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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护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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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清宁的手指按住雕栏,“我送你的,你不必,也不当送给旁人。”
“若是需要护符赠送友人,我让昊澄从符堂拿灵符与你。那也够了。”
“师兄不是我的符都收得扭捏么?”周拂菱却蹙眉,“我如何敢再找师兄要?”
须清宁:“……你何必说这样如此见外的话?”
他闭了闭眼。他其实知道周拂菱的见外从何而来,但他不想再和她扯回之前的敏感话题。
他只是想,不当道侣,便兄妹都没得做么?
“冰鉴峰本是师兄的住处。如今师兄为了避着我,住处不回,还要赶我出冰鉴峰,出天霁门……”
“等等,我何时赶你出冰鉴峰?”
“你要我去拜凡域的师尊。”周拂菱说,“我为何不能这样以为呢?”
须清宁无语半晌,对她解释: “让你去拜凡域的苗山主,不过是如今局势乱:中洲的仙上邹兰辞谋划了我的十年寒狱,盼着我出错去死;下界的况允初又和我有仇;如今云宁宗都和天霁门对上了,几次想对你动手。”
“我想让你避一避风头。”
还有……避开那个未知的“反派”。
“那和你不回来住有什么关系?”周拂菱一下抓到了他的盲点。
“……”须清宁道,“若是日后无事,我自然会回来住的。”
“那你的‘无事’,到底是什么意思?怎样算‘无事’?”周拂菱咄咄逼人,“还是想用‘日后’一直拖着不见我。”
“……”
二人竟一时有些尴尬。
“只要你在天霁门,我就搬回来,行了么?”须清宁扭头,“只要你不再提那件事。”
道侣的事。
“……”周拂菱不应声,气氛更为尴尬。
须清宁有时觉得她有点任性,她总是逼着他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但这件事上,至少在今日……他不会退让。
须清宁望向四周,又压低声音,谨慎叮嘱,“今夜可能有危险,你不要和花家兄妹待一起。先找个借口回去。”
周拂菱微微皱眉。
须清宁这里,又有花月兮、花玉流的什么事?
她道:“什么危险?那我得快告诉他们。”
“别。”须清宁拉住周拂菱的手,鹿皮手套的触感冰凉,“他们可能和康荒斋妖灾有关。天霁门会盯着。”
按理说,周拂菱就该答应,但是……周拂菱忽然想到,这康荒斋中有她父亲的线索。
若是花家兄妹也与之相关,她并不想走。
“什么?”周拂菱垂眸,眨了眨眼,“但师兄,我和玉流约好了,要一起游船。我不想爽约,也不想离开。”
“我有你的护符,没事的。我过去不也总是逢凶化吉么?”
“你……”须清宁面色不善,全没想到周拂菱这么说。
周拂菱截住:“……师兄,你是不想让我和花玉流待在一起么?”
“当然不是。”他声音透骨寒,如冰石,也如寒风,果断道。
“拂菱,你回去……不要待在仙鱼池畔。”
寻常弟子听到,须清宁如此果断的命令,如此寒冷的声音,是怎么也不敢违逆的。
周拂菱却不吃这套。
她也冷了脸,低声说:“不,师兄,你不要逼我回去,不然我和你绝交。”
“…………”须清宁全不知道周拂菱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任性的话。
“但师兄,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啊。”周拂菱看向一旁,满地仙兽游走,她笑道,“哪怕不想被他们发现,也有法子。你跟着我去,还可以近身观察。”
“但……”
周拂菱笑盈盈地道:“我也想与师兄一起度过万山宴。”
……
花家兄妹和贺茵坐在一起,正在准备一会儿要上船的物什:莲花灯、祈福用的纸笺、筹箸,以及不少美食佳肴,如酥琼叶、酥油鲍螺和荔枝酒。
“拂菱人呢?该上船了。”花月兮说。
她为花家兄妹的妹妹,但气质豪放,眉英目明,竟是气势比哥哥更为干练。
然而,等周拂菱回来,他们却傻了眼。
周拂菱怀里,多了一只小小的雪白的老虎。
这种灵兽正名为“白虎”,通体雪白,一双金眸亮如金星,本该张扬,但其气质意外的冰冷。
这白虎正是须清宁用化形术所化。
以灵兽接近花家兄妹,更容易观察,也不会被察觉。
再者,周拂菱态度莫名其妙地执拗……他跟着,若是出事了,也方便照拂一二。
而须清宁化成的小老虎有人的半臂高,伏在周拂菱怀里,脊背高耸,腿部修长有力。
这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和须清宁的家族血脉有关。
对于仙门子弟,通常能够更完美地化形为家族图腾。而须家崇灵凤,夏家崇白虎。高品化身,也会远比低品完美。
须清宁却瞪了周拂菱一眼。
周拂菱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单手拦腰抱着他,手指好像还在无意识的摩挲,另一只手没事还如逗狗一样要和他拉手。
须清宁瞪了她好几眼,她自己好像也没意识到这些动作不妥,没反应。
花家兄妹刚看到他,也眼睛一下就亮了。
花月兮:“白虎!”
