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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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总有期
司机按着吩咐打开电台，电台里正在放广告，雷歆妍挂了电话懒洋洋缩在后座里。突然想起包里还有张未拆的卡片。
那是纪寻凯写给她的圣诞卡，他亦不喜欢送机，只是寄了一张卡片给她，若不是杜晓苏提醒她差点就忘了带，只是塞在包里也一直忘了打开。那是张很别致的白色圣诞卡，配着烫金的字称出冬日的贵气。
她随手一翻，黑色的笔迹赫然入目。
纪寻凯握笔很轻，给人一种轻浮飘忽的感觉，可是字很漂亮，带着他独有的潇洒，他很难得正儿八经的写卡片给她，她以为她会写些调侃玩笑的话，可是启卡的瞬间，她被怔住。那么短，那么短的几个字，她却看了仿佛几世纪。
她的指腹紧紧磨着卡片的缘角，一点一点向每个字摸去——“赛施，如果哪天想嫁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
一股酸流蓦地兜上心头，那横构飞扬的字迹，带着他潇洒的弧度，像他的眉宇，像他的笑，漫不经心的执着着。这个白痴，他还在等她么？明知道永远等不到为什么还那么傻？
兜兜转转的人生，原来每个人都在欠着别人。她想起和他的种种，想起小时候她最爱的那家夜排档炒面，那种诱惑的锅香味是所有饭馆或厨师都炒不出的。可是雷宇峥嫌不卫生，从不允许她去吃，晚上的时候，纪寻凯就偷偷带着她爬窗溜出去。她必须承认她做不了淑女纪寻凯得负一大半责任。他教她爬树，教她逃课，教她粗俗大胆的骂人、带着她很没形象的去吃自助餐，吃到人家服务员都不好意思的跑上来提醒道：“你们下次还可以再来的！”
她想那店员一定以为他们是半工半读的小情侣偶然来打牙剔，有谁会想到他们是雷宇峥和纪南方的儿女？
其实她一直理不清自己对纪寻凯的感情。打小起，大家都觉得他们就应该是一对。她对他的依赖甚至超过了对杜竑廷。她有新鲜事会第一个想告诉他，看到好看的围巾会自然而然给他带一条。他永远离她那么近，他是很多人的王子，可是不是她的。
不是她没有想过，只是他近得让她排除掉这种可能。不是情人，不是哥哥，然而却仿佛是超乎爱情与亲情的存在着。她默默阖上卡片，脑袋抵着窗口，前刘海长长的垂着，北风呼呼吹进来，直扑她脸颊，整张脸都是麻的，连冷热都不知道。碰上了红灯，她望着窗外说笑打闹的年轻男女们，那些刺眼、鲜艳的冬装一一掠过，男生们搓着雪球往人颈脖处丢去，女生们尖叫着、拖着同伴们逃得气喘吁吁，可是个个脸上都盛放着鲜花般欢快。她的思绪跟着他们的笑声飘渺遥远起来……
她握着手机，想给他发条短信，可是拇指久久停顿在半空。脑子里有太多的念头闪过，可是落到指尖却像个不争气的胆小鬼蜷缩起来。这不是一道选择题，也不是在十字路口随便打个方向。很久很久，她终于鼓足勇气，发了四个字，可是每一个字母都那么艰涩的按出，然后闭上眼，用力摁下发送。
“换个人吧！”
这个时候电台的广告结束了。
“欢迎回来，”女主播苏烟柔软甜美的声音款款飘来，“我们今天这位大来宾，可是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动用全部人脉好不容易才得到这宝贵的20分钟采访的哟！”
雷歆妍轻嗤一声，却突然的，得到一种奇怪的灵感：难道……
“我们欢迎莫羽航先生！”疑惑还衔在口中，谜底已经揭晓。
她宛如踩着地雷，窗外一阵风把她堵得透不过气来。他的记忆把她从深渊萌萌中解救出来。她已经很久不敢想他了。可是如今，她开始慢慢想起他，想起他翻领衬衫的隐约轮廓，然后是他的自私、他的残忍、他的不近人情，尖酸刻薄。
“首先恭喜您成功收购启东集团，”苏烟不由感慨：“三日之内，你居然真的办到了！所有商家都以为百分之七十是极限，没想到您居然收购了全部。”
莫羽航轻笑，优雅却带着凌厉道：“要么不要，要么全部！分点面包屑就满足不是我的风格！”
雷歆妍觉得浑身发凉，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听到他的名字，他的声音都会立马搅乱她的所有思绪。她突然有种冲动想换掉电台。
苏烟亦是倒吸一口气，调侃道：“哇，是不是工作人员忘了开空调？我怎么觉得那么冷？”
莫羽航颔首低笑。
苏烟接着开起话题，“在采访您之前，我们曾到贵公司去暗访了一下，出乎意料的，您的下属们对您的评价都很高呢！”
