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多轻狂》崔执

3、朝堂乱糟糟

　　话说这四皇子何玄逸被灌了一通，觉是睡好了，就是这宿醉起来头痛欲裂，让他怀疑是不是昨天晚上酒后吐真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何玄偲听见了，所以照他脑袋砸了几拳。

　　可是掌心的扣子证实了何玄偲昨天没这个机会，他也没机会说其他话，才勉勉强强收拢了心神听大臣们嗡嗡突突地你一言我一语。皇上已经年过花甲，可精神矍铄身体硬朗，剑眉星目，说话就像要打仗，发怒的时候眼睛好似能喷火，连走路都带风，张理跟在他身后得一路小跑。可怜张理一把老骨头还要忙前忙后，可换别人皇上也不放心，只能让张理继续辛苦着。如今朝堂上乱糟糟一片，他看见了皇帝的眼色，应当替皇上喊一句肃静，但他的声音已经不那么透亮，竟然生生被盖了过去，气得皇上直咬牙，大喝一声：“都给朕闭嘴！”下面呼啦啦跪成一片高呼圣上息怒，两派文官才止住了争吵。

　　其中有一个言官冒死进谏，只是声音没有他本人有胆子，颤颤巍巍好像要断气：“陛下！臣以为，应令大皇子、三皇子还有四皇子专注些朝政，经商，醉心花柳，闲闲散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呀！”“混账！”皇上一声怒喝，吓得刚才那言官连连磕头，“你以为朕不知道吗！但是，你是想看朕的儿子为了这个位置挣得头破血流骨肉相残吗！”

　　这话一出，最傻瓜的人也能听明白了。敢情皇上不是不知道，只是想让兄弟互相扶持，和和气气地让其中一人继承皇位。这个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毕竟不经商不闲散不醉心风月、最有正事最可靠的只有何玄戈。众臣子纷纷再叩首，直呼圣上英明，只有何玄逸看见何玄偲好像勾起了一个势在必得的笑，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去看时何玄偲已经收敛了神情，完全看不出端倪，何玄逸只好作罢。

　　等所有人再次站起来，缓过了心神，皇上好像还不满意似的，让张理拿了卷圣旨过来：“本来还想再等两天，等朕的大皇子回京，再挑个良辰吉日，但今天你们，真的太让朕！”他话故意留了一半没说完，全凭下边人自行猜测，但何玄逸已经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事了。果然，那张理颤颤巍巍展开了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皇子何玄逸早年作为质子前往南疆，与朝堂里应外合，使我朝收复失地，念其有功，但因年龄尚小不便封赏，现其已立冠，故封为逍遥王。”没说封地的事，也没用正常宗亲该用的封号，何玄逸当时脸就黑了。他也想装作不在意笑着接旨，但那样会让人觉得他城府太深，连这等刁难都能忍受，恐怕心机不少，还会引起何玄偲的怀疑。

　　于是何玄逸也不装了，就差没把“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写在脸上，皇上却全然不在乎，摆手让他接旨：“何玄逸，还愣着做什么？快快接旨，朕好结束了这早朝放你们回去吃饭。”底下大臣一听，就怕何玄逸摆脸子闹僵在这，有乐意拍皇上马屁的赶紧开口：“恭喜恭喜，逍遥王年少有为，刚立冠就封了王，这是天大的幸事呀！”何玄逸不情不愿地磕了头，接过圣旨和王印，胡乱往兜里一踹，听着张理喊退朝，第一个走出了大殿。皇上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也没有计较，优哉游哉地回寝宫吃点心去了。

　　何玄逸坐在马车上，还在想圣旨上的内容。皇上不说，他都忘了自己小时候还被送到过南疆当质子。可能是九岁，或者十岁，他记不太清了。但他的母妃刚死，南疆就起了战事，南蛮经过二十年的养精蓄锐，竟势不可挡，一举攻下了南方的十余座城池。那时皇上一是沉湎于丧妃之痛，看见何玄逸就烦——他觉得是何玄逸的出生让他的娴妃耗尽了心血，二来当时如果临时起兵，将士跋山涉水岛南部还不等作战，先累坏了。于是皇上做出了一个颇为惊世骇俗的决定：先求和，再送幼子去南疆做质子，再给南蛮们带去黄金千两，以维几年和平。南蛮没那么多心眼子，他们打下来纯粹是没钱没粮没地盘，一见这皇帝不但没说他们占下的城池的事，还给了个质子还有那么多黄金，心里早乐开了花：有了质子，用他的性命威胁那皇帝，还愁没饭吃吗！他们就高高兴兴签了停战书，等着质子和黄金送到。

