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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前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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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轩内,李清明细焚沉香于台上。
几日绵绵细雨,人在竹屋里,也不免被阴湿的天气困得发闷。
“王家小姐已经在路上了,想来最晚明日便会到。”西岭拎来了一壶茶。
“照我说便不该同意,平给我们做事添些阻碍,况且一个姑娘跟着算什么。”
东吴给李清明倒完茶后顾自喝起来,西岭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家与我们一向交好,倒别让父亲难做了,凡是小心些便是”李清明用丝帕擦了手,端起茶来轻声说。
再无人言声,唯听窗外雨。
谢氏的名望很大,虽是以武起家,但极其重视后辈的教习。
前来教习的先生大多学富五车但也不乏古板守旧之徒。多歌颂一些阳春白雪的诗篇文章。有些内容也只是点到为止,不敢深言。
谢少行鲜少出门,也只有在碰上荀先生的课才一节不落。
其余先生的课,他也只是拣自己喜欢的内容去听,闲时就呆在一窗斋里看母亲留下的书,或是去找尘染玩。
但近来学堂的教习越来越无趣了。
最仰慕的荀先生又出去云游。他便更少出去了,身边也就谢夺陪他说说话。
至于尘染,唉,她的精神活力真的异于常人,王府门口甚至连流浪狗都不愿意久待,家里每天都很热闹。
虽是幼学之年,却口齿伶俐做事有一套自己的章法。平日里虽闹,却也能静下来一本一本的读书。
这也赖于他舅舅王广成平日里对她的严格要求。
柳川里的人也很奇怪,王尘染幼时跟着祖母,父母不在身边又是个女孩,怎么说也该百般呵护娇生惯养。反倒是长子王子承,听说是个没法修的灵力的。在王府后院里围了一块地,享受躬耕田园之乐。
于是坊间传出很多流言蜚语,说什么王子承并非亲生子啊,王子承受过诅咒啊,王家做了缺德的事,要在这一代断后......
这些也并非空穴来风,王家现任族长王广成,除了正妻沈珺外身旁再无旁人。而王子承比王尘染要长五岁,却从未听闻请过什么先生,拜入谁的门下。
但是王家虽为世家,却从未听闻欺压过什么人,王府内的下人每天也都开开心心的进出,不像是有什么矛盾。
此时王府内却是少见的安静,平日里爱叫的蝉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也不叫了。
屋内,王广成坐在主位,一个粉雕玉琢,柳眉星目的小姑娘跪在地上。
“阿染,这次你可是真的犯下了大错,你到底为何把那姚析仪踢到河里去?人家怎么说也是公主!”
“不是踢,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不,或许还没碰到......”王尘染小声狡辩。
王广成深深叹了一口气。
王尘染自知理亏,跪在下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真的只是想吓吓她,没想真的把她搞下去了,只是那姚析仪实在可气,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平日老来找自己麻烦。
但王尘染一直忍着,父亲讲过,毕竟君臣,不可逾矩。
直到姚析仪在众人面前指摘她哥哥,她才实在忍不了...不小心起了冲突。
不知怎的她就掉下去了。
她的哥哥王子承,是家中长子,只是一心研究耕作农业,不曾修行。
姚析仪该不会是故意的吧,王尘染在她刚落水的时候猜测 ,她好像都没碰到她。
但看到姚析仪上岸后吐出了几片水草甚至还有一只小鱼后,她完全打消了疑虑。
想到那个画面,她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广成实在想不明白她此刻怎么还笑得出来,他都要急得冒火了。姓姚的那个老东西,平常看起来笑呵呵的,实则精的和狐狸一样,估计夜里都在划拉着算盘,盘算着怎么从他这捞什么好处呢。一点都没有先皇怀瑾握瑜的气度。
这次把他女儿弄下水,他嘴上说什么“无碍无碍”但话里话外都有要他出点血的意思。
“这件事全是女儿的错,女儿一人做事一人当。”王尘染跪的笔直。
毕竟皇家,没有说法也要给个说法。
王广成听完这话更是感觉脑壳疼,倒是够坦荡,但她半大点的模样又能担下些什么。
别家的姑娘怎么就安安静静、守理好学,唯独他家这个丫头……唉。
和他关系好的老友游牧不知道笑了他多少回,游牧这个老家伙,平常那么不着调,儿子却那么出众。
刚好上次和他谈好那事,就借此实施好了,那样那姓姚的也没话说。
王尘染再缓过神来已经是在白马寺前了。
她放下豪言说愿意答应父亲所有条件,结果就被送来白马寺静养。
问题是她身边所有服侍的侍女为什么都不见了!
美名其曰该自力更生,可她今年尚且十二岁,且不说城中哪家大小姐没有侍女。
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没见得十来岁就离开父母住进庙中的。
但话已经放出去了,覆水难收。
不过最多自己也是住十来天。
母亲定会软下心来,主动来接自个儿了。
王尘染倒不是很害怕,拎着自己的小包袱就踏入了寺门,按照前面一个和尚指引的先去拜访寺中的住持。
“做的干净吗?”