“是么？”莫羽航扬起好看的眉，谦谦一笑，揶揄道：“看来那些掩口费也足够他们昧着良心一回了。”
“我该说什么，就你那长相就能赢得百分之七十的女性支持吧！”苏烟打趣。
这是苏烟第一次亲眼见到莫羽航，虽然平时经常会在杂志报刊上看到他，可见到真人时带给她的那种震撼却依旧不小。
是整个人通体流露出的一种气息，握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手掌很大，每一根指节都比一般人长，连掌纹都是极深极长的。脱了外套，他里面穿着件米色的圆领毛衣，露出细长的脖子。再平常不过，可是着在他身上就是彰显出一种洒然的唯美。她不是没见过长相出众的富家少爷，他们身上会有种阳光的明朗，她曾在一个晚宴上遇到过纪允凯，他眉眼浓秀，身材秀拔，即便在一群天之骄子中依旧有种抵不了，掩不掉的光芒。可是那种光芒莫羽航却没有，他瞳色极深，鼻梁很高，即便肤色白皙却并不显得丝毫一丁点儿纤柔。衬着身后那束粉百合有种如幻的梦感。
“听说福布斯采访您时，曾问过一题是关于令尊教会你最重要的是什么。你当时的回答可真让人瞠目结舌啊！”
莫羽航淡笑着，双眼皮的深痕直扫入鬓角里去，“不过家母倒是觉得我很务实。”
苏烟很大方地观察着他，这样的男人，即便是微笑也是陌生危险的，就像玻璃瓶中昂贵的酒。
汽车驶上高架，莫羽航的笑声仿佛失重般落在雷歆妍耳边，她想起那次访问，当那个美女记者循循善诱地希望听到他说些莫绍谦教导他的人生箴言或励志警句时，莫羽航却脱口而出四个字，震撼全场——“坑蒙拐骗！”直接得让美女记者瞬间舌头打结。
那时雷歆妍笑得都快背过气去，心想着莫绍谦要听到恐怕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刻想起他的答案她亦噗哧笑出声，司机的表情却有些惊讶。可不是嘛，她有多久没笑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惊悚。其实她以前是很爱笑的，笑起来颊边会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的开心果，只要她一笑，纪寻凯和叶延晞也会心痒痒跟着笑起来。可是自从遇到他，她就只会哭。
“不知令尊听到你的评价是何感想？”苏烟很是好奇。
“唔，”莫羽航若有所思道：“家父倒是没什么特别反应，反而你们的反应比较强烈。”
“我们？”苏烟诧异。
“是啊，一周后我在杂志上看到莫绍谦的儿子都已经变成杜竑廷了。”眉梢嘴角不经意的流露出讥讽。
“啊，那是菜鸟的一次乌龙。”苏烟叫起来辩解。
“如果我再问一次，令尊教会你的最重要的一课是什么，你的答案还会一样么？”
“呃......为了我奶奶的健康，应该不会！”他笑道。
“嗯，洗耳恭听！”
莫羽航沉默着，苏烟小心翼翼的端详，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半晌，他目无焦点，浅声道：“真正不想失去的东西，就应该躲远点！”声音落在宁静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凄凉。
雷歆妍看着窗外泛光的雪色覆盖一切繁盛的生命，即便有阳光，亦是满眼的荒凉，好像在祭奠一场盛大的死亡。
“真正不想失去的东西是什么？”
莫羽航微微一怔，没有回答，低头去搅了几下桌前已冷却的咖啡，答非所问：“那么苦，忘了加糖么？”
聪慧如苏烟立刻会意，他岂是嫌咖啡苦？而是提醒她这话题太敏感。
可是她咬咬唇并不放弃：“一年前我采访过纪允凯，他说他最遗憾的事是曾经因为自己的优柔而让三个人一起受折磨。那您有没有最遗憾的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他十指交扣，换了个坐姿。
“那你的心魔呢？”
雷歆妍仰着天，整个人裹在厚实的羊绒围巾里，哽着声，噎着痛。
莫羽航眉头一皱，全场人都跟着心惊，他开始失去耐心冷笑道：“看来我得换个秘书了，她没告诉你我最讨厌被人分析么？”莫羽航招牌式的讽刺。
“不是分析，我是代表广大群众关心你。”
“嗯，真是个好理由。接下来是不是要聊三年前那次悔婚事件？你就不怕我摔杯子走人？”
苏烟却继续挑战：“可是我赌你不会。”
他还是笑：“为什么？星座书上说我今天会很好脾气么？”
苏烟和颜悦色堆笑道：“不，我只是觉得，也许她正在听。”
“听到又怎样？”他奚落似的笑起来，“然后是不是要去教堂找那插着翅膀的小屁孩祈祷？”
“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挖苦人？”苏烟拨着刘海，有些无奈。
