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坠》舟无度

10、chapter 10

　　颜湘挣扎间，秦亦桐脑中灵光一闪，‘除了你我没跟别人说过……’这话攥着心狠狠一酸。

　　想到这儿她松开了手，颜湘颤抖着打开门冲出去。

　　她立在原地，刹那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脑海中只是不停回荡着颜湘的那句，‘除了你我没别人说过……’

　　颜湘是信任她的。

　　……可她却。

　　她并不值得信任，其实她比方俞宁更不值得信任。

　　她莫名感到眼睛有些热，撇开头眨了几下才恢复正常，走出淋浴间，本来以为颜湘已经跑了，没想到这会儿安稳的坐在沙发上。

　　但只是看起来安稳，颜湘的坐姿像冬日里冻僵了的人。

　　“抱歉啊。”

　　说抱歉的居然是颜湘。

　　这个笨蛋……简直要被她蠢哭了。

　　秦亦桐去玄关给颜湘倒了杯热水，走到颜湘面前蹲下来放在她手里。

　　颜湘双手紧紧握住杯子的一刻，她看到颜湘手背上落下一颗水珠。

　　秦亦桐没抬头看，权当没看见，只是说，“方俞宁这个人不知道轻重，我知道她喜欢什么生日礼物，晚上我去替你送给她，保证她不会生你气。”

　　说完就垂着眸起身，始终没有往颜湘脸上看一眼，提上东西就走了。

　　房门关上之后，颜湘终于哭出了声，却又像在笑，手里紧握热水，手心这股温度竟透过皮肉淌进血液，缓缓渡到全身，神奇的抚平她浑身隐刺和紧绷神经，流进寒凉无人的荒野……

　　白日里纷扰漫天的云和鸟这会儿都渐渐隐入夜色，一道红晕横越天际，愈来愈浓，又愈藏愈深。

　　秦亦桐刚出校门就收到了颜湘的消息。

　　【谢谢你。】

　　她拿着手机，把这三个字看了足有半分钟。

　　这笨蛋在谢**什么啊？

　　不睡之恩么？

　　起了一阵风，落叶劈头盖脸砸了秦亦桐一身，眼中那一丝柔情也随风而散。

　　她强忍恶心，把电话打给刘彦。

　　……

　　凌晨三点的酒店。

　　方俞宁无论是掌控还是被服务都像是填不满，一次又一次听着对方哭，折腾到最后，倒杯水喝的功夫对方已经昏睡过去了。

　　方俞宁在黑暗中嗤笑一声，一丝|不挂的点了支烟在沙发上坐下，把电话打给秦亦桐。

　　“呦？从良了？颜湘知道你过往‘战绩’么？”

　　今晚约她的明明是秦亦桐，她才同意不见颜湘的，结果来的是五个陌生美女，说是秦亦桐的朋友，任她挑选一个。

　　她听出了方俞宁的威胁意图，于是刻意低婉下来的声音，带着道歉意味：“姐姐~”

　　方俞宁有些意外地眸色微亮，轻轻勾动唇角，鼻息间溢出烟雾，“好听，再叫。”

　　“姐姐……”

　　“求我。”

　　“求你了姐姐……”

　　方俞宁听得呼吸越来越深，眸色渐暗，拿捏秦亦桐的感觉实在是太令人愉悦了，要不是秦家惹不起，她真不敢保证自己还想干什么。

　　拇指指甲掐进食指指腹，方俞宁强迫自己恢复理智，笑道：“你真当谁都跟你一样，放着满世界山珍海味不吃，专盯着一块难啃的骨头？”

　　秦亦桐面无表情的握着手机，有这话就够了，方俞宁是拎得清的人，不会再去找颜湘了。

　　早上吃完饭，秦亦桐靠坐在沙发上刷手机，颜湘发来消息。

　　【我没去她没有不高兴吧？】

　　秦亦桐：【她挺高兴的。】

　　五选一都不够让她高兴，那真是不知道还要怎么才能高兴。

　　颜湘：【那就好。】

　　看着颜湘的消息，秦亦桐莫名想起昨晚和方俞宁的通话。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那种类型。”方俞宁电话里笑着感慨。