花玉流靠近了他,目光如润清泉,看上去十分喜爱。
花灵山养灵兽,二人都是喜欢生灵之人。
他们都挤过来,伸手就想抱须清宁。
这类灵兽却都不喜欢被人捏爪子,好像被捏住了命门。须清宁好不容易挣脱周拂菱的手,不想再被人碰。
他们的手都被须清宁的手背高冷地掀飞了。
随后,他扭头,把头埋到周拂菱的怀里,想起来不妥,又转回来看向地面。
“它脾气好坏!哪里来的白虎?路边捡的吗?”花月兮也不是很吃惊,因为龙潭是仙门盛地,许多人家都喜欢养小灵兽,路边也会有许多灵兽。
是为图个吉利,这类灵兽都是当吉祥物饲养的,所以身量极小。
“呵呵,是的。它大概是龙潭养的,刚刚在路边遇到,很合眼缘。”周拂菱按上了须清宁的脑袋,摸他的耳朵,须清宁狠狠地扭头。
周拂菱微笑……这不让碰的模样真是一百年不变啊。
“……”
之后,五人坐上一只画船。
仙鱼池畔,足有一千亩,几乎是一片湖了。远远望去,青盖亭亭,鱼儿在莲叶间游走,身上散着的灵光照亮粼粼池水。
游船也不必担心影响它们。
湖水上有一层结界保护它们。修士们也可以尽情在荷间赏玩湖光,放下莲花灯许愿。
他们上船时,湖面已有许多行船。花玉流和花月兮划船。
周拂菱坐在船舱,放下须清宁,在甲板放下了莲花灯。
“哪个好看?”
须清宁给她指了个青白相间的,又传声道:
——[你们是不是要行酒令?]
这声音只有周拂菱听得到。
她打开行囊,除了花灯,这里荔枝酒、令筒、骰子和筹箸。
这的确是行酒令用的。
这是凡族的习俗之一,游玩时,众人一起喝酒,令官主持投骰,定出输赢家,输家为大家助兴。
而酒令,一向分为“嬉令”和“言令”。
“嬉令”,输者必须听赢者号令,完成一件事,一般是唱歌、跳舞、作诗等等。
“言令”,便是输者必须回答赢者的一个问题。
周拂菱:“是滴。”
须清宁:[那一会儿,你听我传声,若是赢了,对花家兄妹用'言令'。套问他们为何来龙潭。]
[你可是知道关于他们的什么事?]周拂菱望着须清宁。
[是。他们可能和康荒斋妖灾有关,但不知道是谁的人。]须清宁说,[还需要判断。]
周拂菱有点好奇。
和康荒斋妖灾有关……还有,须清宁关心他们谁的人?
还能是谁的人。
被和他反目的师姐收养过,又是凡域来的,真出事,十有八九与之相关。要么就是和他们交好的贺茵有其他心事。
但须清宁找结论,事事都要找明确的证据,而不是观察人和思索规律。他们思考的方式不同。
周拂菱观察着花家兄妹,脸上却一片懵懂。她不喜欢让人察觉她的思考。
船至湖心,他们先放灯。
周拂菱在朱笺上,先认真写下了愿望。
见须清宁在这里,她写了一张“愿师兄平安喜乐”,悄悄给白虎看。
须清宁看了眼,对她点了下头,用爪子在她手背上搭了下,示意收到。
而对花玉流,周拂菱也端平了水。
又写了一张“愿玉流平安喜乐”,悄悄递给了花玉流看。
这一看,花玉流接过,竟默默低头,脸再次红成柿子,只挤出一句“谢谢拂菱”。
须清宁看见了。
周拂菱再回头。
发现须清宁只留下一道背影。
看上去心情不好。
须清宁蓦地愣住,爪子紧紧按住船栏,垂下眼。
过了会儿,周拂菱放完灯,开始行酒令,须清宁才跑了回来。
[如果有机会,你问为何不少花灵山弟子避世前往地底,他们却来龙潭。最好等花玉流和花月兮喝多了再问。]
行酒令的令馆抽签决定,是贺茵。
几轮下来,须清宁发现周拂菱运气极好,花家兄妹则是她的对照,运气极背,几乎次次都是周拂菱赢,兄妹二人输。
所以,进行得很顺利,花月兮和花玉流被灌了不少酒,早期周拂菱行的也大都是“嬉令”,花家兄妹又唱歌又跳舞,不多时,二人不一样的酒量也显现出来了。
花月兮喝得比哥哥少些,却一脸晕乎乎的样子;
花玉流容易脸红,但是酒量却大很多,除了看周拂菱目光有些躲闪外,没什么别的异样。
须清宁:“……问花月兮。”
下一次,周拂菱运气很好,她再次赢了。
花月兮看见,叹了口气:“又是你赢……拂菱,你总是在赢我。”
这次,周拂菱抽出了言令。
“我想问月兮一个问题。因为我很好奇……”周拂菱道,“月兮和玉流为什么独身来龙潭呢?听说不少花灵山的弟子,都选择隐世,他们都在地底呢。”
她一双眼含情脉脉,听上去像是对花玉流身世的好奇和关心。但是,这问题却让花月兮和花玉流微微颤了眼睫。
因为她提到了他们出行的不寻常之处。
地底是隐世的地方。而他们在前山主、长老都惨死的情况下,还独自来这里,实在是犯险。
外人看来……让族人去地底,好像是避灾,他们要来这里干一件有去无回的事,撞上前所未有的危险。
这位周姑娘,是看出什么了吗? 但她的目光是那么懵懂……花月兮扫了她一眼,却哈哈道:
“为什么来?我们,我们来龙潭,是想见,见……”
花月兮说着醉话,一旁的花玉流的脸色却微微变了,他似想提醒她什么,但还没出手,花月兮道,“想见,和拜入,更高的门第!三大门,仙师好啊!人往高处走!”
