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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   江月楼始建于武周朝,后来却不知怎么渐渐没落,最后随着几次宫变被查封,听说是私藏反贼,也有说这楼的主人就是乱党之流。

      当年红极一时,最后却无人问津。多少受过江月楼主人提携的官员,甚至文人,都不敢提起那个名字,甚至恨不得从来没有去过。

      江月楼的私密性很好,但因为酒楼的特殊属性和场合需要,还是能收集到源源不断的消息,堪称当时汇聚天下秘闻的情报站。

      而仙实楼也是因为江月楼的倒台,加上韦夫人特殊的身份及手段,渐渐取而代之。

      “江月二字据说是取自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不过就连我都不太清楚这两个谁先有,就当是给江月楼再添点神秘吧!”韦夫人靠在案几上,杯中的茶早就凉透了。

      “夫人似乎对前朝旧闻耿耿于怀,是故人的缘故吗?”玉环试探地询问,她总觉得这些和自己今日被邀请过来有点联系,否则实在是没必要说那么许多。

      韦夫人看她一眼,笑着摇头:“不,我那故人是自己要离开这里,不属于任何一种结局,这对于搅和在朝堂漩涡里的人而言是最好的结局。我虽然惦记前朝和韦家的事,可并不是因为旁人,全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为自己?不是为韦氏?”卢栀好奇,他早就想问了,这下话题又引回来,更是急不可耐,“夫人记挂娘家先人,那可有埋怨当今圣人,我先就好奇,都说圣人爱披香,可如果有这种关系在,夫人竟然也给?”

      这小子越发大胆,玉环已经上头的酒意都被猛地压下,生怕得罪了这位捉摸不透的夫人,她含混不清地替卢栀辩白:“夫人勿怪,那都是些传闻,他听了闲话乱说的。”

      “无妨,这并非传闻,圣人每月都要差人来三趟,只为了取披香酒。可说是为酒,真的为了什么,谁也不清楚。毕竟他不是昏聩无能的鼠辈,不会放任自己被酒水麻痹。”

      眼看披香酒的主人当面证实了宫内的传闻,玉环更不敢接茬了,只恨不能撬开卢栀的脑袋,看看多少酒流了进去。

      而且更让玉环想在心底反驳的是,晚年的李隆基还真有点刚愎自用,只晓得纵情歌舞,酒色是一点没落下。反正和从前相比,处理国家大事的时间是少之又少,全都丢给她堂兄杨国忠等人去处理了。

      原来韦夫人也没有神通,不是什么都能知道,什么都能预料。

      这更让玉环放心不少,起码不用担心她重生一事被三言两语套出来。

      “做人嘛,当人得为了自己。”韦夫人的话打断了玉环的思绪,而这论调比时人强调的家庭、宗族观念先进有趣不少,让卢栀和玉环都一时失了神。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韦夫人的话若是放出去,那可是要被天下人喷死的程度,只怕御史言官会纷纷弹劾那些敢来仙实楼的官员,如果再知道李隆基每旬都要买酒,那折子估计能淹没整个大明宫,最后的下场就是血流成河。

      不过这话说是离经叛道,可做的人也不少,只是都加上完美的伪装,或者有不得已的苦衷,总之能让天下人不戳脊梁骨就没问题。

      敢大大咧咧讲出来的人,太少!

      似乎是尤嫌不够刺激,韦夫人将茶碗倒扣,清脆的声音让二人喉头一紧,只听她言笑晏晏,说不尽的温柔:“不为我自己,我又怎么会把韦氏一党谋逆的证据交给圣人呢?”

      “什么!”玉环二人齐齐惊呼出声,卢栀更是跑到门口去看有没有人。

      韦夫人无畏地耸肩,云淡风轻如没事人一样,继续道:“那是我第一回和圣人见面,他彼时还是临淄王,我那证据本来是要面交给他阿耶相王的,阴差阳错倒是给了他。不过我总共也没和他见过几回,谈不上认识。”

      “可是,可是……”玉环说不出话来,做着吞咽的动作,只觉得嘴巴发干,刚才喝的那么多酒,略有几分醉意,可在这一瞬间全部消散了。

      难怪韦夫人能在当时清算韦氏余孽时幸存,难怪她那么容易就说出做人要为自己这样的话,难怪她的仙实楼长盛不衰。

      如果背后没有李旦、李隆基的默许,只怕也不能做到一家独大,还明晃晃在酒楼里就谈论起朝政,甚至还评论起武曌与武惠妃的容色与血统。

      玉环还是不解,她上一世怎么一点都没有听说这一号人,究竟是李隆基瞒得太好,还是别的原因。

      只要一想到枕边人的种种行为,她的心就一阵一阵抽痛,这不是三两天就能彻底抹灭的,即使她已经发誓放下前世的情感,但又怎么可能没有恨意。

      没有爱,也有恨,没有爱,何来恨?

