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叶，但文职》落华平汐

89、百罪与一善（完）

　　五分钟后，塞恩思抱着Alpha61重“贪婪女王”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Alpha61失去了自己的四肢，浑身是血，已经完全没了人样。

　　但他还活着。

　　他脸色灰败，满头是汗，眼神空洞难以聚焦，只是拼了命的大张着嘴巴，发出刺耳的杂音，凄厉的哭嚎与鲜活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就如同生命的最初。

　　“求你了，让我离开这里……我还不想死……”

　　Alpha61在无意义的哭嚎中竭尽全力表达着自己尚在清醒时的哀求，塞恩思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深陷恐惧中的Alpha只是痛苦地摇着头，躲闪着喷洒在他耳畔的温热吐息。

　　断肢的残端甩动着，就像是被断了尾巴的柯基，本能操控着身体想要表达情绪，却什么也传达不出去，还未来得及愈合的伤口在挣扎中流出了更多血，将本就鲜红的“失乐园”描摹地更加娇艳。

　　塞恩思轻叹一口气，伸出手，将Alpha61流血的伤口再度包扎，用结实的文职制服包裹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在身前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湿哒哒，红艳艳的，像是一个可爱的襁褓，呵护着其中的婴孩，避免他伤害自己，失血过多。

　　塞恩思动作轻柔地将襁褓中的文职抱在怀里，安抚地拍了拍Alpha61的背，让出了被短暂占据的收容室。

　　耳麦中的智能导航仍旧慢半拍地进行着导航，持之以恒地催促塞恩思尽快回到中央本部，重回待命状态，但塞恩思只是目标明确地朝培训部的主休息室走去。

　　部门主休息室里有着再生反应堆的主体装置，对职员的肉，体与精神有着极佳的治疗效果，是除特殊子弹外最好的选择。

　　安吉拉一言不发地接管了“贪婪女王”，操控着收容单元内的自洁设施，用干净的流水简单粗暴地冲洗着地面的血污，通知下一名员工前往此地，执行他被耽搁了的既定工作。

　　【滴，您有新的工作指令待完成——请前往培训部二号收容室，对“贪婪女王”进行本能工作。】

　　原本已在返程中的五级员工停下脚步，在自己的通讯装置上再度点击找了确认，没有任何异议地转过身，又一次朝“贪婪女王”所在的方向走去。

　　半路上，五级员工遇见了抱着血色襁褓前行的塞恩思，发出了一声复杂的感慨：“哇哦……”

　　身为这家公司的员工，他们经常会遇见生命垂危的文职，认识的，不认识的，但没有哪个员工会停下自己的脚步抱起瘫倒在地文职。

　　宝贵的战斗力不该被倒地的同伴拖慢脚步。

　　在员工入职培训时他们便该明白，想要保护身边的文职，正确的选择是拿起武器，杀死那些会令文职受伤、恐慌、乃是死亡的怪物。

　　被“正义裁决者”遮住了视线的塞恩思来判断来人，但这个声音有些陌生，塞恩思也只能从对方调侃的语调和放松的脚步中判断对方大概率是个员工。

　　塞恩思对对方微一点头，继续朝前方走去。

　　五级员工也没多关注塞恩思，瞥了眼对方怀里仍处于恐慌状态中的文职，便也离开了。

　　在过去的时间循环里，还是安保部文职的塞恩思也没少在培训部执勤，很清楚这里的再生反应堆那面墙的背后，很快便找到了它，并拖来了一张舒服的软椅，将Alpha61放了上去。

　　Alpha61动弹不得，无法抗拒塞恩思的安排，但仍旧大张着干裂的嘴唇，竭尽全力地用嘶哑的嗓音发出微弱的哭喊。

　　意志坚定的塞恩思或许能无视潜藏在绝望嘶吼中精神伤害，绝大多数脆弱的文职却不能。

　　“又有人发疯了！”有人精神紧张，痛苦地捂着耳朵：“真不想听那些痛苦的哀嚎！”

　　有人还算冷静，努力为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深呼吸，我已经习惯看到同伴精神错乱的样子了，这没什么的，很正常……我不会沦落到和这家伙一样的地步的……”

　　他们在塞恩思抱着Alpha61踏出主休息室内的瞬间便看了过来，警惕起身，放轻脚步缓慢朝门口靠近，时刻准备撤离。

　　有一位发疯了的同事在这里，有着五级员工镇守的休息室也不再安全了。

　　培训部的精英员工米凯拉放下了手中消磨时间的书，从柜子里搬出一个备用医药箱，提着它走了过来，按住Alpha61乱动的肩膀，熟练地找准位置，给他打了一针镇定，一针止痛。

　　再生反应堆能够为公司职员提供长效稳定的治疗效果，但那不是魔法。

　　大面积的伤口仍旧带着烧灼般的疼，愈合中的细小伤口总能勾起蚂蚁啃咬般的痒，都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

　　“好了，他很快就能平静下来了。”米凯拉完全没有受到发疯文职的影响，语调仍旧轻快，熟练地将用过的针头与药剂空瓶丢进了垃圾箱。

　　她早已习惯了批量出没得恐慌文职，甚至没兴趣好奇Alpha61的四肢为何会断的如何齐整，根本不像是异想体啃咬后留下的伤口，只随意搬了个凳子在塞恩思身边落座，询问她身上那些画风迥异的饰品从何而来。

　　“你这一身可真酷，怎么弄的？”米凯拉问。常规状态下的EGO饰品，即使它的使用者满身脏污，它自身的外在表现也很难被改变。

　　“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塞恩思说，感受着竟手中Alpha61的体温缓慢回升，痛苦的哀嚎也越发有力，吓得没有一个在培训部轮值的文职敢回到主休息室。

　　“嗯？”米凯拉发出疑惑的声音。

　　“异想体是人类潜意识的具象化，而我们身上所装备的一切都是从异想体上提取的概念化武器。”塞恩思平和地张开双手，向米凯拉展示自己身上的一切。“我理解了它们存在的意义，并在它们原有的道路上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所以它们变成了我想要的样子。”

　　塞恩思一手按在Alpha61的脖子上，感受着他逐渐有力的脉搏与愈发平稳的呼吸；另一只手紧握着蛇杖，感受着冰冷的鳞片划过手心，带来一股充满力量的颤栗。

　　“犯下罪孽的人理应承受痛苦，而痛苦这点小事在生命的维度上再微小不过了。”

　　“我不求任何人追随我的脚步做些什么，只希望未来的我仍旧坚定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啊。”米凯拉发出一声短暂的感叹，将手里的拟态砍刀放远了些，防止它趁着两人闲聊去喝受伤文职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