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竹马扔进坟墓》吟之

41、咖啡店

　　两人走出了百米，路上谁都没说话。

　　九点钟的早晨城市已经完全苏醒，呼啸而过的喇叭声延绵不绝，一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目不斜视、大步流星的上班族，赶着最后一秒打卡登记。

　　海灵和秦朗步伐悠闲，在星期一这个忙碌的日子显得格格不入。

　　“刚刚…”

　　海灵听见秦朗开口，出声打断，“等等，你先让我笑一会儿。”

　　说完扶着路边的树哈哈地笑，把憋进肚子里的情绪全部倾泻出来，最后都笑弯了腰。

　　“那大娘可太有意思了！”

　　秦朗看着她被风吹的乱颤的头发，和此时海灵的笑姿一模一样。他突然想到谢嫣曾对他说的心里障碍，又想起新闻里经常说的乐观型抑郁症，秦朗心渐渐沉下去，他的舌头在嘴里绕了一圈，最后说，“是啊，看着古板，没想到是个独立女性。”

　　海灵笑够了，揉了揉腮帮子，“你说得对，我觉得她做得也对，不幸福了离婚就好，没必要委屈自己。”

　　秦朗欲言又止，只是看海灵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海灵狐疑，“你干嘛？”

　　秦朗收回视线：“没事。”

　　…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花溪巷巷口。

　　又往深处走了两三百米，曲径幽深，路过零星几人。

　　这附近大概有十几条巷子，海灵和秦朗住的花溪巷大概是最安静的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居民巷的缘故，年轻人都去上班了，老年人都在附近的公园晨练。即使是餐饮店，也都集中在巷口。除了少数例外。

　　海灵家旁边的咖啡店就是个例外。

　　这家咖啡店是海灵上大学之后才开张的新店，小小的店面被绿植覆盖，从屋顶处密密麻麻探出一片翠绿色，以橙红花点缀，一块小而精致的牌子从里面探出，写着“仙巷咖啡”四个字。

　　店门口摆着植物架子，上面全是各种花卉的盆栽，低调又显眼，海灵觉得咖啡店店主一定是很懂得生活的人。

　　“那家咖啡店你去过吗？”

　　“没有。”秦朗摇头。

　　“你不是喜欢喝咖啡吗，怎么没去过？”

　　秦朗如实回答，“我只喝固定的那几家。”

　　海灵叹气，“噢，好吧，那你可错过一家神仙店了。”

　　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这个咖啡店就成了海灵躲避郑女士唠叨，以及写作业的好去处。

　　整个店面都是木质的装修，角落处摆了几盆多头玫瑰和小木槿，淡淡的咖啡味混合着似有若无的花香，让人一下就沉浸下来。

　　咖啡店里不止买咖啡，还有甜点，海灵有时点一杯简单的拿铁，就能呆一整天。

　　“要不我们进去进去坐会儿？我请你。”刚刚的早餐是秦朗付的钱，海灵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示一下。

　　秦朗愣了愣，忙点头说好。

　　海灵伸手推门。

　　走进去的间隙秦朗拦住她，指着她家的方向，说：“那是谢嫣吗？”

　　海灵瞪大了眼睛，步子原地绕了一个圈，探头望去。

　　海灵家院子门前，谢嫣鬼鬼祟祟地来回踱步，明明是快要下雪的温度，她的外套竟然是一件薄风衣。

　　“小嫣！”海灵小跑过去，“你来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手机没电了。”谢嫣委屈地举着手机，眼里全是隐忍的情绪。

　　海灵察觉到不对劲，走近了才发现被谢嫣挡住的手提行李袋。

　　“你刚从雾都回来吗？”

　　谢嫣眨巴眨巴眼睛，点点头。

　　海灵顺手拿起她的行李袋，无奈地回头看着跟过来的秦朗，“只能下次了。”

　　秦朗点点头，“可以。”

　　又看了一眼没穿几件衣服的谢嫣，“你们快进去吧，外面冷。”

　　谢嫣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眼珠子和手指不停来回移动，憋在嗓子里的话半天也没吐出来。

