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秦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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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何玄逸就把星离打发了出去。他把那日悄悄拽下来的扣子交到了星离手上，让星离去查查着扣子是哪家衣坊出来的，又有什么地方大批量买入。何轩逸也没抱着打探出什么的心思，毕竟他心知肚明，三皇子这种老狐狸是不会留一丝把柄在他手上的，但他还是想试一试，没准会有意外收获呢。
于是他忍着昨天被何玄偲捏青的肩膀坐在书房里看了半日书，下午趁着天气阴凉了些，学着阡陌的手法给自己伪装一番掩盖住基本特征后出门转了转，路过了一家赌坊，里面正喧喧嚷嚷吆五喝六。何玄逸本来对赌//博不感兴趣，可他一抬眼竟是看到了何玄偲的暗标，这标记听月楼的大门帘上也有，何玄逸眉头一挑抬腿便进。好嘛，这赌坊和花楼可不是一个重量级的，等自己抓到把柄再撺掇自己阵营里的言官一弹劾——虽然也是小打小闹，但至少能让何玄偲栽个小跟头，再让皇上少去几次秦贵妃宫里。
环顾一圈，里面最吵嚷的还是离楼梯最近的那桌，一个年轻人好像输红了眼，一脚踩在凳上一掌猛拍桌子，汗流浃背地紧盯着骰盅。何玄逸一看就知道那年轻人被下套了，摇骰子的那人分明和坐在年轻人下首的中年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那中年人将银两全部压到了与年轻人相反的地方。何玄逸只是看个热闹，却不曾想这年轻人越看越相熟。状如桃花的眼睛，长得有点像狐狸……这不是秦贵妃的幼弟，京城里出门的纨绔子弟秦让吗！正想到这，就看见那秦让一下掀翻了桌子，指着摇骰子那人破口大骂：“是不是你给小爷下套？小爷我今天连着输了四十把、宰客也没有宰成这样的吧？！”“哎，客官这是哪里话，我们也没拦着您走吧？是您非要继续赌的，现在想要反悔了？那可不成，您可得把银子交齐了才能走。”那人笑嘻嘻地比了个搓钱的手势，“您一共输了一百两银子，可不能赖账啊。”
秦让一下子就急了：“你们出千本就不合规矩，还要我付赌账？！小爷我就不交钱了，看你能拿我怎么样！”那人一下子敛了笑意，冷声对后房喊道：“有人闹事！”霎时间周围赌客鸟兽云散，留出一大片空地，只见从后方走出来五个大汉，各个手里都持着明晃晃的砍刀，为首的一个粗声粗气地问：“谁闹事？”
秦让自然是有些怕了的，但硬撑着继续硬刚：“小爷是秦家二公子！不想惹麻烦就乖乖把钱退给小爷，小爷我既往不咎饶你们狗命！”壮汉不屑地嗤笑一声：“谁管你秦家不秦家，我这赌///坊只有一个规矩，就是不给钱、就交命！”眼看秦让就要血溅当场，何玄逸赶紧站出来递上一张银票：“这位公子欠的钱，在下为他付了。”壮汉一把夺过去仔细瞧了瞧，确认后挥挥手：“你倒是识时务，把人带走吧，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听见没！”
于是秦让一脸懵地看着一个翩翩公子给自己交钱，一脸懵地被那个公子拉走，一脸懵地问：“兄弟，你谁啊？”
何玄逸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扇子，“歘”地在面前展开，学着何玄偲的狐狸样慢条斯理地摇了两下又“啪”地合上。“在下苏淮，平日就喜交各路朋友，不知你是否真是秦家的小公子啊？”秦让一听是奔着自己身份攀关系来的，顿时放了几分心，拍拍胸脯嚷嚷着：“那还有假？你帮了小爷一把，此后就是小爷我的朋友了，就是这银子……我现在手头有些紧、但是！但是我一定会还的！”说着，就自顾自要为何玄逸带路，“先跟小爷回去，小爷先还你五十两。”
“银子就不必还了，权当在下交个朋友，若小公子不急，不如到在下家里坐坐？”何玄逸将何玄偲忽悠人的神情学了个十成十，秦让稀里糊涂地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两个人一路走走停停、七拐八绕了不知多久，才到了何玄逸秘密购置的宅子。里面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朴素的侍女，让他们敲了好半天门才紧赶慢赶地出来把他们迎进去。前花园杂草丛生，所剩不多的几朵花也蔫头耷脑，搞得秦让特别不好意思，直说要还钱。
何玄逸笑着回绝：“只是不习惯人多，所以只留了一个侍女，女孩子家家的，在下也不忍心让她打理这么大的院子，就暂且荒废着了。”秦让只好不再多说，跟着何玄逸进了正厅落了座。“夏桃，去沏两碗茶来。“何玄逸唤着侍女，她麻利地沏好了两碗清茶，稳稳地端了上来。
秦让哪里懂茶，看茶不烫，一仰头就全倒进了嘴里，咂摸半天也没尝出什么味来。见对面人额间青筋抽动两下，尴尬笑道：“呃，那个，茶……味道不错……！”何玄逸一开始还抱着点希望，现在一看，这人不是装的，是真脑子不好……！何玄逸也只能安慰自己，脑子不好的人更方便打交道。他抿了口茶，平复了下心绪，开口：“实不相瞒，在下确实是有目的的。”他恰到好处地做出为难的神情，止住话头等秦让发问。
