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地下街/①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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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 012
搬新家的事情立刻被提上日程。
正好最近临近初冬，因为贯穿三道墙壁的运河也开始在严寒的作用下慢慢冻结起来，商人们最依靠的运输方式已经达不到往日那样的速度，并且无论水路还是旱路的货物运送时间都被动拉长，盗贼团当然也拥有更多空闲时间。
所以利威尔可以好好考虑换个房子的事情，而法兰在得知他要做的事情后倒也主动来帮忙。
地下街最初被建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人类试图用进入地下生活这样的方式来躲避巨人，但后来因为种种不便这个计划也被搁置。而这被废弃的地方渐渐有人住进来，一点点的就形成了现在的样子。
按照地上三道墙壁内王族和贵族都生活在远离巨人的内地的原则，地下街当初建造的时候最好的房屋自然也是在中心地带。
但利威尔优先选择的是靠近暗河的那边。
因为隔着暗河对面就是地下商会的驻扎地，有时候要弄些特殊的东西比较方便，而且那里距离酒馆很近，橘枝过去很快，还能减少在回家路上遇到危险的几率。至于他，有立体机动装置在，不管多远都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法兰了解他的要求后立刻道：“那就得去找穆勒吧。”
虽说地下街的房屋严格来说都不是属于任何人的，但大多数的屋子都有人占据，而且哪怕分数地区不同，可有几个人在地下街里生活更久，人脉关系广，手里控制着很多的空房子。
一般来说找他们谈房子的事情都是直接用钱买，虽说用武力也可以，但是后续麻烦更多。
利威尔想先去谈谈再说。
穆勒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
脸上刀疤纵横，看起来年轻时候也很有故事。但就像是故意给下马威，他让利威尔和法兰等了很久才姗姗来迟。
利威尔不喜欢废话，直接单刀直入询问价格。
穆勒一副端着的架势，慢吞吞报了个数，远超预期。不过这很正常，毕竟地下街里好人少，奸商多。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还价，就是利威尔显然不会这事儿，最后还是靠着法兰才把价格压下来的。
价格压到临界，虽说还是超了预算，但利威尔没说什么。
穆勒也是个爽快人，本来也本着如果可以大家交个朋友就最好的想法，虽说利威尔全程都面无表情，但有他的左膀右臂法兰做代表，也不算是落了人家面子。
说好后又去实地看了看，利威尔对房子还算满意。
穆勒看出来利威尔算是满意，又笑呵呵地道：“这可是我手里最好的。从这里能够看到中心地带吧？虽说你们可能没注意过，但是等到了深冬，在房顶上可就能看见远处从地上落下来的雪。亮晶晶的，可漂亮了。”
地下街里日夜不分，四季难辨，少有人去注意过雪。
穆勒就算是一个。
但利威尔听说过，也见过。
母亲以前每到冬季，大约就是十一月底左右就会跟他说起这个时候地上差不多是下雪了。并且晚上入睡前还会一遍又一遍地跟他描述雪到底是怎样的，而等他在母亲怀里入睡后，梦里似乎有雪，但母亲的温言软语却将其融化。
橘枝也跟他说过，就在他教她识字时。
她总是喜欢先学自己喜欢的字，练习怎么写时还会在下面画上相应的事物，但画技有限，他大多时候都看不懂她到底画了个什么。
利威尔很干脆的交了钱。
回程时法兰又问他，“房子的事情解决了，那伊莎贝尔的事情呢？她的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吧。”
伊莎贝尔恢复力很强，虽然时间不长但其实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就前几天，在家里待不住的她还拜托利威尔他们外出时带上她，还说立体机动装置很酷，想试试。
但利威尔以她三脚猫功夫帮不上忙拒绝了，但最近酒馆生意越来越好，橘枝征求老板意见后把她也一起带去帮忙了。
利威尔当时说过只留她到伤好为止，可到现在却也还没提让她离开的事儿。
没有等来回答，法兰心里也有数，“你可真是宠着小橘子。”
“怎么又说到她了？”