“禀大人,做的悄无声息。她们当时靠的近,桥边又早已被我们做了手脚。就连王尘染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推的。”
“好样的。”黑衣男磨蹭着拇指的玉戒,勾嘴露出一抹坏笑。
“对了大人,她来了,大人见是不见?”男子问。
“我就猜到,为了她儿子,她肯定也会来的。让她进来吧。”
“属下遵命。”
他将手里的玉戒一收,握入手心。很好,有她的帮忙,一切算是走上正轨了。
王尘染走在寺庙的石子路上,远远就闻见檀香。她平日虽没章法,但却分得清是非,随即沉下心来虔诚前行。
“是王家姑娘吗?”一位面目慈祥的老僧走了过来。尘染闻声做拜“是的。”“你随我来。”未多做解释便带着王尘染走上寺庙后面的一条小路。
寺里栽植着各种各样的树,她一开始还挺有兴致的看着,但不一会就感觉有些无趣了。
见走了半天还没到,忍不住问道:“师傅你是寺内住持吗?你要带我去何处?家中侍从提前带来的东西不知放哪了?家父家母送我来此到底是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像是弹珠一样弹出来。
“闻说姑娘出生三个月余便能开口说话,五个月便可说出流畅的句子,而今一看果然口齿伶俐。”
见老僧夸自己,王尘染也不甚谦虚“是呀,大家都喜欢和我聊天也都夸我聪慧。只是家中的兄长不爱开口,身旁的侍女也总有事要去忙,我就去树上和鸟说话,院里的花花草草都爱听我讲故事,还请我吃莲藕呢,不过要说我最喜欢的......”
“姑娘,到了。”老僧站立,看向前方。
他们停在了一个小院前,未入门就见到了苍天大树。“这便是我居住的院落吗?”
“是,但是姑娘得先去拜会你师父。寺中诸多要务,老衲便先告辞了。”说罢就退步离开,脸上还是刚见面时慈祥的样子。
“师傅?来时没说要拜师啊?”王尘染看着眼前的门,想象出一个白发老翁严厉的样子,突然萌生了逃跑的想法。
一只枭鸟从她的头上飞过,她感觉自己身后阴测测的,就好像有人盯着她一样。
感觉不太对呢,据这么多年在祖母手底下摸爬滚打的经验。
她觉得这门推不得,若是迈过这门槛,指不定得呆多久呢,不可行,不可行。
正当她回忆着来时的路准备逃跑时,“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里面站着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但是挺和善的样子,另一个虽然看起来笑嘻嘻的却还是让她觉得从背后冒凉气。
谢少行今日有些烦躁,家中来了客人,杨氏派人前来请了两次。
唉,本来谢夺都打算教他今日学剑的。他不情不愿的走出去,但面上却不表露出丝毫情感。
他心中虽有不满,在见到杨氏后还是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然后在杨氏的指引下再拜了来客。
一位年轻的夫人,带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小屁孩,一身红衣,皮肤白皙隐隐透着粉红,脸上也肉嘟嘟。明眸皓齿的像个小姑娘,但是他此刻不太耐烦的样子。
“这个便是少行吧?看着也是乖巧的很。”他寻声望去,看到那夫人的眼睛,似乎对他很是喜欢。
“是啊,你们先在此处聊,狸儿在睡着,我先去看看他醒了没。”
“没事,谢夫人先忙。”
陆昭然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便拉着身边的两个小家伙坐下。
萧非牧无心关注眼前面色冷峻,浓墨薄唇的男孩,只想着快点走。
“果真长得和阿瑶很像呢。”见她说到母亲的名字,谢少行一愣,“夫人认识家母?”
“当初我与你娘亲同在柳川学习,是最为要好的朋友。我年年都有给你送来一些孩童喜爱之物,许是你家小辈更爱把玩......还是我思虑不周,不过现在好了,我和你萧叔叔都回来了,临近照顾的也更方便一些。”
谢少行听她这话便猜出个七八,多半是他那个弟弟看着喜欢就直接扣下了,但还是扣手行了个礼。
“礼物很喜欢,多谢夫人了。”陆昭然笑着轻摇了摇头。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走啊。说好让我去骑马的,好不容易父亲不在家。”
“阿行可有空,不如和我们家阿牧一同出去逛逛?”陆昭然没有立即回答萧非牧的话而是转头对谢少行说。
“他看起来干巴瘦的,别到时候被马甩出去,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去呢,反倒带累我。”萧非牧抢在谢少行面前说。
“别小瞧他,他可是谢长安的嫡子,你不是最喜欢那谢长安的吗?”陆昭然怪腔怪调地说,萧非牧听罢瘪瘪嘴“谁知道呢,谢叔叔常年驻守人鬼交界之处,恐怕半点东西都没能教他呢吧......”
话还没说完,陆昭然一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不懂说话便少说一些,没人当你是哑巴。”
“别拍脑袋啊,万一变得愚笨了可如何是好?”萧非牧捂着脑袋,略带抱怨地说。陆昭然不和他继续掰扯,只是看向谢少行。
谢少行眼里满满都是对他们母子打闹温情的羡慕。
陆昭然见此心一软,走进一步轻轻摸着谢少行的头。
“听李氏说你不常出门,整日闷在府里不见得好,不如出去走走看看,你娘亲马术就很好,让姨母见识见识你的。”
谢少行笑了笑“行。”
“王家小姐请进吧,先生在里面等你已久了。”王尘染满脑袋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的模样
迈入庭院,只见松树底下一人身着白衣,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矜贵有度。
王尘染往前快走了几步,想瞧瞧这师傅到底是不是有着白胡须、白头发的老头。
谁知走得太快,左右脚不小心打了架,将自己绊倒在了地上。
西岭和东吴都愣住了,东吴冷眼看着,而西岭本伸出去想要扶的手却顿在了半空中,毕竟是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摔一下应该也......也没关系吧。
“唉。”王尘染听到了一声轻叹,随即被拎起了后领站起,抬头后便直接和李清明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