花玉流听见花月兮这么说,似暗暗松了口气,手收回去了。
“还有,我们来……”花月兮说,“是要捉贼。”
她的声音突然肃穆,脸色也严肃起来。
与此同时,花玉流和贺茵都抬起了眼。贺茵本在一旁倒酒,此时突然脸色紧张,瞪向花月兮。
须清宁也是这才注意到,自己冰鉴峰中执官贺茵的反应。
为什么?
贺茵看上去像是知道什么。
四下寂静。
“是的,捉贼……”
花月兮严肃地看着周拂菱,突然大声说,“是来捉,在我哥哥心尖放火的芳心纵火贼!”
花玉流瞬间脸色爆红:“……妹妹!”
周拂菱、须清宁:“……”
“继续。继续。”花月兮答完,氛围又活络起来,在花玉流的愈发脸红中,行酒令继续了。
但这一次,花月兮:“我赢了!”
她满面红光站起来:“我赢你了!拂菱,这叫什么?厚积薄发,反败为胜!”
“我是胜者!”她大笑。
周拂菱也抿唇一笑。
花月兮摇令,摇出了言令,随后瞪向周拂菱,她神色有几分犹豫。
周拂菱也不由紧张了几分。
“周姑娘,”花月兮严肃地问,“我想帮我一个朋友问问,你是否有心仪之人。”
花玉流按住栏杆,再次紧张地低头,似要钻入船底。
周拂菱以扇掩面,须清宁也抬头看她。
却听她笑吟吟地干脆答道:“没有的。我现下没有心仪之人。”
冷风习习,花月兮却没打算就此了结,不解地说:“但听说,周姑娘和须少掌门是过命的交情,二人十分亲近,周姑娘也曾对须少掌门表达过心仪之情,可有此事?”
“是的,的确有此事。”周拂菱扫了须清宁一眼。
白虎别扭地坐在那里,坐在阴影下,看上去有些瑟缩和可怜。但冷漠的神情压住了那可怜,只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她微笑道,“我的确曾心仪过师兄,不过,那造成了师兄的苦恼。师兄和我多次提到不希望此事影响我们的关系,我也不想扰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再把他称为心仪之人。”
“但师兄和我相伴十年,同生共死。若他回来找我……我还是愿意把他视为彼此最亲近之人。我绝不会离开他的。”
话音刚落,周拂菱膝盖上一软。
竟是小小的白虎跳到她的身上,他窝在她怀里,打了个哈欠,避开她的目光,偏头把脑袋枕在她的膝盖上。
花月兮听见此言,目光有几分暗淡。
他大概知道了周拂菱的意思。
“我明白十年之情对周姑娘十分重要,难以割舍。”花玉流低声道,“但我钦佩周姑娘聪颖重情,也期盼和周姑娘能生出如此情谊。”
他对周拂菱敬酒。
周拂菱回敬,发现怀里的小白虎贴她贴得更紧了。但它在假寐。
周拂菱的怀抱很暖……须清宁的确在装睡,但也渐渐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其实也不远,就这十年。
她两次捡到他,帮他处理了经脉上的伤,给他盖上温暖的被子,在他做噩梦回到寒狱时,她及时唤醒他。
映入眼帘的,是火光和她的脸。
——她指着关好的窗户,说:“放心,这里没风。”
须清宁默默睡在她的怀里,想到自己的别扭行为,因为受兽性的影响悄悄舔起爪子。
过了会儿,他才想起今夜来此的目的。
他猛地支棱起来,抬首,冰冷的目光射向外面。
话声随风声传来,须清宁却突然注意到——
水面风声阵阵,微波起,远方似隐隐传来抚琴之声。
这琴声,却像雷,震得水面逐渐颤抖,竟渐渐化为隐晦的雷音,灵气暗暗盘旋在上空,却是隐势。
须清宁是高品,不过一看,意识到什么,脸色一变,急急跳上木桌,拍爪。
周拂菱:“怎么了?”
贺茵抬起头,变色:“船下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