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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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与灯依旧
来人穿着剪裁精湛的Canali西服，暗蓝色的衬衣，香槟色领带，亘古不变的冷逸英气。不是莫羽航又能是谁？
“羽航！”纪念泪眼未干，只怔怔喊了出来。
莫羽航星步而入。
佳期素知莫羽航与纪念定是有话要说，自己在场委实不妥，然若是离开留两人独处新娘房又更加不妥，只能心生一计道：“我去喊化妆师，静安，你站门口看着，别让那些娱记媒体进来。”
“行了，有我在你放心去吧！”周静安推着她到门口，心领神会，眨眼比出一个ok的姿势。佳期点点头，又不放心瞄了房内一眼，两人只如雕塑孤自而立，她喟叹一声，反身而去。
莫羽航张口，他有很多话想说，太多太多，多的不知道从何说起，堆积在心里，挤压在喉头。然而此刻那些往昔的浮光月影、尘梦回忆都仿佛一滩砂石飞灰似被一许清风扫荡而散。他望见墙上他们的照片，望了多久就怔了多久。
他不相信爱情的！可是这一刻他竟然希望自己相信。
他终于开口，淡淡的两个字：“恭喜！”然后从容地递上礼物。
“谢谢！”纪念伸出手接过礼物，娇笑得像个孩子，红晕明灿的面容宛如第一次在话剧中见到她时一般。
那一刻他有种错觉，那赤红的红绒盒已被他用力得有些变形。然而一触到她手心，他的整颗心便落了下来。她迫不及待的翻开，“啪嗒”一声，清脆的落在明畅的房间里。
她还是喜欢拆礼物，永远都这样。
“哇，好美！”她惊呼起来！
那是一款Anna Hu 梦幻花园系列勿忘我蓝宝石项链，轻盈透明。其实原本柜台小姐说婚礼还是挑红色好，显得喜庆又大方。蓝色的那款像一颗泪珠，不合适。可是他不管，依旧还是相中了这款，有时候他就是有种古怪的执拗。
“你喜欢就好！”
“喜欢！我会一直带着。”她嫣然一笑，说得软语真挚。对着镜子立马换上，水眸绛唇，俏丽生姿，淡蓝色的百叶窗帘在她身后飘动。那颗蓝钻落在她白皙的胸颈雪肤上，她顿觉胸口一凉，竟是浑身一抖。而他悄立半晌望着她，竟觉得那真像一颗眼泪啊，不偏不移滴在她的胸口上。
他微蹙眉，“我还是对女人东西不在行，本来要买红钻的……”
“我喜欢蓝的。”她打断他，粲然一笑，眼里竟有种凄然。
莫羽航微念一动，又是无声。默然相对，恍如隔世。
此刻寂静的空间里慢慢流淌出悠扬弦乐。
《友谊地久天长》的弦乐融入冰冷的空气中。那是她最爱的电影插曲。他曾经想着带她去英国度蜜月，去罗伊愀然独立的滑铁卢桥缅怀，后来她没能去，而他去了，一个人站在桥上，感受伦敦潮湿阴冷的寒风。
“纪念，”他勾出一抹笑，温淡道：“你一定要幸福，永远不要让我后悔当初放开你！”
她拼命点头，泪如雨下，她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爱哭的新娘。望着他，“我会的！你也要幸福！幸福得让我后悔当初放开你。”
“好！”他允诺。
“不给新娘一个拥抱？”周静安打趣道。
“不了，”他抬手摸摸下颚，笑道：“我伤口还疼呢！”
纪念一听，也跟着噗嗤笑起来。
“再见，纪念。”
她啮着唇，默默点头。
他决然的转身，拔腿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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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礼堂，莫羽航的手机响起来，他头痛的接起，不由的发怒，“你打电话来就是告诉我投标失败？”他脸色越来越冷，咬牙道：“以后不要拿这种事来烦我。”啪嗒一声挂上。
天气晴朗无比，蔚空明澈，他懒洋洋的靠到长凳上坐下。有多久他没有这样惬意的享受阳光了？
周围宾客如云，络绎走动，笑语连绵。他记得那一天也是这样的……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季节……
“怎么脾气那么大？”带着卷舌的柔媚女音传到耳里。
他蓦地抬头，一张甜净的小脸笑颜相对。
他倒忘了，她是伴娘。一身的粉色，这样望着就像个大号洋娃娃。
他沉默不语，径自啜了口酒，圆滑温长，满口温香。他不知道她出人意表又想些什么，可是他实在没有精力。
“拜托，”他沉吟道：“不是今天！”
雷歆妍胸口微微一颤。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有一种睥睨不屑的傲然，天不怕，地不怕的决绝。然而此刻雷歆妍见他安静的侧影蕴在阳光下，乌密的睫在茸茸的光下划出金色的轮圈，却分明镀着一层幽幽的阴郁孤寂。她心里不禁忽而一动，挂虑的目光嵌在他身上。
她咬咬唇，精乖的请求：“我不说话，就坐你旁边行么？”