“你如果想让伊莎贝尔离开的话早就这么做了，难道不是因为看她跟小橘子相处得很好才一直没说？”法兰并不笨，不如说他脑子很灵活，“而且你怎么突然就想换个大房子了？别告诉我就你跟小橘子两个原来的房子还住不下，不是因为想把伊莎贝尔留下？反正我是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会留下小橘子，但我知道你留下伊莎贝尔的原因肯定是小橘子。”
法兰说得是一点没差。
利威尔也还是没回应他，但此刻沉默就是回答。
“但是我真的有点好奇，你怎么这么宠着小橘子？”虽然橘枝性格很好，的确也招人喜欢，但并没有跟她朝夕相处的法兰还是会对利威尔如此将就、宠着她的行为感到好奇。
但其实理由很简单。
人总是会需要自己未曾拥有过或者是失去过的东西，对利威尔来说这样东西就是“家人”，而在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有两个人是这样的存在。
其一是血脉相连的母亲，其二是教会他在地下街如何生存下去的肯尼。但现在，有了第三个人。
——橘枝。
她是厚着脸皮闯进了他的生活。
但不可否认，他的确会因为她的话和行为所触动。她给自己赋予了“他的家人”这个存在意义，而他只需要选择接受或者拒绝。
回家的路走完，利威尔一眼看到家门口正在逗狗的橘枝。伊莎贝尔就在她的身旁，两人凑在一起的样子十分和谐。
但明明还是有段距离，可她却仿佛是感应到他的存在，突兀的就看过来。然后一如既往地露出笑容，呼唤他。
“利威尔先生——”
利威尔没有看法兰，但他的声音却轻飘飘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说，“因为是家人吧。”
*
搬进新家的那天，橘枝很高兴。
不仅是因为新家更宽敞、明亮，也是因为伊莎贝尔被允许一直留在这个家里。利威尔的这个决定让她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一句“谢谢”后就一直在用星星眼看着他。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明心情。
伊莎贝尔却不一样。
她高兴到在自己脸上掐了一下，确定不是做梦后就立即改口叫利威尔“大哥”。当然这个称呼并不只是因为他愿意收留她，更是因为在知道他和法兰是最近在地下街越来越有名的盗贼团的老大和二把手所由来的憧憬。
甚至她还激动到将利威尔一把抱住。
利威尔倒是一脸嫌弃地把人推开。
但不得不说伊莎贝尔的确胆大，她虽然最开始是有点怕总是黑着脸的利威尔，但在橘枝私下跟她说过利威尔只是脸臭、嘴硬心软后，再加上自己观察到的确是如此，也就不怎么怕他了。
新家虽然宽敞，但伊莎贝尔还是跟橘枝住一间房。为此利威尔还特意去弄了双层床来，这样上下一起睡觉也不会太挤。
值得一说的是，三人把东西搬完后法兰过来了。
他手里拎着打包好的东西，对觉得奇怪的三人道：“这个家再加我一个怎么样？”
橘枝没说话，伊莎贝尔也没说，两人一起看向利威尔。
利威尔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没说同意，但也没拒绝。
“随你便。”
就这样法兰也住进来了。
家里多了两个人，橘枝并不觉得拥挤，反而超级开心。
饭前伊莎贝尔看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也笑眯眯的，好奇地凑过去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正巧利威尔和法兰一起把晚饭端出来。
三人就听她道：“因为家里变得很热闹了啊。”
她喜欢一家人一起，因为这种感觉就像是整个人都埋进棉花糖里，软绵绵、轻飘飘的让她总是很高兴。
搬家的事情解决，利威尔和法兰又闲下来。
毕竟冬季地下商会增添货物的频率降低，以前总是半月一次，但现在得二十天左右。而且等进入深冬风雪开始肆虐之后，一年里最后那两个月几乎都不会有什么活儿。
但伊莎贝尔对两人闲在家很高兴，因为她可以趁机学习立体机动装置地使用。
利威尔懒得教她，就把法兰推过去看着别出问题。
不得不说伊莎贝尔在使用立体机动装置这方面也一样很有天赋，只看法兰演示几次，又了解过操控的按键后，多练几回看起来倒也是个熟手的架势。
这天，橘枝结束工作回去凑巧碰上训练。
刚刚被法兰夸过的伊莎贝尔很高兴地说要不带她飞上去试试，但没等橘枝拒绝，法兰倒是先说不行。