“我不喜欢，”莫羽航笃定道：“我只是比较擅长。”
“就一次，你就不能有些信仰？”苏烟近乎带着拜托的口吻。这样不配合，难应付的来宾她真是破天荒第一次碰上。
雷歆妍的眼前花了，两颗泪珠被冬日晒得发烫。世界旋转不止。须臾间的转动，时空的序列开始紊乱模糊。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放低了车窗，冷风吹来，颈脖间的围巾受了惊吓般簌簌乱飞。
“信仰？”他小声重复了一遍，满是鄙夷的语气。只是不愿相信。
许久的沉默，全世界仿佛在这一秒凝滞，雷歆妍不自觉地捏紧拳头，胸口从来没有这般的揪痛。
“莫先生！”苏烟有些尴尬地叫了声，仿佛在唤一个远走的灵魂。他低垂着眉眼，就像喷水池里片尘不沾的石雕。
车窗外的红灯终于熄灭，风呼呼吼着，掺杂着她的啜泣。
“别哭。”两个字，他说得那么轻，那么轻，像是一种诱哄，飘进她的世界里。温柔得让她酥化。她咬着指节浑身抽泣，他知道！他知道她在哭。即便那么远，可是他就是知道！
“什么？”苏烟有些错愕。
“没什么！”他断然否认。仿佛自己做了多可笑的事急着澄清，他不相信她会听见，就像不相信自己会得到幸福一样。但是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很长命。因为老天不长眼，像他这种自私冷酷的天煞孤星就应该长命百岁。他苦笑起来，也许他真的是被下了咒的，孤独，并且长命百岁。
她整个人都惊骇住。心痛苦的抽搐了下。整个地球都仿佛在这一秒静止了。那声音那么远却又近的就像轻昵在她耳畔。
那种酸涩像一把生了锈的刀在胸膛里曲曲折折的绞动。她痛的要死却说不出话。
突然司机一个急刹车，雷歆妍毫无预备地向前一冲，一阵电波干扰而没了信号，电台里只发出吱吱的刺耳声。就像忽然跳闸的电，让她的世界一片漆黑。
车椅上敞着拉链的旅行袋中片片白色倾囊而出，洒落下来。
那不是纸，而是一封封信，敲着英国的邮戳，是他写给她的信。它们居然都在这儿，居然都在！她捂唇瞠目，一封又一封凌乱的叠加着。她一封也没有看过，一封也没有拆过。
是谁塞进她的包里的？
她凝着白茫茫一片，像片片雪花降落在她心上。她哈下身，全部拾起来。其实她不敢看，她要去英国了，她一心一意的要去英国了。
从小她就有一种这样奇怪的习惯，喜欢的小说永远只读到最后第二章便戛然、喜欢的连续剧也总是保留最后一集不会去看，因为她害怕那种长期拥有后被抽离的失落。仿佛只要不看，不拆，那故事就永远不会结束。就像她不舍得拆礼物一样，因为只要不拆开，她就可以无止境的想象，它可以是所有美好渴望的东西。
可是一看到他的字她就受不了。终于，她轻轻撕开了信封。
莫羽航的字和纪寻凯不同，他着笔极深，力透纸背，笔锋遒劲，弯中带坚，挺中有韧。而那纸，亦是再寻常不过的记事本上的一页，薄得叫人心疼。参差不齐的边缘都能令她想象出他当时撂笔撕下的狠劲。
“我知道你不会看我的信，我知道！我只是假装自己还能和你联系……”
车已经开到机场，只是她蜷在车厢里一张一张的翻着他的信，像患有暴食症的病人饥渴疯狂的往胃里塞食物。每看一张都让心绞痛一次，一点一点的沦陷进去。
“歆妍，北京转暖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钓鱼。”
“今天我又迟到了，整个董事会就等我一个人，昨晚和你哥去喝酒，他说心里不痛快就干杯，然后我就喝高了。”
“我居然是疤痕性体质，你说好不好笑？就是受了伤不能愈合的那种。”
“我又乱发脾气了！把基建办那群笨蛋骂得跟孙子似的。全公司的人都躲着我，我知道，他们全恨我！”
“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陆医生警告我不能再依赖药物，可是我头痛，又吞了好多Percoce，只是没有用，吞再多颗都没有用。一丝一毫的痛都没有减轻。”
“原来痛的，不是头！”
“对不起。”
“雷歆妍，你有本事一辈子不要回来！”
“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
“好，你恨我吧！你最好一辈子恨下去！”
她胸口充斥着吐不出来的阴郁。她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呜咽一声大过一声。
最后一封，她很小心地磨着信纸的边缘拆开，然后，她看到那笔笔铁钩银划被一颗颗水珠融化，绞着她的心一起融化。
看到那再庸俗不过的几个字，她彻底的崩溃了。
“哥斯拉爱雷赛施！”