“随你吧！”
阳光慵懒温和，她安静坐下来，伸出手挡太阳，然后又把大白遮阳伞给搬过来。晃着腿依旧静静的，侧眸窥望他。
“你还好么？”
“死不了，”他答得痛快，抬起手里的酒：“拉弗格18，好酒。”
雷歆妍觉得他和哥哥一样有一种权倾天下的狠劲。可是他们却又是不同的。杜竑廷桀骜乖戾，像一头嗜战的雄狮；而莫羽航孤高狂狷，更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只是今天，这只孔雀仿佛失了光彩，愀然颓丧。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她突然打破沉默。
“随你吧！”
她像的了准自顾自讲起来：
“一天，一个神父和一个修女在一个靶场打靶。神父打了一枪，没打中。‘他妈的，打偏了’神父骂到。修女在一旁说他，主的人是不能说脏话的。
神父又打了一枪。又没打中。‘他妈的，又打偏了！’
修女又提醒到，再说脏话上帝会惩罚你的。
神父又打了一枪。又没打中，还骂：‘他妈的，怎么又打偏了’
这时，清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上帝真的来惩罚我了’神父吓的混身发抖。
然后一个劈雷从天而降。神父以为自己完了，赶紧闭上了眼睛。却只听修女惨叫了一声。过了一会，神父开眼一看，修女居然被劈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她顿下来问莫羽航。
他默然摇头。
雷歆妍接着说：“神父也在纳闷。我说脏话，怎么把她劈死了？这时从天空传来一个雄厚的神音：“他妈的，我也打偏了！”
话声甫毕，莫羽航终于扯开了一丝笑容。其实他一点不觉得好笑，可是看她费心讨喜的样子心中不忍，倒也敷衍一下。雷歆妍虽然聪慧，到底年纪尚轻，见着他笑以为真被自己逗乐，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你想说明什么？”
“啊？”她止了笑。
“你跟我讲个笑话想告诉我什么？”
“我……”雷歆妍仿佛吞了恐龙蛋，一脸无辜： “干嘛呢这是，我就想讲个笑话让你开心下，你还要求我分析动机、主旨、中心思想呢？”她不满的瞥他一样：“要不要顺便写个500字的议论文给你过目，莫总？”
“你活得真简单。”
“是讽刺么？”她机伶斜眼直盯着他。
“我有这闲功夫？”他晃着酒杯中莹润的液体，自嘲一笑。
她抿抿嘴，拈着一支鸢尾，“我觉得简单点没什么不好。你应该学会放松、休息下，你平时压力太大了！”
“你不知道死后就是长眠么？那时候可够我们好好休息的了。”
雷歆妍一脸黑线，“你的逻辑也太阴暗了，我就说你该看医生了。”
此刻几个负责摄影的高大男人踩着翠绿而来，仿佛已经拍完内景。
他最讨厌拍照，可是她却乐此不疲，拖着他对着摄影师振臂高呼： “唉唉，摄影大叔，快来给美女与野兽拍张照！”
他瞳心一暗瞪她，她满不在乎：“干嘛呀，我是西施，你是哥斯拉，咱不是《美女与野兽》你还想当王子不成？”
“拍嘛，拍嘛～！我难得做回伴娘容易么？”她拖着他不依不饶。
他被磨得没办法，可始终没笑容。
雷歆妍不满，撅嘴道：“我说你是从小缺乏母爱还是怎么了？笑一下有多难？”
莫羽航冷眸露寒，两道目光直射向她。
“干嘛？”她忽双眉微蹙，戒备望他：“又要骂我啊？”
莫羽航低声：“你不胡闹我能骂你么！”
“是啊，你不骂我的时候就赶我走，眼不见为净，避之大吉呢！我一走你恨不得放爆竹庆祝呢！”她狡狯斜睨他，润润喉学着他的样子，皱着眉，压低嗓门道：
“雷歆妍，出去！”
“雷歆妍，我叫你出去听见没？”
“雷歆妍，你的人生除了疯疯傻傻还能干什么？”
他无力的笑，“真会演！”
“施施，你怎么在这儿？”此时柔媚细声铺入耳中。
两人均是一怔，寻音望去，一个女子从身后走来，一袭宝蓝长裙，俏丽妩媚，双眸晶粲，闪烁如星。形容举止都与雷歆妍甚像。
“妈，”雷歆妍已唤出口，来人正是杜晓苏。
登时杜晓苏已抬臂沉手雷歆妍肩头，欲把她拉起，嘴里薄嗔道：“你这孩子，不跟着新娘敬酒提裙怎么尽吓跑胡闹。”
雷歆妍抽身卸劲，“里面那么闷，老说些房价、股票的我才不进去呢！”她丝毫不忌惮，转身还笑道：“妈，你怎么也出来了？是不是新娘又跑了？”说完还呵呵娇笑两声。
杜晓苏简直顿足，这孩子就这样，说话率然伤人却也浑然不知。她早看见莫羽航也在，只对着他尴尬一笑。
莫羽航见她们母女俩打趣也不便插话，只是听着这话倒也不觉心底刺痛，仿佛麻痹，他倒是好笑，兴许是真被雷歆妍的没心没肺给锻炼出的，觉得自己灵魂强健了。
此刻他站起身，面带微笑对晓苏道：“晓苏阿姨，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议就不便多留了，劳烦你向允凯他们说一声。”
杜晓苏自知他是寻求托词想早点离开。她并不爱八卦晚辈的情事，不过关系近，所以对他们几个的爱恨纠葛也略有所闻，料想这样的场景也是难为了他，只是笑应道:“好，路上小心点！有空和你妈妈常来我们家玩儿。”
