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不见冬雪》夏枝杳

10、负责

　　李应泽仿佛是被惊醒了，他眉头一皱，随后慢悠悠的睁开双眼，还被突然关响的卫生间门下了一跳。

　　“怎么了？”李应泽看着沈念辞的反应，还以为她看见了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回去！”沈念辞有些惶恐道。

　　李应泽叹了口气，嘴里说道：“你昨天紧紧抓着我的衣服，说不让我走，你忘了？”

　　沈念辞在卫生间里，脸更红了，她一边打开水龙头，将冰凉的水泼在自己脸上，好让自己清醒一点，随后又尴尬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呀，我那啥，可能做噩梦了。”

　　李应泽摆了摆手，看了看手表，发现已经是后半夜了，李应泽拿过自己的衣服正准备走，没想到沈念辞拦住了他，从自己的衣服兜里拿出了五百块钱。

　　“这是房租。”沈念辞递给了李应泽。

　　李应泽接了过来，说了句：“行。”转身就走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念辞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心里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李应泽会出现的这么及时。

　　虽然最后沈念辞也没有想到答案，不过她也想困了，也是准备睡了，她本以为自己还要趴在桌子上将就一下，余光却瞥见卧室门没关，里面有灯光，沈念辞怕浪费电，起身准备去关。

　　她一推开门，就有些愣住了，因为房间里不再是空空的床板，而是一个温暖的被窝，沈念辞回头看了一眼门口。

　　她的心里突然暖流涌动，有点想哭，她就是这样，崩不住眼泪，也许从前都是为了不甘而哭，那这一次，她是为李应泽的细心感动。

　　*

　　一连过去了好几天，沈念辞也渐渐不再情绪低落，她也眼睁睁看着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没收走，她没哭，兴许是她已经释然了，但即便是这样，沈大刚还是没有出现。

　　她也只希望，沈大刚永远不要出现了。

　　房子被收走的那天，外面下起了雪，沈念辞站在新屋子里，看着窗外的雪花飘落，她心里不禁想起了那个冬天。

　　那个曾经的冬天。

　　那一天，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句：“下雪了！快看！”给吸引了，沈念辞也不例外，她坐在座位上，看着鹅毛大雪落下，她心里突然想起一句诗：“今朝若是同临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她在键盘上打下了这句话，发给了李应泽，却没有收到回复，这件事情，一直成了她心里的遗憾。

　　沈念辞的思绪突然被一声震动打断，她回过神，拿过手机打开一看，发现是李应泽发来的消息。

　　-下雪了，一起走走吗？

　　紧接着，第二条消息也进来了。

　　-我在楼下等你。

　　沈念辞看完这条消息，按熄了屏幕，没去回复，她的心里难以诉说是什么感觉，若是放在曾经，她可能会因此高兴地蹦起来，但是现在，她好像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许思思真的是一座大山，一座她躲不了的大山，一座李应泽想要靠近却会被沈念辞阻挡在外的大山。

　　沈念辞没有回复的举动让李应泽以为她没看见，就又给她发了几天消息。

　　-睡了吗？

　　-还是没醒？

　　-？

　　一连几个问句让沈念辞知道，李应泽知道是她故意为之的，故意不去见他。

　　沈念辞心里也不止跨不过许思思那座大山，也跨不过自己的大山，从小开始，爱她的人都会离开，她害怕，也害怕有一天李应泽也会。

　　她太执拗了。

　　沈念辞本以为李应泽在没有收到回复之后，就会离开，直到有人敲响了门，沈念辞有些愣在原地，几次想要踏出去的脚都收了回来。

　　“我知道你在，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了。”李应泽在门外语气冷冷地说道。

　　沈念辞还是选择了去开门，再不开门就不礼貌了。

　　沈念辞刚打开门，就看见李应泽手里拿着一把钥匙，准备开门自己进来。

　　“终于开门了。”李应泽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

　　“我刚在睡觉。”沈念辞为自己的不礼貌找了一个说出去没人信的理由。

　　李应泽没说什么，只是道：“休息好了就行。”

　　李应泽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这种感觉她说不清道不明，她太想被偏爱了，可同时她也太害怕背叛和抛弃。

　　“嗡”，沈念辞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叶桃以发来的。

　　-念辞，期末成绩出来了。

　　-你快看看你考得怎么样。

　　紧接着，叶桃以的消息又进来了。

　　沈念辞打开班群，点开群里的文档，在排名里找自己的名字。

　　由于不自信，沈念辞是倒着找得。

　　最后一页没有，沈念辞的手指又不停的在上一页游走，直到停在屏幕上。

　　“泽泽，你考第一了。”

