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的白月光》惟漠

31、天平

　　公路上，刚才挟持着陈辉逃脱出来的何景行一脚油门踩到底，看着车身后甩不掉的两辆车，手表倒计时显示离药效发作的时间越来越近。
　　手机从一开始就被陈辉收走了，此时他联系不上人，也不知道梁程到底能不能查到他在哪儿。
　　随着时间流逝，何景行眼皮子越来越沉，意识也逐渐涣散，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想：与其被陈辉抓回去还不如直接撞死在路边。
　　过了一会儿又想：反正自己会失去意识，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又老又丑又如何？咬咬牙就过去了。
　　没多久又晃了晃脑袋，暗道：不行不行，八块腹肌是最后的底线。
　　那药也不知到底什么成分，此刻何景行觉得自己心脏要爆炸了一样狂跳不止。
　　吱——
　　尖锐的刹车声在深夜中响起。
　　他捂着胸口趴在方向盘上，刚才一个恍惚差点撞到对面的车，眼看后车要追上，他赶紧重新启动车子，因为心跳太快手指抖得厉害，按了半天打不上火，匆忙之下他赶紧将门窗紧锁。
　　陈辉的保镖们很快追了上来，陈辉在后面一手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嘴上怒吼道：“何景行！”
　　他眼里崩出杀意，毕竟他猖狂惯了，看上的猎物都能得手，还从没有人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反复从他手中逃脱。
　　保镖们拿着铁锤打算砸车，药效缘故，何景行心跳越来越快，眼前开始变黑，他强撑着最后的意念终于成功发动了车子，油门踩下后，陈辉被后视镜刮到跌坐在地。
　　砰！
　　恍惚中，他被迎面而来巨大的冲击震得脚离开了油门，车被迫停下，而后便再无意识。
　　梁程冷着脸额头上从与何景行副驾相撞的车上走下来，边走，额头边渗出血遮盖住了半只眼睛。
　　陈辉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站起来，看见梁程这幅索命鬼的样子正要逃，梁程先一步一手把他提起按在车上抬拳重重砸下。
　　“啊！”陈辉一声惨叫，那一拳却落在了车玻璃上，玻璃出现蛛网裂纹，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怒吼道，“梁程！谁教你这么对待长辈的？！”
　　梁程紧攥着对方领口的手都在发抖，他黑着脸，语气却愈发冷静：“我现在没空跟你算账，你最好祈祷景行没事，不然……”
　　他话没说全，把人扔下后快步走到何景行所在的车窗前，夺过陈辉保镖手里的锤子，怕伤到何景行，砸碎了后车窗，伸手进去解了锁，小心将人抱了下来。
　　一直坐在后排的周西见状立刻下车打开车门，梁程把人交给周西，坐上驾驶位，嗡地一声倒车，掉头，离开现场。