      她很难理清对李隆基的感情,上一世就理不清,被逼死以后就更难!滔滔恨意比洛水还要源远流长,连绵不绝,再加上今生揭开他点滴不为人知的过往,她只觉得面前迷雾又厚重几分,越往前越看不清。

      到底什么是真!到底她从前的三郎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所有这一切……难道都是骗她的吗?

      玉环陷入自己的情绪怪圈中,反而卢栀醒了过来。

      卢栀皱眉看向韦夫人,眼中隐隐戒备:“夫人,你与我们今日不过是第一次相见,为什么要说这么多,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可疑吗?你说那些话究竟是真是假,也没有人能佐证,还不是只能听你一面之词。”

      “有人当局者迷,有人旁观者清。”说完,韦夫人看了玉环一眼,见后者仍旧双眼无神,便知道自己的话还是派上用处了。

      卢栀也看到韦夫人这一眼,立马拦在她与玉环之间,恨不能把玉环的耳朵都堵上,再也不要听她口出狂言。

      “九娘,九娘,玉儿,玉儿,醒醒,别被她蒙骗了,她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也不能做了那么多,都是妖言妄语。”他焦急地拍着玉环的肩膀,四目相对之时,玉环的眼中竟然落下两行清泪。

      泪在颊边,却滚进了某人的心中。

      卢栀整个人都乱了,又不敢再碰玉环,又想好好安慰她,只觉得面前人一瞬间苍白如雪,有种说不出的脆弱可怜。

      她的变化韦夫人也看在眼中,虽然觉得奇怪可疑,却不想多管。

      “夫人,夫人,她这是怎么了,您能不能帮帮忙?”

      韦夫人轻哼一声,冷漠道:“太不中用了,果然不能比。而且你都说我妖言惑众了,就不怕我这里的灵丹妙药会把她毒死吗?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不是都知道了。”

      卢栀也是病急乱投医,可在人家的地盘上,只能委曲求全,一下子跪倒在韦夫人面前,叩首道:“夫人,刚才是小子无状,请您责罚,但救救九娘吧,她现在的样子好痛苦!我求求您!”

      他趴伏在地上,双手攥得很紧,身子都微微颤抖,见韦夫人不回应,便抬头用祈求的眼神望向对方,却撞进了一片冷漠和疏离中,这一眼才让他真的害怕起来,好歹咬牙忍住。

      为了玉儿,为了九娘!

      卢栀默念着,又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玉环,看那张憔悴苍白的脸,那具虚弱无力得快要倒下的身躯。

      “起来吧,她不会有事的。如果这点都扛不过去,那她今后可怎么好啊,毕竟,也是武惠妃看中的人。”韦夫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恢复了先前聊天时的语气,可就算不再冷漠,也早就浇得他心慌。

      而且他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却不敢多嘴,但那眼神早就把他的想法暴露无遗。

      韦夫人在心中一叹,到底还是软了心肠,何况这本来就是她找二人来喝酒的真正用意。

      “之前咸宜公主大婚,寿王李琩可是对玉环一见倾心,再见钟情呐!”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寿王看中的人,武惠妃自然要好好调查一番。

      哪怕先前卢栀还对韦夫人的话有所疑问,可事关玉环的终身大事,他不敢不信,而且玉环对圣人某些事情的反应也很奇怪,只是他本能相信对方,才没有生疑。

      韦夫人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却没有明说,而是温言让卢栀去找咏安取醒神的药酒。

      “放心吧,她这样,我就算说什么,也未必能听得清,愣在这儿干嘛,再迟醒不过来,你就是想献殷勤也没处去了。”韦夫人皱眉,觉得对方磨磨蹭蹭的样子太碍眼。

      卢栀本能地想要反驳:“我不是献殷勤,我就是……关心九娘的身体。”他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他的命是玉环救下的,而他也早就说过要保护玉环,根本不似韦夫人说得那样不堪。

      要不是见玉环还没有缓过来,他才不会乖乖听这个老妇的话,总担心让这两人共处一室会有不妥。

      而卢栀的担心确实没有错。

      韦夫人见人已经和咏安走远了,便起身走到玉环身边,用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这张容色倾国的脸孔,一寸一毫都不肯放过。看着看着,韦夫人连连点头,满意得连眼尾的细闻都舒展开来。

      “好了,人早就离开了,你也不用再装,骗骗那孩子就行,骗不了我。”

      随着韦夫人的话音,玉环偏过下巴,不再让自己受人挟制,眼里也逐渐清明起来。

      “夫人见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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