　　秦亦桐不知道方俞宁眼里颜湘是什么类型，但在她眼里颜湘不属于任何一种类型。

　　说是小白花吧又有双深邃的眼睛，说成熟吧又有种神性的天真。

　　或许用任何一种类型形容一个人都是种误解，文艺作品和明星可以有人设，但人设终归不是人，现实中存在的人一定不是能用几个形容词或一种类型来概全的。

　　“我认识一个女孩也是特清纯那种，要不要帮你联……”
　　“不用。”

　　“呦。”电话里，方俞宁玩味的笑出一声，“我可告诉你啊，据我所知颜湘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女的和女的能在一起的概念，我追她那会真是要抓狂了，她岂止是直啊，简直是铁直，铁的不能再铁那种。”

　　这一点秦亦桐已经知道了，从颜湘明明被她冒犯还跟她道歉就知道了，“嗯。”

　　电话那边的女人语重心长，竟然真带了几分姐味，“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好不容易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没有想象中好吃呢？”

　　“那我活该喽。”秦亦桐随口说。

　　“那她呢？”方俞宁冷不丁问。

　　秦亦桐眸光微凝。

　　“要我说啊，能在圈子里解决就在圈子里解决，没必要为一时欢愉祸害别人一生。”方俞宁最后说。

　　于是这是秦亦桐第一次认真叩问自己的心对一个女生的感觉，对颜湘。

　　褪去那方面渴求，似乎只剩欣赏和怜惜。

　　直掰弯这种事秦亦桐以前不是没干过，但这次天平那边站着的人是颜湘，不知道为什么，秦亦桐的道德底线突然没止境的往上升，直到升到看得见却够不到，只能洒满天光的地方。

　　手机屏幕忽然一亮，秦亦桐这才发觉自己愣了很久的神。

　　颜湘：【中午有空吗？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意见。】

　　秦亦桐开始想要来开一些距离试一试，拇指微顿，【中午不一定，什么事？】

　　颜湘：【想问你愿不愿意换宿舍，换的话去新楼，会比你现在宿舍的人少，宿舍里可以洗澡。】

　　现在这几个舍友都是有自己规划的，每天各忙各的互不打扰，还经常帮她打掩护，给她省了不少事。秦亦桐回：【不了。】

　　五分钟后对方回复。

　　【哦……好吧。】

　　中午的时候秦亦桐接到导员的电话，问的又换宿舍的事情。

　　导员说是杨青要调宿，可学校规定一个宿舍最少要住两个人，如果没有其他同学调宿杨青也暂时调不了。

　　导员没明说但秦亦桐也清楚，杨青这都在宿舍住一年多了突然提出要调宿，肯定是跟几个舍友关系处到没法处了，说不准还有排挤什么的。

　　她觉得杨青这人一看就事儿少能处，一口就答应了，全当顺手推舟帮个忙。

　　挂了电话，周珺竹轻松一笑，准备给宿管科打电话。

　　颜湘刚好进门，周珺竹笑着说：“秦亦桐这姑娘我喜欢，真仗义，之前怎么都不乐意换宿舍，我一说杨青想换，没人一块儿换不了，她直接就答应了，特爽快。”

　　颜湘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愣住了，而后猛地垂下眼睑。

　　周珺竹没发现异常，自顾自问，“刚好她俩搬到新宿舍，你可以搬过去跟她俩住啊，你不是一直想调宿么？”

　　“不用了老师！”颜湘声音微扬，藏匿在长睫下的眸光微微颤动，“我跟她们可能性格不太合适。”

　　周珺竹瞧着颜湘这样，笑道：“杨青还好吧？有点男孩子性格，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天天泡图书馆应该也跟你见不着几面。秦亦桐我不太了解，你怕她不好相处？”

　　周珺竹回想着跟秦亦桐不多的几次接触，“秦亦桐不至于吧……”

