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特殊时期如何调节家庭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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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加隆站在门前思考人生。他活了大半辈子——不，倒也没有那么久，他还年纪轻轻，正值壮年呢——总之，他活到现在，三十多年了，自认命运坎坷，大风大浪见过不少，有几次还差点儿一脚踏进冥府的大门里。但他没曾怕过，也没曾后悔过。
然而这次不一样。他抬手撑住公寓房坚硬冰冷的防盗门，欲哭无泪。
无所不能的加隆怕了。所向披靡的加隆后悔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来。
撒加仿佛隔空听见了胞弟无声的呐喊，适时地走到了他身后，挂着温和亲切的微笑，开口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别想了，你出不去的。”
02.
早知道会碰上限制出行，他压根就不该同意撒加的邀请来与他共度周末。现在可好，疫情蔓延，政府一声令下，给全国人民放了假。放在往常，那无疑是好事，是大赦天下。但这一次却恰恰相反，所有人都为这无端的假期哭天喊地：放假虽放假，可不让你去逛街，不让你去公园，不让你去海滩，甚至连上路兜风都不行，实在憋屈。
加隆家在另一个城市，虽说也不过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但此刻却是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及。他在心里咒骂该死的病毒，该死的疾病，还有该死的万恶之源、罪魁祸首——尽管他不知道是谁。最好别让他知道，否则必定把那家伙拖出来暴打一顿。
可怜他那漂亮宝贝，还待在公寓楼阴森森冷清清的车库里，而且恐怕还要再多待上好一阵子。
03.
加隆“哼”了一声，转过身给了撒加一个白眼。
他其实不介意响应号召居家隔离。真的，也许看起来不像，但加隆始终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很有社会责任心。这一点上撒加就与他完全相反，那家伙看起来无害纯良的，本质上可自私自利得多。唉，但也不是说他不是好人，只是他“好”得没很多人想象中那么朴实无华。
总而言之，加隆充分理解现状，并充分认可这类措施。推特和脸书上每时每刻都有人骂这个骂那个，然后高喊“自由万岁”，认为政府不能因此而剥夺他们去海滩晒日光浴的权利。看得加隆面色复杂，颇具讽刺意味地上号发了句“确实，倒也不能剥夺你们自愿去死的权利”，谁知道隔天收到私信，来自一个陌生网友，劈头盖脸就是个嘲笑的表情：你怕了？
呵，傻逼。加隆冷笑一声，转手拉黑了他。
怕死那倒是不怕，就怕这么平白无故、毫无意义地死了。
04.
刚才跑题了。
加隆又对着撒加的后背撇了撇嘴。
如果需要，他不介意居家隔离，宅它十天半个月，只要有吃有住，都无所谓。
但他介意的是与撒加一起居家隔离，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多一分钟，他都介意。
05.
“但事已至此，接受现实吧，加隆。”撒加边说边打好领带，穿上外套，然后还仔细地梳了梳头。
“你这是要干嘛？”
“给学生面试。”
行吧，也是，虽然现在情况严峻，前景有点堪忧，但总不能下个学期不招学生了。加隆这么想着，看见撒加端着笔记本电脑进了书房。
嚯，真不愧是撒加，哪怕大家都宅家，也得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利利落落——虽然只收拾了上半身，下面还穿着睡裤踩着拖鞋呢。
06.
加隆挂断电话，突然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发现，比起朱利安和苏兰特，我的处境可真算好的。”
“梭罗先生他们怎么了？”撒加不解。
“他们前几天坐邮轮去日本了，现在还被困在船上。”
07.
加隆无所事事，闲到发霉。他开始和Siri聊天。
“嘿，Siri！给我放首歌吧？摇滚乐，越吵越好，撒加最讨厌的那种。”
“客观上讲，每种音乐都有它的美妙之处，我的喜好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主观感受，加隆。”
“嘿，Siri！为什么撒加是笨蛋？”
“只有笨蛋才会问出这种问题，加隆。”
“嘿，Siri！为什么有人毫无自知之明？”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答案，加隆。”
“嘿，Siri……可恶，我在问Siri！没在问你，撒加！”
加隆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向不停打岔的兄弟，踹了个空后也不在意，扭头继续对手机说：
“嘿，Siri！谁是世界上最帅的杰米尼？”
撒加刚想开口，感受到加隆的死亡视线，便摇摇头，抬手在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只听人工智能冷漠无情的声音响起：
“阿斯普洛斯?杰米尼。”
08.
加隆半个月没去健身房了。有一天他洗完澡，对着镜子捏了一把胳膊，大惊失色。
他的肱二头肌在退化，他引以为傲的肱二头肌——！他感到大事不好，再这样下去，不光是胳膊，他的腿、他的屁股、他最最重要的腹肌都危险了！
他飞快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他打开手机开始搜索家用健身器材，可网店不是停业，就是没货，愁得加隆直揪头发。
撒加从手中的书本上分出一丝注意力，指了指电视柜边靠墙的角落。
“那里有瑜伽垫，你可以练练卷腹做做俯卧撑。”
加隆狐疑地走过去，发现真的有瑜伽垫，还是崭新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
“不是我买的，是之前同事送的。”
加隆“哦”了一声，然后不客气地用上了。
过了几天，撒加路过客厅，看到刚练完一组俯卧撑的弟弟趴在瑜伽垫上，目光呆滞地感叹：
“啊……！这样根本没有氛围啊！”
09.
加隆突然想起了最帅杰米尼的那个问题，自言自语道：“阿斯普洛斯是谁？”
“十八世纪的物理学家，早爱因斯坦几百年就看到了经典物理学的漏洞。”撒加从洗手间走出来，顺口回答了弟弟的问题。
“哇哦，这么厉害？那他怎么……”
“你想问什么？他那么厉害，为什么在物理学史上却不怎么出名？”
“是啊。不过不用问了，我知道答案了。”
加隆耸了耸肩，把手机屏幕伸到撒加面前，赫然是一页打开的维基百科。
“——他死得早。”
10.
“东西带来了吗？”
“当然。你问得巧了，我正好还有一个不用的。”
月黑风高夜，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公寓区边缘低声交谈。稍稍凑近，能勉强辨认出两个人的轮廓，只不过口罩和帽子把脸武装得严严实实。
其中一个人把手里提着的袋子交给了另一个人。从体积上看，东西似乎不小。
“怎么样，满意吗？”
接过袋子的人往里看了一眼，点点头。
“不错，多谢你了，沙加。”
第二天下午，加隆的每日健身时间。他刚趴下去准备俯卧撑，就见撒加满脸堆笑地走过来，把另一张瑜伽垫铺到了他旁边。
“你干嘛？”
“给你提供一些氛围。”
加隆惊恐万分地爬起来，把垫子往边上挪了挪。
11.
日子不太好，可勉勉强强还能过，还得过。
加隆趴在窗台上，卑微地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真好，是香甜的，外面的空气真是香甜的。
一个糟糕的预兆是：他似乎也开始渐渐地习惯起有撒加存在的空气了，当然不是自愿的，只是迫于现实压力，受求生本能的驱使，毕竟他别无选择。
“快过去吧，快过去吧……”
加隆一直是个无神论者，或者说是个人定胜天主义者，现在却也稍稍生出了那么一点祈祷神明显灵的念头。
“唉……”加隆的嘟囔得来了一个叹气的回声。撒加也走过来，于是趴在窗台上面的人变成了两个。
他拍了拍兄弟的肩，对方难得毫无反应——从细节开始的糟糕预兆。
撒加说：“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特殊时期如何调节家庭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