　　何景行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医院，加湿器偶尔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感受了一下身体除了有点提不起力气，其他没什么不适，一侧头，扎着点滴的手被梁程抓在手里，人正趴在床边睡觉，眉头紧锁，睡得很不踏实的样子。
　　何景行刚坐起来，梁程就立刻惊醒，对上何景行双眸，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景行，好些了吗？”梁程起身坐到床沿小声问道。
　　何景行点点头：“就是有点乏力。”
　　梁程：“应该是药效还没过，医生说已经被吸收了很多，洗胃效果不大，可以慢慢自己代谢掉，再过两天就好了。”
　　何景行应了一声，又问：“陈辉呢？”
　　梁程：“暂时被警察带走调查了，你放心，就算他会从警局里出来，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何景行舔了下嘴唇，梁程连忙倒了杯水：“大夫说多喝水有利于药物代谢。”
　　何景行没力气接，就着对方的手喝了精光，想起周西，又问道：“西西呢？”
　　梁程：“他吓到了，被他爸接走了。”
　　何景行笑了：“他从小就芝麻大的胆子，这不是没事儿了么。”
　　梁程点头：“对，没事儿了，没事儿就好。”
　　说完又把人紧紧抱住，深吸了口气：“真好，没事儿真好。”
　　何景行愣了片刻后，慢慢抬手回抱住梁程，轻轻拍着他后背：“别担心，我不是好好的么。”
　　梁程没说话，只是一直紧紧抱着他。
　　许久后，梁程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他道：“景行，你以后遇到什么麻烦，能不能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你肯多依赖我一点，就不会遭受这些惊吓了。”
　　何景行闻言略作沉默后，道：“我不是不想依赖你，而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本就掺杂了太多不纯粹的成分，我不想再因为别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可我们是合法夫夫。”梁程坐正身体，“我们彼此之间互相依靠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们是合法，但不正常。”何景行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梁程，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拿不准自己对你到底是感激，感动，还是别的。”
　　梁程脸色一凝：“什么意思？”
　　何景行道：“从一开始到现在你为我做了很多，我真的很感谢你，但从头到尾我都太被动了，你为我所做的一切影响了我的判断，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二人对试着，就在何景行要接着开口时，梁程腾地站起身：“你刚醒，多休息会，我去喊医生来给你做个检查。”
　　说完，他逃也似地走出病房。
　　何景行轻叹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如果他和梁程是正常相识，慢慢交往，或许再遇到同样的事，他会毫不犹豫寻求梁程帮助，甚至会愿意在对方面前露出自己害怕脆弱的一面。
　　可现在，他打心底不想在梁程面前表现得太过弱小，他们之间的天平本来就是失衡的，或许梁程现在对自己兴趣正浓，可人的感情总要有一个平衡点，如果自己真的养成事事都靠梁程的习惯，万一有朝一日对方厌烦了分开了，自己一定会寸步难行。
　　他始终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没一会儿，医生来给何景行做了一个全面检查，确定都没什么大碍后就离开了，何景行独自一人在病房躺着，中午有人来送了营养餐，何景行尝了一口觉得不合胃口就放在一旁没动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又有人来送餐，何景行疑惑地打开餐盒，见这回都是爱吃的，于是美滋滋地享用起来。
　　下午，警察又来了，简单询问了几句后，将在山庄查找到的手机归还给了他。
　　虽然陈辉身上多处伤，但因何景行体内查出了药，并且一口咬定是陈辉逼他喝的，故而暂时判定为正当防卫，目前双方都在找律师，梁程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警察走后，何景行打开手机翻看了一下新闻，昨晚的车祸竟然上了热搜，有目击者将现场的视频发了出来，何景行这才知道昨晚梁程通过相撞的方式逼自己停了车，当时自己已经没了意识，脚压在油门上，若不是梁程故意撞在了副驾驶，可能自己就不是现在这样毫发无损的状态了。
　　视频到梁程下车后戛然而止，何景行看着手机画面突然惊坐起来——梁程受伤了？！
　　他立马拨通电话，铃声在病房门外响起，何景行抬头，声音越来越远，还伴随着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何景行：“……”
　　“喂？”梁程赶在自动挂断前接通了电话。
　　何景行：“在哪儿呢？”
　　梁程硬着头皮道：“在公司呢。”
　　何景行也没拆穿他，而是问道：“你昨晚撞车的时候受伤了吗？”
　　梁程摸了一下额头，伤口处在头发遮盖的地方并不容易被发现，于是便道：“蹭破点皮，没有大碍。”
　　何景行应了一声：“那就好。”
　　梁程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两人彼此沉默着，但谁都没挂断，过了一会儿，梁程问道：“身体怎么样了？头晕不晕了？”
　　何景行：“好多了，刚才大夫说明天可以出院。”
　　梁程：“嗯，那我让司机来接你。”
　　何景行一愣，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梁程道：“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这件事详细原因虽然没对社会公开，但很多业内人都打听到了消息，公司要开股东大会商讨一下解决办法。”
　　何景行了然：“我需要出席吗？”
　　他现在属于公司大股东，但也是这件事的当事人，角色比较尴尬。
　　梁程对他道：“不必，我会跟他们说你不舒服在家养病，一切交给我就好。”
　　“好。”何景行道，“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忙完回家？”
　　梁程清了清嗓子：“咳，再说吧，你有什么事儿直接给我打电话就成。”
　　“哦。”
　　挂断电话没多久，又有大夫来了，这次是心理医生，梁程怕他留下什么阴影，特意为他预约了心理咨询，和医生聊了一会儿，临走前，医生对他道：“何先生的心里状况比梁总要好很多，我觉得这件事里，梁总受到的影响反而比您还大。”
　　何景行眼睛一转，问：“这话是梁程让你跟我说的吗？”
　　大夫闻言脸色略带尴尬：“呃……”
　　何景行笑了：“我知道了，我会关注我丈夫的心理状态的。”
　　大夫走后何景行又玩了会手机，给父亲汇报了平安，又跟周西聊了会儿天，到了晚饭的点，护工送来餐盒，何景行一打开，熟悉的味道迎面扑来，他嘴角高高扬起，尝了一口，默默给梁姓大厨点了个赞。