　　“是我自己的问题，有的人活的自我，看起来桀骜不逊，这样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让周围的人望而生畏，我害怕这样的。”

　　周珺竹叹了口气，柔声问：“她们最近还针对你么？”

　　她们，指的是颜湘的舍友。

　　颜湘强颜欢笑，“收敛多了，有时候我感觉不舒服就去您公寓住，没什么问题。”

　　周珺竹点了点头，拿起电话打给宿管科，说着说着就面色发沉，挂掉电话说，“颜湘，杨青那几个舍友又说偷东西的事儿，你去保卫科一趟，查一下监控。”

　　“好。”

　　她们说丢的是一套高档化妆品，猜测杨青拿去卖了。保卫科里，颜湘跟警卫大叔查了半个小时监控，还真看到杨青夜里走到院墙旁边的画面。

　　但一起出现在画面里的，还有一个银发黑衣的身影。

　　警卫大叔扶了一下眼镜，“我听她们说是大罐的，这个杨青手上什么也没拿……哎？她在跟这个银灰色头发的女生说话，估计两个人认识，灰头发这个是你们班学生么？”

　　警卫大叔没听到颜湘回答，继续看着，“翻了翻了，两个人一块翻的墙。”

　　‘我一说杨青想换……她直接就答应了，特爽快。’

　　‘杨青是谁？不认识啊……那跟我不是一路人。’

　　某个位置酸涩地让颜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自己都在疑惑，自己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强烈。

　　从保卫科出来，风卷着沙子迎面吹进眼睛。

　　夜里，秦亦桐应付完查宿，利落地翻过院墙，脚一沾地余光里就过来一个格子衫的女生，之前在这碰见过杨青好几次，秦亦桐已经见怪不怪，不过今天‘杨青’有点怪，过来了就站在那不动。

　　秦亦桐抬了下头，眼睛睁大，怎么是颜湘。

　　颜湘没说话，就这么定定站在她面前，路灯离得远，看不清她的神色。

　　两个人短暂的相视无言。

　　秦亦桐向她走过去。

　　“这么晚还不回去睡觉？”

　　干燥冰凉的晚风将颜湘很轻很轻的嗓音散过来，“你骗我。”

　　秦亦桐心头一紧，颜湘说的是什么事？

　　倒也不是敢做不敢认的人，秦亦桐逼自己静下来，“什么？”

　　颜湘无声无息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有几分艰涩：“……你们两个明明早就认识。”

　　完了，说的是方俞宁。

　　秦亦桐表面平静，心里确实慌了，她俩当初混在一块的时候虽然不高调，但真要查也不是查不到，她现在不清楚颜湘知道多少，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问：“早些晚些有什么分别？”

　　颜湘的声音变得冷硬：“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装作和对方不熟，但我务必要知道你俩晚上在忙什么。”

　　秦亦桐的表情难以抑制的变得有些拧巴，“你知道这个干什么？”

　　颜湘：“这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周老师很重视。”

　　秦亦桐鼻腔里急出一口气，心底低骂，这什么老师？吃饱了没事干关注学生的性生活？变态吧？

　　“无可奉告。”秦亦桐淡声开口，颜湘提起导员，秦亦桐这话是自然也是冲辅导员。

　　只见颜湘手部发颤，下一秒，愤然转身快步离开了。

　　秦亦桐追上去，“我不是冲你。”

　　颜湘越走越快，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颜湘！”

　　眼看颜湘不回头，她一把拉住颜湘的手臂拽过来，从身后环抱住，她记得颜湘能‘接受’的力度，这次没有太用力。

　　颜湘没有挣扎，只是僵在她怀里，呼吸听起来有些急促。

　　“我错了，我刚才态度不好。”她轻声说。

　　温热的音流浮荡在颜湘耳旁长发上，颜湘微微侧过脸，想看秦亦桐。

　　半晌，颜湘轻轻推开秦亦桐禁锢自己的手臂，转过身，“那你说。”这次开口已经柔和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