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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中邪(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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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道是什么在向下滴落,余弦往屋子里走,踩上的是一片粘稠的东西。
他借着走廊微弱的光往下一看,地上是一片被血黏住的纸钱和烂掉的符纸,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朱砂的痕迹,墨汁就更不必说,晕染得一片斑驳,他的脚下是湿软的触感,稍微踩一踩就会挤出一片血迹。
屋内十分昏暗,只有几盏红蜡烛在喜庆的红灯笼内幽幽地燃着,红灯笼的质感又显得过于浓稠厚重,几米外就又是一片黑暗。
咯啦。
余弦背后的门在余弦走进之后关上。
但是余弦找不到红嫁衣的所在地。
余弦不知道这个邻居叫什么名字,就只能叫它红嫁衣。
因为嫁衣的盖头掀开后曾经出现过余弦自己的脸,所以余弦不敢假设它的性别。
被余弦握在手中的虎符此刻安静如鸡,再也不敢造次。
从红嫁衣这把朱砂符咒当地毯铺的洒脱来看,一般的法术对它可能没什么用。
余弦踩着这些被泡软的纸钱和黄符往前走。
哭声和笑声交替,在他踏进这间屋子之后就更加清晰。
在红灯笼下方的墙面旁堆叠着一堆堆的纸人,毫无章法地被摆放在一起,黑乎乎的被画出来的眼睛就这么盯着进入这个空间的余弦,看上去是曾被用于殡葬的队伍。
或者新婚。
一进门就是一个类似宴客厅之类的地方,零零散散地摆着几张根本不搭对的桌椅。
别说桌子和桌子之间的款式都不一样,连一张桌子旁围绕着的椅子长得都不一样,甚至有像是从公园里搬来的长椅,和酒吧里的那种高脚凳。
在这些椅子旁散落着散落的发黄的骨头,已经基本完全塌了,这些就是嫁衣找来的“亲戚朋友”。
余弦想了想,以红嫁衣对“嫁出去”这件事的执着,既然它已经让余弦整理好了整个婚礼的流程,那下一步自然就是大宴宾客,宣布成婚。
就是不知道嫁的到底是谁。
也不知道这些贵客又是从哪儿找来的。
一群野生亲戚。
连婚礼的布置都是东拉西扯的玩意儿,像是一个鬼没学过画画,但是热衷于玩填色游戏,东一块西一块地把所有元素拼合在一起。
余弦始终在听着红嫁衣低低的抽气声和凄凄的惨笑声,但就是看不到红嫁衣到底在哪。
没有风,枯骨自落。一个“宾客”的头骨咚一声砸到了地上,滚了一圈,枯槁的眼眶空洞洞地朝着余弦。
余弦看了一圈,红嫁衣根本就不在这个宴客厅里。
但又一定在这里。
余弦想了想,还是不准备像上次一样碰其他的房间,直接向着婚房走去。
婚房的门很好认,红灯笼最大的那间就是。
红嫁衣的房子内部是古典陈设,门槛极高。余弦推开微微敞开的门缝,伴随着吱呀一声,一阵风呼地从他眼前吹过,余弦的眼前飘过一抹红色,又很快地消失了。
余弦开口:“我需要你帮我抓到一个……你未来的朋友。”
他拿着虎符,放到了入口处的桌子上,撞落了一堆金银珠宝。
这些金银珠宝不是纸钱做的,而是实打实的硬通货,精致的金饰上镶嵌着宝石,熠熠生辉。它为自己准备了一堆嫁妆。
床倒不是棺材,是真正的床。红色的床单上掉落着坚果,寓意早生贵子。
这肯定也是红嫁衣自己摆上去的。
坚果里混合着死掉的甲壳虫,鬼辨识正常的能力不太行。但能看出,它一定是极其用心地准备了自己的婚礼和婚礼祝福,就算它的婚礼对于正常人来说是一场彻底的噩梦。
余弦看着床上这堆寓意独特的坚果,一想到红嫁衣不仅恨嫁,还恨自己不生,就抖了一下。
太恐怖了,这事儿放出去得引起多少骂战啊,太恐怖了。
整个婚房没有椅子,只有叠满了首饰和珠宝的柜子,婚床前倒是有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两个酒杯,一杯朝着外面,白银制。一杯朝床边,黄金制。
是想让他喝下去吗?