“我会的！”
只是她的宝贝女儿偏偏不谙世故。雷歆妍对着羽航不加掩饰道：“今天周日你有什么会议啊，你不休息难道手下员工也跟着你24小时候命不成？干嘛急着走，莫非有老虎追你？”雷歆妍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幻彩灿灿，叽叽咕咕说着全然不顾杜晓苏掣肘阻止使眼色。
杜晓苏恨不得掐她脖子，这般顽皮精怪真不知道像谁？！只能笑对莫羽航愧疚道：“别听她小孩子胡说八道，你公务缠身赶紧去处理吧！”
“妈，你怎么助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雷歆妍扁着嘴不高兴。
莫羽航只是笑笑，并不在意，“放心吧，雷小姐年纪尚浅，胡闹顽皮，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话毕，转身而去。
雷歆妍愣愣站着，任她平时舌灿莲花此刻却也一时气结，忸怩细声嘀咕：“切，真没礼貌，我陪了你那么久也没句谢谢！”
杜晓苏娇斥：“闹够了没？叶延晞找了你好久了，赶紧和我进去！”说着一手挟住女儿边往里跑。
“嗳嗳，痛啊痛啊，我知道了，我自己能走！”
杜晓苏才不理会她装腔作势，发狠话：“别耍花招，看你爸回去怎么收拾你！”
雷歆妍反倒发笑：“我爸回去肯定忙着收拾你，哪儿有空管我？”
“唉唷，唉唷，我小孩子胡说八道的，说好不准拧耳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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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羽航回到公司时已近深夜，走出电梯，保安部的小张正巡查到他这一楼。
“莫总，晚上好。”小张见到莫羽航从然走出电梯先是骇然一怔，马上挂笑招呼。
“嗯！”莫羽航手执咖啡径自向办公室而去。小张见着黑面煞从身侧走过，紧绷的神经徒然一松，刚要转身，
“你等下！”
“啊？”小张蓦地回头，“莫总有什么吩咐？”此刻他已打开灯掣，回头间白光一片，莫羽航修伟的身形立在光里，慕迈轩昂。
“上次那些书，都处理掉了么？”他问。
“恩，是的，都放到仓库去了。”他如实回答。
他点头“唔”一声，仿佛陷入沉思，也不言语，目光游离，却只是静静站着，小张不敢离开，更不敢说话。
半晌，“最后一本是什么？”
“啊？”他脱口而问。
“你记不记得最后一本书叫什么？”他喝了口咖啡，很闲散的问。
“呃……”小张捏着电筒的掌心已被手汗浸湿，他干笑一声：“这个，我真不记得了。只知道一大堆都是纪念什么的书，”他见莫羽航不搭话只怔怔的站着，哑着嗓子继续说：“我干粗活的，这些文邹邹的东西真不在行，也就没心记。要不我给您下去全搬上来。”说着就要转身。
“不用了，”莫羽航掣肘拒绝好意：“没什么打紧的，你干你的去吧！”
“嗳，”小张应一声，寻梯而去。
莫羽航走进办公室便投入工作，这一忙就是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困意袭上，伏案而憩，竟盹寐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时，已是白帝初露，冷气吹着他起了些许的寒意。他下意识抬手想去摸外套，却手触一物，顿感一片凉意，他觑着惺忪的眼儿望，原是一本书，很薄，他很是诧讶，肃然了神色，那书面上压了杯咖啡，而杯下留了张字条，他寻目而去：
莫总，
此为上周雷小姐送来众书的其中一本，保安部小张说您昨日提起，不知有何用途，擅自为您取来！以备所需。
华语妍
他倒有些惊讶，没想到助理如此心细如发，考虑周全。蓝山的香气飘荡开来，莫羽航终于抽出那本书，那本雷歆妍千咛万嘱烦着他要看的书。他做好准备迎接她的恶作剧，微曦下，书面上那7个红体字赫然入目，宛如烧燃的碳火烫到他心窝，他的手有一些捏不稳。
同样是手稿，同样是鲁迅的，他目光直直的死盯着书面上那几个字——《为了忘却的纪念》……
为了忘却的纪念……
为了忘却的纪念……
他一遍遍的回读这几个字，那种震撼与刺激让他喉头发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人在用针扎着他的神经。
冷气嘶嘶响着，咖啡香气渐浓，晨曦慢慢渗进来。
他的面色渐渐恢复，是啊，他偏头去看窗外的晨色，澈空白云。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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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