窥。
李侧担心知岁从屋顶摔下来来,最终只得打开房门,无可奈何地把人请了进来。
“我就知道,夫君最好了!”
知岁拍手称快,迈着小碎步进了门。
“先别高兴得太快,既然你想待在屋内,那你必须得系上这个!”
李侧说完,将一条暗红色的发带递到了知岁的手中——既然知岁只要闻到他身上的气味,那便蒙住他的眼睛,如此,便可两全其美了!
李侧十分满意自己的这个想法,而知岁也欣然接受,很快便乖乖蒙住了眼睛。
李侧将知岁牵到浴桶不远处的椅子上,低声轻语:“岁岁,我就在你旁边洗澡,你就乖乖坐在这里,好么?”
“好”
得了准许的知岁嘴角弯弯,答应得毫不犹豫。
李侧安顿好人,便开始脱衣裳。
衣物褪去,覆着在李侧皮肤上的“牵魂引”气味愈发强烈,知岁情不自禁地伸着小脑袋,去轻嗅李侧身上的味道。
浴桶里的水温恰到好处,李侧整个人浸没在温水中,这一刻,一连绷紧了几日的身体也在这水温的作用下缓缓放松了下来。
他闭上眼,享受着当下的舒缓与宁静。
可是下一刻,他的宁静便被旁边的小丫头打破了。
“夫君,需要我给你搓背么?”
蒙着眼的知岁兴致勃勃地提议着,李侧抬眸,分明从小姑娘的嘴角里看到了满满的狡黠——这哪里是想给他搓澡的由头,分明是想离他更近好吸取那牵魂引的气味。
一眼看穿知岁的意图,李侧忍俊不禁地:“我没有搓澡的习惯,就不劳王妃动手了。”
知岁坚持不懈地:“欸,搓澡有很多好处的,夫君实在该试一试。”
“是么?”
李侧好笑地打量着她:“那都有哪些好处呢?”
“这……这好处有很多啊,”
知岁磕磕巴巴地:“例、例如……例如…“
李侧挑眉:“例如?”
知岁:“例、例如有利于……有利于心情愉悦!”
“噗——”
李侧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知岁愣愣地:“怎么了?我说得不对么?”
李侧连忙:“没有,你说得很对。”
知岁抿唇:“那……夫君要试试么?”
李侧忍着笑,淡淡开口吐出二字::“不试”
话一说完,他就看到小姑娘嘴角的笑容消逝得一干二净,整个人也愁眉不展起来。
李侧不忍她不快,喉咙滚了滚,最终无奈道:“搓澡就不用了,但衣服离我太远,你可以帮我递过来么?”
说是太远,实则不过五步路的距离。
一旁知岁听到这句话,脸上笑容再次绽放,她连忙答应着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就向李侧。
“你慢点,我就在你前方。”
李侧确认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碍物后,又不放心地嘱咐。
“知道啦!”
知岁陷在可以靠近李侧的喜悦中,对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出,脚下步伐不但没有变慢反而加快了。
这一快就会出问题。
知岁没想到两人之间会隔得这样近,脚尖撞到浴桶根本停不下来,整个人直直地往下栽。
“小心!!!”
惊呼声骤起,李侧连忙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