余弦走到桌子前,伸手想去拿那杯白银的杯子,手还没碰到杯子,杯子先倒了下去。
被子里流出的是浓郁的黑狗血,热气腾腾。
邪物就是邪物,黑狗血都能拿来喝着玩。
这回大概是让他喝黄金那杯。
余弦端起那杯黄金杯,皱着眉,放到嘴边抿了一下。
第一口下去,他紧皱的眉头松开了,眼中显出几分惊讶。
这是红糖姜茶……
黑狗血、公鸡血这类对人们来说常见的驱邪之物,现在已经比较昂贵。姜象征至阳,于是前面两件就用姜汁代替。
在昏暗空间中浓郁如血的液体,入口是微辣微甜的温暖。
甚至暖身。
这也太好喝了……
余弦没有喝完,把视线转向桌子上那杯倒下的黑狗血旁边的东西。
那是一盘甜点,颜色鲜艳,整整齐齐地堆成小山。
是的,就是之前余弦初次见到嫁衣的时候,嫁衣做的那种中式甜点。
余弦上次夸它做的好吃,它就再给余弦做了一盘。
余弦再用视线找了一遍嫁衣到底在哪,这次找得很仔细,终于在床脚旁边看到了伸出来的一双手。
那双手修长、苍白,留着长长的黑色指甲,向上扒着床沿,床底是一片黑暗。
看上去嫁衣的正面是完全贴在床上的。
“你是要我吃了这盘点心吗?”余弦惊喜地问道。
他以为自己再也吃不到了呢,原来嫁衣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它,你能找到吗?”
余弦很想现在就开始吃,但仍然在尝试着和嫁衣沟通。
鬼物难以沟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鬼物就会拒绝沟通并把人猎杀。它们没有理智,往往因为执念——人们口中的怨念而存在。
最强大的鬼,往往敲骨吸髓,不死不休。
余弦在和楚浅浅的交流中得知了这点,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能和鬼一定程度上地沟通,也能和鬼交朋友。
只是有的时候,交流会需要一些条件。
比如帮鬼完成一些执念。
听到余弦的问话后,嫁衣的黑色长指甲敲击着木头床沿。
余弦再看向原本放置虎符的方向,虎符消失了。
那双苍白的手再一点点爬上去,以一个诡异的、不知道该在哪容纳头部的方式扒着床边,敲了几下婚床的床单,苍白手部下黑色的筋随着手的动作而移动。
敲完之后,一切动作都停止。
余弦:“你是要我坐上去吗?”
又敲。
余弦走到床边坐上去的时候,那那双手消失了。
余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坐在嫁衣身上了,但至少没有什么其它讯号,只是耳边的哭泣声渐渐变成了盘旋的笑声。
“嘻嘻……嘻嘻嘻……”
余弦眼神平静,甚至有些期待地再喝了一口红糖姜茶。这是嫁衣为他准备的,非常用心。
伴着红糖姜茶,他拿起一块酥皮点心,开始慢慢地啃。
没人和他说不能坐在床上吃饭,是这张床的主人邀请他可以在床上吃饭的。
甜而不腻,微温,入口即化。
配料是骨灰,血液,蜜糖,还有一点点的爱意。
余弦吃得入迷。
就在他看不到的身后,红盖头缓缓地垂到了他的颈侧,随即是一身嫁衣,从空洞洞的袖口里探出两只苍白的手,抚摸着余弦修长细腻的脖子,像在抚摸着珍贵的器物,再一点点往上,温柔地拭去余弦唇边沾上的点心渍。
那双手冰凉而坚硬,触感完全就是死人的触感。
随即手指缓缓抚上余弦的脸,抚过余弦冰凉的、没有反应的眉眼,在长而浓密的睫毛旁摩挲。坐在婚床上的余弦格外漂亮,红艳艳的灯笼让他的脸染上了一层红意,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显细腻。那双死人手就这么仔仔细细地把余弦的脸摸了一遍。
猫不错,摸摸。
摸完眼睛摸鼻子,摸完鼻子摸嘴,整张脸都摸完之后,嫁衣将手摁上了余弦的肩膀,将他压着靠向自己。
余弦吃点心吃得开心,顺势就往后一躺。
他的头隔着一层嫁衣的布料,躺到了一片赤露的肋骨之上。
嫁衣下方是一片骨架。
非男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