“营养不良导致你体型偏瘦，能够撑起立体机动装置的重量都算是不错，还想带人？等你再多长十斤肉再说吧。”
法兰说得不无道理。
立体机动装置是真重，伊莎贝尔也是真的瘦。虽说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如果两人高空坠落的话很有可能当场死亡，所以这种危险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允许。
但伊莎贝尔似乎很想把自己在空中体会到的那种畅快感也让橘枝体验一下，她还退而求其次让法兰带着橘枝去飞一飞。
但橘枝拒绝了，“其实我有点恐高。”
“诶诶诶诶——怎么这样？！”伊莎贝尔看起来超受打击。
但本来这件事该到此就结束，利威尔却走了过来。
他顺便过来看看伊莎贝尔地学习情况，结果却反而让她灵光一现，“那就让大哥带小橘子去飞一飞吧？小橘子不是最信任大哥嘛，那大哥带她就肯定不会怕的！”
法兰吐槽说恐高又不是那么回事儿。
橘枝也想说不行，但余光看到利威尔时却又什么都没说。
最后了解情况的利威尔只是看向橘枝询问着，“要试试吗？”
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下意识就答应了。
立体机动装置被换到利威尔身上，他穿戴好后仔细检查过，确定没有问题这才看向橘枝。
橘枝却还是有点忐忑，磨磨蹭蹭地走过去，但在最后一两步时却被他拉了过去。
凑到近前来后，鼻尖瞬间窜进他身上惯有的淡淡红茶味。
心好像变得安定下来，就又听他道：“抱紧。”
她便下意识贴在他身上，用手臂环住他的腰腹。
立体机动装置果然如同橘枝料想的那样并不好玩儿，起步时地推力让她跟利威尔猛地就蹿升上去，脚步的腾空让她原本平稳的心跳又变得激烈起来。甚至都不敢睁眼，就只能紧紧地贴着利威尔，以求在他身上获得安全感。
风从耳畔掠过，衣服也被吹的猎猎作响。
利威尔沉稳的声音仿佛贴着她的发顶响起，“试着睁开眼吧。”
橘枝还是不太敢，却也听话地试着睁眼。
但风瞬间灌进眼睛里，痛得她又不敢了。
利威尔从她手臂瞬间加重的力道察觉到她的情绪，也知道现在的高度和速度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勉强，于是便加速冲向前方，直到钢索的前端嵌进支撑着地下街的石柱里，这才腾出一只手来。
“放轻松。”
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却仍旧难掩温柔。
橘枝感觉到利威尔揽着她的腰，而哪怕是在穿着厚实的冬季她仿佛也能感受到他掌心里灼热的温度，“有我在。”
利威尔的身上总是有股味道。
淡淡的红茶味，或是一两分浅淡的铁锈味，但现在这两样味道好像都没有了。
橘枝只觉得他的衣服上似乎沾满了风，让她的心都如同被吹动的风车，跳的越来越快。
或许是心脏供养给大脑的血液增多，她好像也不是很怕了。
缓缓地睁开眼，幽暗的光线下整个地下街都被收入眼中。此刻他们停滞在半空，身体因为地心引力迅速下坠，可就在这一秒，映入眼中的光景却让她仿佛觉得时间都停止了。
地下街如同沉溺在夜色中的苍穹，而那一点又一点分散的橘色亮光就宛若星星一般散落其间。
橘枝想看真的星星了，而且也想让利威尔看看。
但是地下街看不到。
“利威尔先生，以后我们一起去地上看星星吧？”
”…好。”
——可是她觉得总有一天她和他都能看到。
*
年底，进入深冬季节的地下街冷得出奇。
橘枝仍旧一边在酒馆干活儿一边攒钱，伊莎贝尔倒是对酒馆的活儿不是很在意，偶尔利威尔和法兰去劫货时就跟着一起，没有的时候就到酒馆来打打零工。
跟着家里商队离开许久的格里多斯再次出现，回到地下街的他第一时间就跑到酒馆里来喝了一杯。
橘枝对他的回归超级高兴，第二天就拿上自己全部的积蓄去商会里找他，然后拜托他帮她带几样东西来。
格里多斯答应得干脆，但弄到她想要的东西还是花了点时间。而东西到手后橘枝就带回家，偷偷摸摸地藏起来，然后等着重要的那一天到来。
12月25日。
橘枝原来世界里的圣诞节。
但在现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特殊，可橘枝觉得很重要。
12月24日晚，她盯着沙漏数时间。但就在她估算着时间差不多，拿起包装好的礼物去找利威尔时，一出房门却看到他。
他像是刚从外面回来，披风上还沾着寒霜。
橘枝下意识把手里的东西藏到身后。
利威尔当然看到她的动作，却没有追问，只是将肩膀上沾着的东西拍掉，然后道：“地上下雪了，要去看看吗？”
橘枝一愣。