　　海灵打开门率先进去，回过头看见谢秦二人还在大眼瞪小眼。她走过去一把抓住谢嫣衣袖，说：“走啦。”

　　和秦朗简单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走。

　　秦朗看着她们进了家门，才离去。

　　关上门，身体瞬间回暖。郑女士不知道去哪了，家里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海灵把行李袋放到二楼，给谢嫣倒了一杯热水，又给她找了充电器。下楼时，她看见谢嫣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看起来不像好事。也许是和胡浩言吵架了。

　　海灵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沙发的弹性让谢嫣往上弹了两三下，人也回了神。

　　“给。”

　　谢嫣接过水和充电器，喝了口水，却把充电器放在一边，也没急着充。

　　“不充电吗，阿姨该担心了。”

　　谢嫣摇摇头，“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什么了。”

　　海灵顿了一秒，“你想说吗？我随时都能听。”

　　谢嫣垂眸，手指摩擦杯壁，海灵好半天才听见她说：“我和胡浩言分手了。”

　　海灵点点头，没有太惊讶，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分手倒不是什么大事，私心来说海灵巴不得他俩分手，问题在于…

　　“在雾城是发生什么了吗？”

　　谢嫣神色不变，她觉得很奇怪，明明心里很悲凉，可说话的语气平淡又冷静，就像再说别人的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去雾城找他，他也挺正常的带我到处去玩，玩了三天我也该回家了，就订了高铁…”

　　去高铁的路上谢嫣找不到身份证了，她匆忙打电话给胡浩言，可一直没人接电话。

　　无奈之下，她只能改签，然后原路返回。

　　胡浩言的家谢嫣是来过的，她不像海灵，方向感很好，路走一次就记住了。

　　她依着记忆里的画面顺利找到胡浩言家的单元楼，前面刚好有一个女生打开了门禁，她俩一前一后跟着上楼。

　　女生背对着她，有些熟悉的背影，好像在哪见过。

　　谢嫣歪着头努力思索，然后，就出现了让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事。

　　女生按下胡浩言家的门铃，门开了，她进去了。

　　一瞬间，密密麻麻如同虫子爬过的触感从脚底一路蔓延，最终在头顶汇聚成一点。那一闪而过的侧脸终于让她记起，这女生是谁。

　　谢嫣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不禁想起海灵曾经对她说过的话，胡浩言对面坐着一个女生，他在帮女生擦泪。

　　她是知道胡浩言有女朋友的，她见过。胡浩言当着她的面拒绝了女孩的复合请求，当时她就在想，这男生挺有责任心和边界感。

　　父母离婚曾经让她一度难以相信爱情，胡浩言这一举动无疑给她了莫大的满足感。

　　看，这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她得好好珍惜。

　　后来听海灵说了那一回事，不是不在意，不是没有在夜晚辗转反侧，也不是没有旁敲侧击问他。可胡浩言表现得太正常了，坦白了见过前女友，还对她道了歉，说自己确实没有考虑周全。

　　她想了又想，觉得感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也许两人还有没解决完的事，需要面对面聊一聊。

　　擦泪也许真的只是觉得愧疚吧。

　　她选择相信他。

　　然后呢，相信的结果是什么？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女生光明正大出入他家里？

　　回过神来，谢嫣发现自己按下了门铃。

　　女生开的门，胡浩言跟在后面。

　　谢嫣现在想起胡浩言惊慌失措的表情依旧觉得好笑，老天爷，一个人的脸上怎么会同时出现慌张、愤怒、后悔三种截然不同的情绪？

　　“后来呢？”

　　“后来我甩了他一巴掌，丢下一句分手，自己去公安局办了一张临时身份证，赶最早的火车回来了。”

　　海灵百感交集，她知道谢嫣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大情绪，但心里千疮百孔，需要人陪着，不然也不会一下高铁家也没回，就来找她。

　　她得想想怎么办才行。

　　“小嫣，你想打枪吗？”

　　“打枪？”

　　“嗯，我家隔两条街有一家店，可以射击射箭，还能打拳击。你现在先休息会儿，下午或者明天我们再去可以不？”

　　“行啊，哎，我现在有点饿，有吃的吗？”

　　“有，冰箱里还有个泡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