由于学过书法，他的钢笔字一向大气而笔锋凌厉，可是唯独这一张，他是用铅笔写的，每个字都写得很小，像是军机情报害怕别人看见。连字迹都有些不像他的，中间的那个字还留着被他用橡皮擦拭过的痕迹而有些起毛。
“怎么办？”她不住抽泣，对着司机哭得泣不成声：“我不想上飞机了。”像个撒娇任性的孩子哭着闹着：“我不想走了，怎么办？我不想走……”她手里捏着信纸整个人赖在后座上，哭得像个孩子。
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拖着各色行李箱走进候机厅，阳光和煦的洒下来，只有她哭得昏天黑地。
他叫她不要哭，可是她就是忍不住，他叫她不要等他，可是她就是执着地站在原地，从陌上花开一直等到荼蘼开尽，他叫她不要爱他，可是她最终还是让自己变成了飞蛾。她永远不听他的话。
可是这一回，就这一回她决定听他的。他说过，她自己的事要由自己决定。她决定了，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决定了。她哽噎着掏出手机，一下下输入他的号码，不过11个数字，不过11个数字罢了，可是她竟摁错了三次。像11发子弹，每一枪都穿透灵魂。终于，电话通了，可是那头却迟迟没有声音。她呜咽的不能说话，敛着啜泣，下颚不停颤抖，可是他听到了。
“施施......”他捏着电话声音哽住。
她嚎啕大哭，抽抽搭搭艰涩唤道：“羽航......”
“我在......”
“羽航，羽航，”她叫了一边又一遍，眼泪不住下淌，连说话都断断续续：“我痛，左胸怦怦跳的地方......”
她一向记性不好，可是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9月30日，星期六，哥斯拉和雷赛施在一起了。而那张他别扭的用铅笔写的信，被他涂涂改改擦毛的信，被雷赛施小姐用名贵的相框裱起来挂在床头。谁让莫羽航先生一禽兽起来就抵赖说：“随便说说又不开发票。”
很多年以后，那相框又从雷赛施家被乔迁入莫羽航家。
故事的结尾不都是这样么？美女吻了野兽，他解开了诅咒变成了王子，从此和美女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永远永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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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是happy ending没骗你们吧~~这个结局很有匪风吧～小禽那简直是传承了他老爸和岳父的主要思想精神。小番外的话可能会加点，给你们嗨皮一下～～
感谢所有陪伴着施施情路成长的各位亲们，感谢你们忍受着我这么纠结狗血的文章从立夏一直看到立冬，呵呵。
我知道中间也有发生过一些不愉快。关于纪念和赛施在小禽心目中的地位，关于对纪三的一些描绘，可能都会不符合种亲心中的理想。不过千错完错你们都怪在玫瑰身上吧，后姨是金刚不坏之身，你们之间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在写完《南杰北傲》之后争议颇多，我中间的确有停过一阵子。不可否认是我的情绪影响了我的创作，虽然知道各位亲都没有恶意，但是我自己还是需要时间来消化。不过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你们，不会放弃这文的。让我很感动的是，在玫瑰不在的时候各位亲们都没有忘记我，一直把我的文顶着，一直在等着我回家～～（小自恋一下～）在这里要说句肉麻却真心的话：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坚持到现在！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冬天到了，各位亲们也都有冬眠的习惯了，感觉官网有些门庭冷落。也许是害怕再引起纷争或争执大家都开始潜水，这些我都能理解，只要有你们有心我是能知道的。
唉，罗里吧嗦又一大堆，哈哈，玫瑰越来越婆妈了～～
PS:苏烟会是我以后某部小说的女主。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二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