利威尔用立体机动装置将橘枝带走，两人潜进夜色，从风霜中穿过。凉意仿佛被冬日编织成细细的网，将人网住，所以等到停下来时，她都有些发抖起来。
利威尔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她披上。
橘枝小声说了谢谢，视野里却闯进亮闪闪的一个点。
所以她抬起头，视线穿过整个地下街的上空，落到那个通往了地面的大洞上。
此时细细碎碎的什么东西从中轻飘飘地落下来，在周围幽暗的火光映照下闪着不明显的光，她下意识抬起手去。
极其细微的寒意融进掌心。
这是橘枝再熟悉不过的感觉，因为她曾在每个冬天都这么做过。就让雪花在掌心里融化、让冰与火融合成极为温柔的色调。
“利威尔先生，你看——”她朝他看去，捧起的掌心里空无一物，“是雪花诶！”
“嗯。”但他却仿佛看到如同她眼眸一般闪亮的雪花静静呈现在她的掌心里，“很漂亮。”
能在地下街看到雪花实在让橘枝高兴，但她也没忘记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
她笑眯眯地看着利威尔，请求他把眼睛闭上。
利威尔照做。
“锵锵——”
等到再睁眼时，她把之前一起带出来的盒子递到他面前。
他把盒子接过来，就听她道：“现在十二点肯定过了。所以祝你生日快乐呀，利威尔先生。”
所以她这么晚还没睡就是想祝他生日快乐？
利威尔的手指不由捏紧盒子边缘，可神情依旧不显多余的情绪，只是问：“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当然是去问的啊。”这个问题好像让她一下子变得很自豪，“我问了跟你比较熟的人。像是老板啊、那顿先生他们，最后是乌纳先生告诉我的哦。”
她平时要工作，所以就借着空闲的时间一点点去问。
好在是问到了。
利威尔把盒子打开，里面放的是一罐红茶和砂糖。
红茶是他平时少买来喝的高级货，至于砂糖因为实在太贵所以他根本不会买。但无论哪样东西都不是现在的橘枝能够买得起的，不过只要稍微想想就能知道是格里多斯给她弄来的。
“你攒的钱还剩多少？”
其实他更想直接问是不是一分都没有了。
不过橘枝撒谎的样子也实在是太好辨别，“也、也还有一点啦。”
反正看这样子，的确是一分不剩。
利威尔上次收到生日祝福还是在母亲离世前。
虽然那时候距离他的生日还很久，但那天迷迷糊糊睡了很久的母亲却突然醒过来，然后将他抱住，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的脑袋。
掌心里的温度让他以为母亲将好，但事实上自那之后她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而给他的生日祝福就成了母亲的遗言。
——祝我的利威尔以后每个生日都能开开心心的度过。
但事实上，自母亲离世后再也没人记得他的生日，那这样也根本谈不上开不开心。
可现在不一样了。
同样意义的话穿越过时光的长河，再次赐福于他。
“利威尔先生，你有没有什么愿望啊？如果有的话可以闭上眼睛许愿哦，虽然没有蛋糕和蜡烛，但是一定会实现的！”
利威尔没有愿望，但他仍旧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时，她一如闭上前那样认真地看着他。
他突然就问：“如果地下街里没人知道我的生日呢？”
橘枝对他的问题有些疑惑，却不假思索的道：“那从明年起我就每天都跟你说生日快乐。哪怕第一天不是你的生日、第二天也不是，但总有一天，这句祝福会像今天这样来的刚刚好吧？”
来得刚好好…是这样么？
他觉得不是。毕竟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刚刚好，有的只是愿意对你上心的人而已。
而对利威尔而言，那个人曾经是他的母亲，现在就是橘枝。
头顶不停飘落的雪花点缀了这个漫长的冬季。
满怀心意的祝福就像是裹着糖霜一样甜。
利威尔轻轻勾起嘴角，“谢谢。”
那语调和不被察觉的笑容让这一整个冬仿佛都像是一场梦境那样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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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地下街/①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