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灯》冰野

2、Chapter2

　　他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耳边，季粟难得的恍惚。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回了家，沈书淮在不久前已经上了楼，而他却因为失神在熄灯的楼道里站了三分钟不止。

　　没有光的楼道黑暗无比，季粟发出细微的声响，透顶冷白的声控灯才又刺啦一声重新开始工作。

　　季粟从口袋里掏出老旧的钥匙，动作间钥匙与吊坠碰撞发出不大不小的哗啦声。

　　厚重的防盗门被打开，室内无人，更是无一亮处，季粟近似麻木的摸上玄关处墙面上安置的开关，霎时间灯光亮起，令未完全适应光线的眼睛下意识眯起，只是行为太慢还是被刺到了眼睛。

　　季粟拧起了过于清秀的眉毛，显出一脸烦躁的表情。

　　他在玄关处换了鞋后直直走去最里间的一间卧室，随手丢弃了书包，而本人随处坐在了床铺的一角。

　　白酌……

　　季粟在默默念出对他来说有一定意义的名字。

　　时钟的指针在不断的悄然改变，一分一秒，显得夜晚无比寂静而又漫长。

　　将近十一点时，季粟终于有所动作，脱掉身上干净清爽的校服，找出换洗衣物走进了狭小但还算整洁的浴室。

　　暖黄的灯光亮起，在磨砂质感的门上显映出他的身形轮廓。

　　修长高挑，无一处不好。

　　季粟迅速洗完澡，伴随着淋浴声的停止，一只湿淋淋的手勾起了架子上干爽的毛巾。

　　墨黑的短发湿透，不断向下滴着水，浓墨般的黑眸被水浸染的水光潋滟。

　　浴室里的镜子被染上白雾，面前人的面容模糊不清，直到潮湿的水汽被擦净，季粟的面容才被看得清楚，面容俊美，唇色粉淡。

　　是极好看的。

　　镜子里的季粟抿了抿唇，直视自己的样貌，细细将自己的眉眼描摹了一遍，有几分母亲的神韵。

　　他却开心不起来，眼里的落寞像是要流露而出，不过瞬间就被黑色的眼睫遮掩的严严实实，不露半分。

　　空无声息的房子里有了一丝声响，浴室的门被打开，白雾争先恐后从他的身后涌出。

　　与之前相比，自己的相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面貌不再青涩，变得更加坚韧，隐隐在向成熟期过度。

　　白酌是认不出自己的。

　　季粟深深吸气，不到须臾又轻吐而出，不知是出于心情的沉重，还是过于劳累的精神。

　　白酌的出现使得季粟有些难以入眠，熄灯后的卧室格外静谧，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映亮了整间卧室，圣洁又轻柔。

　　季粟的发丝透着潮湿的气息，散落在枕间，双手规矩的交叠放于胸前，试图强行入睡。

　　先前总可以忽略不计的细微声响此时在这一夜像是经过了音量处理，变得格外清晰嘈杂。

　　季粟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烦躁的蹙紧了眉，侧身面对冷白的墙壁，不禁想：之前为什么睡得着？

　　季粟赌气般再次闭上眼睛，尝试心平气和的入睡，虽然思绪还是乱，不过效果也并非不好。

　　隔天早晨，季粟在固定的时间因准时的生物钟而悠悠转醒。

　　今天是注定特殊的日子。

　　那个纠缠了他许久的梦境在这一晚仿佛完全消失了一般，不曾到来。

　　季粟醒后有一刻钟的茫然，直到门外传来规律的敲门声，他才有所动作，行为迅速地整理好床单被子，花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洗漱完毕。

　　“早。”沈书淮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份保温桶，“我妈让我带给你的。”

　　季粟的目光在接触到保温桶的刹那又迅速移开，说：“替我谢谢阿姨。”

　　沈书淮极淡的嗯了一声，“那是自然。”

　　两人不急不慢的晃到学校，距离早自习还有较长的时间。

　　往常季粟默认了沈书淮将他送往一班门口再回班的举措，可今天破天荒的提出要送沈书淮去四班。

　　沈书淮一贯情绪极淡的脸上，此时在听见此话之后，罕见地露出了一丝不解：“为什么？”

　　“照顾一下你的感受。”季粟轻巧的说道，“之后我会将你送到班级门口再回来。”

　　“不嫌麻烦？”

　　“不嫌。”

　　沈书淮垂下视线盯着季粟的脸，试图透过那张平静的脸深挖出本人极力掩藏的小心思。

　　“走了。”季粟撇过头，不让沈书淮继续盯着他的脸看。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教学楼的楼梯口。

　　“好吧。”沈书淮似乎是妥协了，跟在季粟的后面，朝自己的班级走。

　　由于班主任还未到班，四班有些糟乱，吃早饭的吃早饭，补作业的补作业，总之干什么的都有，人数基本上是到齐了。

　　季粟比沈书淮先到一步，到了班级门口，他停住脚转身默默地用那双极黑又极深沉的眸子去看沈书淮。

　　“我进去了。”沈书淮以单手插兜的姿势停在季粟面前，与他说道。

　　季粟点点头。

　　“早饭记得吃。”沈书淮将手里的保温桶交给季粟。

　　“知道。”季粟极简地答道。

　　沈书淮擦过他的肩进了班级，季粟却没急着走，他的脚尖一转，状似无意的顺着四班窗沿走了一遍，目光沉沉的看向里面。

　　没有。

　　白酌不在。

　　季粟顿时歇了心思，习惯性垂下眼睫敛去眼里暗沉的深色，准备转身离开。

　　谁料，迎面走来一人，季粟不慎与之相撞。

　　“抱歉！”季粟随即抬眼，下意识与之道歉。

　　随着视线的不断上移，季粟渐渐看清眼前人的面容，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惊异神色。

　　对面的人显然也是没想到会遇见对方，微微的诧异之后，弯唇一笑，不太肯定似的喊道：“……季……粟？”

　　见季粟神色平和，白酌彻底肯定了自己的喊法，松了口气，“早，你是和沈书淮一起来的吗？”

　　要找的人忽然就出现在眼前，季粟抿了抿唇，莫名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怪好的。

　　“嗯。”季粟低应了一声。

　　白酌一副了然的模样，嘴角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无端透着股温润柔和的气息。

　　“早饭还没吃吗？”白酌的视线无意间瞥见季粟手里提着的保温桶，像是随口一问。

　　“嗯。”季粟尝试着抬起头去注视白酌的面容，奈何好似没有那个勇气，他挺了挺腰背，无意识攥了攥手里的保温桶。

　　“那你快回去吃饭吧。”白酌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还有一点时间，可以趁老师没来吃一点东西。”

　　季粟不说话，静静地在听白酌说话。

　　他的声音很好听，季粟想。

　　是那种在沙漏里细沙缓慢流淌的感觉，没有尖锐的棱角，是一种令人浑身舒服的感觉。

　　自己有这样完美的声音吗？季粟不自觉地喉间滚动。

　　“有时间下次再聊好吗？”白酌见季粟不说话，先一步提出邀约道，“沈书淮和我在一个班，你可以随时见到我。”

　　“好。”季粟糊里糊涂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