　　沈念辞在那一叶没有看见自己的名字，却一眼看见了李应泽的名字。

　　“你考的也不错，前十，进步了不少。”李应泽和沈念辞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好了，那来庆祝一下吧，刚好我买了东西。”李应泽侧过身，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摆放在了桌子上。

　　沈念辞望过去，看见很多菜，有青菜，鸡翅，还有小龙虾和一些调料，配菜。

　　“你会做饭吗？”沈念辞询问道，她自己不会做饭，以前父亲不给她做饭，她就去楼下面馆吃，一吃就是十多年。

　　“当然了，我给你露一手。”李应泽将自己的袖子挽了上去，一脸自信地说道。

　　李应泽说完就去厨房忙碌了，沈念辞坐在外面，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她的心里有些发酸。

　　她应该是高兴的，从前这样的场景是她日日夜夜求不来的，但是现在她轻易得到了，所以这才是她不愿回应的原因吗？

　　她心里很清楚，她是喜欢李应泽的，很喜欢喜欢，但是他朝我走了几步，我突然觉得不真实，就像美丽易碎的泡沫，轻轻一碰就没了。

　　她害怕。

　　她举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好像拍下来，就可以永远记住这一刻心里的感觉。

　　李应泽，我等了你那么久，在等等我吧，等我能与你并肩，等我变得优秀，再等一等我吧。

　　*

　　不一会儿，原本空荡荡的桌子变得琳琅满目，香气四溢，沈念辞不受控制的坐到了桌子旁，看着那些菜，她心里很是震惊。

　　“你真的会做菜！”这个技能是沈念辞从未了解过的，看来从前她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

　　“嗯。”李应泽回复的很平淡，但是很快，他又接着说道：“从小没人管的野孩子，不学会做饭就会被饿死的。”

　　李应泽从前从未说过这个，他只是告诉自己，他很孤独，他总是独自一人，当时她也没想过，独自一人需要学会的东西太多了，所以他会做饭也显得不是那么让人惊讶了。

　　听见李应泽这么说，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她总觉得，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去劝解别人，她只能说，她懂。

　　李应泽，我懂你的所有情绪。

　　“我小时候也差不多，母亲和外婆在世时，我还挺幸福的，后来母亲和外婆都走了，我就只能去楼下面馆吃饭。”沈念辞说出来自己的遭遇，想让李应泽心里好受些。

　　结果李应泽半天没有回话，沈念辞抬头去看他，只见他背对着他，停在原地，手里还握着没有切完菜的刀。

　　良久，李应泽才说了一句：“以后不会了。”

　　他下一句话想说的是：我会做饭给你吃。

　　但是他没说，他有继续手里的动作，沈念辞听见他的回复，也没在作答，从来没有人跟她这么讲话的。

　　她鼻头一紧，眼泪充满眼眶，李应泽的身影慢慢模糊了。

　　突然一滴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眼泪。

　　沈念辞，真没用呀，又哭鼻子了，又要被笑话了。

　　想着想着，她突然自嘲道：笑就笑吧，反正我就是没用，就是爱哭鼻子。

　　她无声的落泪里，她听见了李应泽走过来的脚步，在她的身边停下，她趴在桌子上，紧闭着眼，不愿去看。

　　她不愿意有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她太要强了，太好面子了。

　　想象中的安慰并没有落下，反而听见意想不到的惊喜。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儿歌还没唱完，沈念辞突然“扑哧”笑出了声了，鼻涕一下子飞快而出，沈念辞又觉得丢脸，一把扯过李应泽的袖子，将满脸的泪水，鼻涕全部擦在他身上。

　　“你负责。”

　　“嗯，我负责。”李应泽就这样轻轻拍着沈念辞的背。

　　“怎么不唱歌了？”沈念辞继续趴在桌子上，不解地问道。

　　李应泽的声音又开始响起了。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不开不开就不开，妈妈没回来，谁来也不开。”

　　沈念辞的情绪恢复了不少，哭完之后她真的是食欲大增，将干锅鸡翅，麻辣小龙虾，一盘青菜全部一扫而净。

　　李应泽坐在对面看着她，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紧接着把一块剥好的虾放进她的碗里。

　　沈念辞，还好重来了一次。

　　还好我认清了自己，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