　　百姓不理解皇上的举动，明明能打，为什么要求和？就要咽下这口气吗？！天高皇帝远，黎民百姓见不到皇帝，只能把怨气发泄到经由他们住处的何玄逸还有护送的侍卫们身上。侍卫都是皇上贴身的人，按着皇帝的意思，黄金比质子重要。每每有读书人拦街怒骂或是有百姓愤然扔东西，他们都先护黄金。何玄逸缩在马车的角落听着东西击打车厢、下里巴人的污言秽语，将指甲掐进了掌心。

　　他真的恨死秦贵妃了，如果不是她，母妃就不会死，父皇也不会讨厌自己。到了晚上，好不容易有了落脚之处，何玄逸却没找到换洗衣物，去问侍卫，也只得到走得匆忙忘记带了的回答。就这样挨到了南疆边界，有一户人家主动收留了他们让他们歇歇脚。那户人家里只有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干巴巴、神神叨叨的巫婆，那妇人得知车里的小男孩是四皇子后，领着他进了里屋，为他找出了一套半新不旧的夏服。“殿下，穿上吧。它虽然比不上宫里的衣服，但越往南走越热，您这身好久没换了吧？会受不了的。”何玄逸捧着那堆衣物有些呆愣，好久才找回声线：“多谢您。”幸好长时间不说话让他的声音嘶哑听不出来哭腔，他从里衣中摸出大皇子和二皇子悄悄塞给他的碎银子，执意要送给那老妇，老妇推辞不过只能收下。她越看越觉得何玄逸亲切，忍不住叹息了一句：“本来是为我儿子准备的......但是他在南边，现在失守的城里当守卫军，现在连个信都没有，不知道活没活着......”

　　何玄逸抿紧了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揽进了温暖的怀抱，他听见老妇人有些哑的声音：“孩子，你要勇敢......”他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他，还是老妇人自己的儿子，他只是应了，匆匆换上那套衣服，就和老妇人道别，踏上了前进的路。那巫婆在他临走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苗语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等到了南疆找南疆人翻译了一通，勉勉强强分析出了“枕头，手脚，爪牙”三个词，他至今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事已至此，何玄逸就在南疆“安安分分”地呆了两年，期间没少用手段获得情报和人脉，他最早的一批心腹就是从那里培养起来的——没有人比墙根讨饭的乞儿更熟悉城里的形势，也没有人比他们更尽心——给钱给饭给治病，他们能把命给你。现在他身边最得力最忠心的贴身侍卫星离就是这时候收留的。

　　于是在何玄逸的不懈努力下，朝廷摸清了这几个边城的结构以及南蛮战士的大致情况，提前半年发了兵。而南蛮还沉浸在千两黄金中，没想到示弱的朝廷敢和他们翻脸，结果一打仗，不但之前抢占的城池被收回去了，自己原本有的也给抢走了。

　　何玄逸终于结束了质子生涯，也意识到了人脉的重要，比以前更黏三个皇兄，连大皇子的妻子都没放过，惹得大皇子妃待他如亲弟弟一般。秦贵妃也和他越发热络，时常让他去自己的寝宫给他吃厨子新研制出来的小点心，何玄偲经常酸溜溜地问他谁才是秦贵妃的亲儿子，却也更加喜欢这个弟弟，有一次留他玩到很晚，竟直接让他和自己在一张床上睡下了。何玄逸如今回想起往事，更多的是模糊，时间冲淡了少年强烈的感情，并经常让他迷茫。

　　皇上这边也没闲着，他点心还没吃上，张理就委屈上了：说好挑个良辰吉日叫他的徒弟风风光光去四皇子府念圣旨，结果今天让他这把老骨头亲自上阵，他刚才一紧张，气势都没摆出来呢！皇上也委屈，自己对四皇子那个不省心的家伙已经够好了，没给封地还不是因为京城的水土最好，他还和自己置气，简直不可理喻！两个老家伙背对背，和三岁稚子一般置起气来。最后还是皇上先服了软，好言好语地安抚他这个老玩伴——他的点心还在这个家伙手里呢！

　　你们真都是朕的祖宗！！他在心里咆哮着。

作者有话说

　　惨，四皇子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