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竹马扔进坟墓》吟之

27、心病

　　“其实，你刚刚不必那样说。”海灵把谢嫣拉出商场，看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说。

　　谢嫣皱起鼻子，“他就应该对你抱着愧疚睡不着觉。”

　　“我不需要他的愧疚，”海灵撇撇嘴，“这反而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你就别扭吧。”谢嫣把吸管插入杯内，狠狠吸了一口，把目光放到远处。

　　八九点的夜晚最是热闹。抬眼望去，人潮涌动，车子川流不息，高楼大厦上的广告屏和观景灯交相呼应，五彩斑斓变幻各种颜色，流光溢彩。

　　褪去白天的喧嚣纷扰，夜晚的城市带着妩媚多情的繁华。

　　谢嫣碰碰海灵的手臂，把奶茶递过去，问：“喝不喝？”

　　海灵就着她的手吸了一口，满满的乌龙茶香，甘甜和淳爽，浸入心脾。

　　“还喝吗？”

　　海灵摇摇头，“再喝晚上就睡不着了。”

　　因为有商场那段小插曲，音乐餐厅带来的视听盛宴和满足欢喜一下子跑到九霄云外，没有了心情说笑，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

　　半晌，谢嫣问她：“还喜欢秦朗吗？”

　　海灵眼睑微动，望向远处，“我也不清楚。”

　　“嗯？怎么说。”

　　“我对秦朗的感情很复杂，小时候的情谊，少女时的怀春，被伤害时的幽怨…交织在一起，都不知道我还是不是喜欢他的，喜欢多少。”

　　海灵深吸一口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在向前走，总有一天，我可以接受其他人。”

　　…

　　林心瑜盯着秦朗的侧脸出神，从刚刚碰见海灵开始，她就察觉到了身边的人心不在焉。

　　一种莫名的恐惧将她包围。

　　突然想起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那时还没有异地恋，刚刚高中毕业最是纯情。

　　秦朗会在她因为父亲伤神时柔声安慰她，然后牵着她的手漫无目的的乱逛；会在她受到周围人闲言碎语时站在她面前，摸着她的头告诉她我在不要害怕。

　　可现在…是因为异地恋的原因吗？

　　即使放假回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屈指可数，更别提上学之后，隔着手机屏幕，林心瑜感觉自己和秦朗离得越来越远。

　　她咬着下嘴唇，犹豫片刻，最终忍不住开口道：“以前我只听你说过你父母和海灵父母认识，怎么没听说你们是青梅竹马。”

　　秦朗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我和她确实是邻居。”

　　林心瑜低垂着眼，表情似有些委屈，“怎么没听你说过。”

　　秦朗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抱歉，如果你想知道，我会说给你听。”

　　林心瑜嘟着嘴，“我不想听了。”接着又问：“你爱我吗？”

　　秦朗一愣，汽车喷出的尾气连周围的环境也跟着滚烫起来，热得他心烦意乱。

　　“怎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害怕。”

　　秦朗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不要多想。”

　　送林心瑜回家后，秦朗一个人坐着公交车，游荡在城市间。

　　随着车子前进，光影浮动，一片暖黄亮光附在他脸上，下一秒又消失了。如此循环往复，像莫比乌斯环，逃不出框架和宿命。

　　奇怪的是，车上明明有不少人，可他还是感受到了孤独，一种难以言说的寂寥。

　　车子到了站，他下车往巷子里走去。

　　巷子寂静冷清，粗壮的槐树和藏在绿叶中的白花无声陪伴着过路人，一阵微风吹过，叶响花落，这是属于夏天的清凉和夜晚的静谧。

　　前方隐隐有人，距离太远看得不是很清楚，秦朗只见妙曼的曲线和轻盈的步伐。

　　对方走得很慢，像是在感受褪去浮华之后难得的平静。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

　　终于，秦朗看清了前人的背影。贴身的挂脖上衣，勾勒出她沙漏般的腰肢，即使穿着宽大的牛仔裤，秦朗依旧可以看到她微翘的臀部，随着双腿而左右摆动。

　　他放缓了脚步，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海灵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夜深人静，偶尔能听见树叶间知了的叫声，一会急一会缓，似耳语又似呢喃。

　　蓦然，海灵她心脏跳的厉害，她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很轻，不急不缓。

　　她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却看到月光下秦朗晦涩不明的脸。

　　海灵呼出一口气，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秦朗脚步顿了顿，大步上前走到她身边。他侧目看她，灯光下的海灵像是镀了一层月白色的边线，看上去倒是柔和了许多。

　　秦朗怡然，嘴角微翘，片刻后，嘴角又压了下去。

　　因为海灵稍稍放缓脚步，故意走到他后面去。

　　秦朗也跟着放慢脚步。

　　海灵又蓦地快速交替双腿，秦朗跟着调整步伐，和她肩并肩。

　　海灵被气着了，停下脚步斜睨着他。

　　秦朗不自然地转头抬手摸鼻，又转回来看她。

　　海灵脸颊偏肉，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烤箱里蓬起的面包，让人忍不住掐一把。

　　秦朗拇指摩擦着食指指节，说：“谢嫣说心病是什么意思？”

　　海灵没回答他的话，反问：“你跟着我干嘛？”

　　秦朗一时无言，半天才找回声音，“我家也住这。”

　　噢，是了。海灵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离家太久她都差点给忘了。

　　月色穿过树叶缝隙，碎了一地。

　　海灵踢踢脚下的树叶，轻轻说了声哦。

　　“到你了，”秦朗看着她，“谢嫣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冤枉我那天我做噩梦了而已。”海灵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侧目看月亮。

　　秦朗明显不相信，“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刹那间的沉默，海灵第一次觉得知了的叫声真是又吵又响。

　　秦朗叹了一口气，又问：“那你当时…怎么不反驳我？”

　　海灵攥紧了包带，她听见秦朗问那件事的第一反应是心慌想跑。

　　有些事情，真是条件反射般的噩梦。

　　稳了稳心绪，她回答：“我反不反驳有什么意义？你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

　　秦朗皱起眉头，“你这么想我的？”

　　“不是吗，秦朗？你带着对我的偏见，以及对叔叔阿姨的反抗，甚至急于保护林心瑜，连最基本的理智都失去了。”

　　秦朗沉默。

　　“怎么不说话了？”海灵见秦朗紧闭双唇，反倒越说越上头，“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你开心吗？以此抱得美人归你又开心吗？”质问过后是无尽的凄凉，海灵声音里带着些许哭腔，“你就这么喜欢她？”

　　秦朗身体一僵，眼神里是遮掩不住的迷茫。他定在原地，仿佛迷路的小孩，有些手足无措。

　　“罢了，”海灵转过身，“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