果不出所料，秦让警惕起来：“虽然你帮了小爷一把，但就事论事，小爷我就是一纨绔，什么都不懂。”何玄逸叹了口气：“其实是想打听一个人，她之前进宫做了宫女的，现在一直没有消息。”秦让这才放松了些许：“打听人啊，这个行！你说她叫什么籍贯在哪里，我明日差人问问去。”“原先是跟着娴妃娘娘的，娴妃娘娘人善，允她每月寄信和银两回来。可自从娴妃娘娘薨了……她就再没了消息，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她家的老娘哭瞎了眼，爹也重病在床，只有一个弟弟勉强维持着生计……”好一番铺垫后，何玄逸补充：“原先在本家的时候，她叫张小莲，后来进了宫，就叫小翠了。”
秦让拧着眉毛想了半天，猛然一拍大腿：“哎，我好像听过这名儿，你细说她长什么样，我看看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何玄逸一喜，忙道：“她眉毛粗，眼睛下垂，一副苦相，看上去好像很丧气，一队宫女里一眼就能看见她的那种。”秦让又一拍大腿：“哎，真是，见过！我头回见那么丑的宫女！”他起了劲，自顾自扯茶壶过来给自己满了一杯仰头灌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上次被叫进宫训话，和她撞了个满怀，她一抬脑袋我差点吓晕过去……哎呦！”
他被何玄逸狠狠照脑袋敲了一扇子。
“在下寻她，自是她有恩与在下，岂容你如此诋毁？若是你不通礼法，在下也略通些拳脚。“何玄逸虽说怒言，眸子却眯了起来，看得秦让一阵胆寒，连忙轻扇两下嘴巴：“是我脑子不好还多嘴，你别见怪！”何玄逸展了扇子轻扇两下，幽幽叹了口气。“算了，下次你再看到小翠姑娘的时候，麻烦帮在下带个话，就说家里一切安好，让她莫要忧心。”秦让忙不迭应了，何玄逸也顺势起身，送他出了门。
送走了秦让，他坐回去喝起有些冷了的茶，夏桃连忙过来去夺他的杯：“殿下，虽说天热，也别饮凉茶、伤身呢。”何玄逸听话地把杯递给了她，按了按额角：“夏桃姐，你听见了吧？秦让说小翠姐还活着。”夏桃摸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难为殿下费心了，奴家会一直记着殿下的好……”“哎，就是一句话的事，夏桃姐你就安心在这住，有什么消息我叫星离过来。”何玄逸赶紧去劝，好容易才止住夏桃的眼泪。
要说这夏桃，她其实是早些年宫里派下来的教习宫女，那时候何玄逸刚有了自己的皇子府，十四岁的他虽说已经有了些能力，但有时候还是支使不动派来的下人们。他费了好多心思和他们周旋，又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伙伴——他不好意思和星离说——自然郁结于心，愈发瘦了起来。而到了他十五岁，到了通人事的时候，皇上随便派了个宫女下来做他的教习宫女——也就是夏桃。
都说教习宫女的选取很重要，可皇上对何玄逸就是不上心，随手指派的夏桃大了何玄逸六岁，是个底层的侍茶宫女，本来马上到了时限就能出宫的。这下可好，彻底出不去了。夏桃初到四皇子府时还战战兢兢，说明了来意就要宽衣解带，生怕惹了何玄逸分毫。可何玄逸捂住眼睛让她去关好门窗，生生和她在屋里枯坐了一个时辰。事后，何玄逸交代星离去买下了一处宅子，对外宣称不喜欢这个宫女，已经把她打杀了，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后这事就算揭过了。夏桃便以一个新身份住进了宅子，在一年后还成了亲，自此十分感激何玄逸，便开始勤勤恳恳地和丈夫帮着打理庄子。后来和何玄逸处熟了，听他叫得一声姐，也开始管起他来，经常让丈夫守着宅子，自己就悄悄进了四皇子府看着何玄逸吃中晚饭。一来二去，何玄逸的身子竟是在这种看管下好了不少，听说何玄逸喜欢喝茶，夏桃也是展示了自己的茶艺，引得何玄逸脸上也多了笑影。后来夏桃的丈夫染风寒死了，她就一个人照管宅子，何玄逸不忍让她操劳，便由这原本长满各色鲜花的院子荒废了去。
而夏桃，和小翠是一同进宫的，看不惯小翠因相貌被排挤所以也被其他宫女孤立。小翠其实并不丑，只是生了副男像，后来替娴妃挨过了一次毒、被毒物影响后才面带苦相。小翠初进宫的时候就被大太监张理指着说命格不好，是天煞孤星，家里也没什么有权势的人，不如直接杀了赔些银两方便，免得冲撞了宫里的哪位。不巧正好被路过的娴妃听见，就收她做了贴身侍女，小翠从小就知道自己命格孤煞，进宫也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自己又勤快能干才过来的，谁承想被娴妃娘娘重用，一举成了大侍女。不过她也没忘了夏桃，时不时照拂一下，尽管夏桃仍然是个侍茶宫女，可从来没受过为难。
娴妃薨后，所有她身边的人都受到牵连，夏桃因为早早许给何玄逸被“打杀”了所以逃过一劫，可小翠却彻底没了音信，何玄逸一直帮着打听，却始终没有好消息。他们不愿相信小翠已经死去，所以一直没放弃过，此刻终于有了好消息，虽然不知道小翠为什么会在秦贵妃身边，但总算能让人松了口气。
何玄逸喝完茶回府时，正巧遇上同样回府的星离。他看着比他高出两个头的星离不由感叹：“星离啊，你说我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你那么小一个，怎么就长这么高了呢？”星离僵了一下，回答：“殿下，许是王府的伙食好。”何玄逸笑着拍了拍星离的胳膊：“走，我们啊，进去再说。”星离答应了一声，为何玄逸打开了王府的门。
而此时，临近傍晚，乌云暗中聚集涌动。
要下雨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秦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